《流氓你好，流氓再见》纳兰卿

2、第二章

　　林江仙想放人离开，结果反被人赖上，最终还被赶来的赵大宝阻止了，告到他爹林大河那里挨了一顿臭骂。这事儿在他心里甭提有多郁闷了，遂回了房里闷着，谁来也不开门。一直到他的房门被敲响、有人来告诉他将被赶下山去历练，他这才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依他对他爹的了解，林大河虽活得粗糙，但内心的情感还是如同女人一样细腻的。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活了十八年最远去过山脚下的朱言镇、就连熊也是在他眼皮底下熊的儿子，还是不太舍得让他离开的，让其出去历练的这种念头也一般不会在林大河的脑子里出现。

　　所以，关于让自己下山历练一番的提议，几乎不用多想，他第一时间就断定在林大河面前吹风的一定是赵大宝。

　　“他早看我不顺眼哩！”他对着石英如是说。

　　石英就是那个山寨里唯一的女人……的儿子，十五六的年纪，从小便跟着林江仙混，也是他路过大堂无意中听到林大河的话就跑来告诉他。

　　“大当家这次当真了，你当真要离开林家寨？”他问，看到林江仙没有说话，又赶紧道：“赵大宝待会儿派人来请你，我就说你病了，去不了。咱能躲一日算一日……”

　　“不用。”林江仙打断他的话，在心里做了个衡量。其实……是个好主意啊！曾有过一番历练的山贼，听起来多带感！而且他从来离开过朱言镇，若是能到其他地方见识见识，定能看到不同的风景、人还有事，像游侠那般令人羡慕不已。

　　想到这里，他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整了整衣襟，在房里精神抖擞的等赵大宝请他到大堂。

　　过了不多时，他的房门果然被敲响了，有人来请他到大堂里去。他装作不知情，跟着去了。

　　到了之后，发现他爹、赵大宝，还有寨子里几位说得上话的老人都在。敢情这架势是打算他若不从就架着扔出去啊！

　　林大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摆上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以及望子成龙的美好愿望。

　　“我们……悉数赞同。”末了，他加上一句，尔后停下来等着林江仙的回答。昨儿个他私下跑去放人，差点没把他气得吐血。倒不是拿没拿到钱的问题，而是……林江仙是山贼，怎么能向着外人呢？看来，他平日里还是太纵着他了，还是要出去历练历练，好好的体会什么叫做“不可轻信外人”。而此番若是能有所收获，能够真正的接管林家寨，他就心满意足了。

　　谁料林江仙没有犹豫，当即便点了头道：“好啊！”

　　几乎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爽快让众人愣了愣，尤其是赵大宝。他以为会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让林江仙点头，所以特意喊上寨子里几位元老级的老人过来，打算软硬兼施。不料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确定？”
　　“不然我留下来好了。”

　　“咳咳……江仙儿，你爹这是为你好。依二叔所见，你还是听你爹的话罢，莫再让他失望了。
　　”赵大宝作势干咳几声，语气也难得放轻柔，唯恐他出尔反尔。

　　为免夜长梦多，赵大宝又提议“事不宜迟”，让林江仙第二日就下山。

　　林江仙无所谓的耸肩，表示他没意见。整个过程温顺得不像他以往的作风，反而使林大河惆怅起来。

　　他明白赵大宝说的是对的，林江仙若是一辈子都呆在朱言镇，那么他就永远成不了一名称职的山贼。这也是为何他同意让林江仙去历练的原因。只是多少有些落寞。

　　林江仙回去收拾东西后，赵大宝留下来安慰他，两人一人一壶酒在大堂里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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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入夜后，即便在夏季，也有些凉意。鸟声寂静，虫鸣鼎沸，仿佛在宣泄白日里被烈日烤过的不满，这群小东西叫嚣得分外响。

　　为林江仙准备的践行宴吃得差不多了，众人意犹未尽的散去，林江仙也喝得醉醺醺，石英架着他回到房里时，已经不省人事。

　　他的衣裳上沾了不少酒水秽物，石英掩着鼻子，本想就让他这么躺着算了，可转身走出几步后，又返了回来，认命的将他的衣物扒的干干净净只剩一条裤衩放在床上。

　　屋内门窗洞开，山风吹进来，消了不少燥意。睡到半夜，林江仙被渴醒，口干舌燥的爬来喝水，不料被床头的黑影绊了一脚，摔了个狗啃泥。

　　这下，睡意全醒了，他睁着眼睛爬起来，照着黑影抬脚就扫了过去，同时手在地上一撑，就势从地上跃起来。

　　黑影说时迟那时快，也飞快抬脚挡住，纵身朝他一扑，两人撞到一起。

　　林江仙下盘不稳，被他这么一撞，重又摔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呻吟。“唔……”他的脑袋撞到凳子上，刹那间满眼金星。

　　黑影压在他身上，忽然低低笑出声来。怀里的这具身子没穿衣服，是以他的手就不可避免的在上面揩起了油。

　　林江仙回过神来，那双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已经从他的后背一路往下滑往腰际了，心中恼怒，便出声喝道：“摸够了没有？”奶奶个熊采花竟然采到他林大少爷头上来了！要点脸么？想到这里，他抬手对着黑影的脑袋就是一拳挥过去，管他揍到的是鼻子还是眼。

　　“啧啧，真是不解情趣。”趴在他身上的黑影准确无误的接住他的拳头，在黑暗中望着身|下的人咂舌。

　　亏得这一拳是他停止了动作，另一只大掌停在林江仙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书生？是你？！”林江仙皱眉，狐疑的试探问。亏得四周一片漆黑，他都还能听出那人是谁，遂压低了声音问：“你如何来了这里？”

　　书生又笑，压在他身上不起来。“我闻公子因在下而被罚下山，心中过意不去，特来安慰公子。”

　　林江仙哼哼，手脚并用的推开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摸去点灯。

　　如黄豆般的火苗燃起，屋里瞬间就亮了不少，就着昏暗的烛火，他看到书生已经坐到了他的床边。眼神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打转，他想起方才被他摸了个遍，不由得脸上升起一阵燥|热，红着脸抓过一件衣裳胡乱套在身上。

　　“你究竟想做什么？”

　　“黑灯瞎火、孤男寡男，你说我想干些什么？”书生挑眉，笑嘻嘻的又想凑上去，不过被林江仙躲开了，只好悻悻摸鼻。“实不相瞒，我是来告辞的。”

　　林江仙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头上的汗水。谢天谢地，这祸害总算要走了。“赶紧的，不送。”他想，既然能逃脱监视跑到他房里来，定然也有这本事下山的，也无需再废话。

　　但他似乎忘了，林家寨傍着天险——断魂渊。没有寨子里放下的吊桥，几乎没人能跃过那道深渊。书生还真不一定有这本事。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是平安过去还是掉下深渊，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经此回打劫一事，他的信心已经被这个书生毁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结果反过来被调戏，他不禁怀疑是他打劫别人还是被别人打劫。

　　哎！说起来都是泪啊！

　　书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多多少少猜出他在想些什么。嘴巴一动，他原是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就没说了，道了句保重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林江仙在他身后嘟囔了几句，几乎是夺命似的飞快把窗户和门拴上，唯恐那人去而又返。

　　若是林大河在此，定会这般骂：“瞧瞧，出息！”可林大河不在，所以他并没觉哪里不妥，扔了衣服熄灯、转身回了床上。

　　翌日，他睡到正午方才起床。

　　“石英，木桥放下来了？”

　　林江仙吐掉嘴里的草根，从柱子后转出来，甩了甩干瘪的包袱，走过去拍石英的肩膀。“走了。”断魂渊之所以叫断魂，是因为山渊极深极陡峭，只有一座吊桥可供通行，而下面又云气萦绕看不见底，人站在上面稍稍往下一看，魂都快吓没了，所以叫断魂渊。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如今就要离开这里去外面流浪了。莫名的有些伤感浮上心头，他仰头望天，刚来点诗兴，就被石英打断了。

　　“江仙儿，你当真不跟大当家的告别了？”石英问他。

　　林江仙摆手，把背上的包裹紧了紧，伏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带走了赵大宝心爱的紫砂壶，还把他那几两私房钱也拿走了。若再去见我爹，甭想脱身！”

　　所以，趁被发现之前要赶紧溜。

　　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恐惧的秘密，石英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半晌才回过神来，急道：“你疯了？难道你想让他知道后把山寨给拆了么？”

　　“拆不了的，有我爹在哩！”
　　“你是说大当家的他也跟你一起去偷了赵大宝的银子？！”

　　“……”林江仙看了他几眼，最终选择闭嘴。既然准备得差不多了，那就下山罢。

　　石英尤自处在震惊中，见他要走了，这才记起来还有东西没交出来，遂连忙叫住他，并从身后拿出一个笼子。

　　“我把我娘养的那只老母鸡偷来了，你要是没钱，还可以让它下蛋吃。”他把蒙汗药拌在鸡食里给鸡吃了，如今那只鸡躺在笼子里睡得正香。

　　“……”

　　林江仙嘴角抽搐。他是要流、浪、的！谁会抱着老母鸡出门？

　　被他一数落，石英顿时有些委屈的瘪起嘴来，他看着不忍，道他也是一片好意，便伸手接了过去。

　　“石英，江湖险恶，我先去探探风。到时候回来接你一起出去。”抱着一只鸡，他揉了揉石英的头发，转身踏上吊桥。

　　“江仙儿，你说话算数！”石英扯着嗓子哽咽喊话，把走到一半的林江仙吓得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对面去，一边挥手一边头也不回的下山。他倒不是怕离别落泪，而是怕石英这一嗓子惊动山寨的弟兄，进而惊动赵大宝发现银子不见来追杀自己，遂马不停蹄的沿着弯曲的山路小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