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烟尘》铭扬

6、成功入选

　　永寿宫大殿内，花团锦簇，果品争奇，一派喜庆祥和之气。

　　正中摆着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太后身着绀色蒂衣、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正中央，皇上则紧挨太后而坐，因为昭惠皇后仙逝不久未立新后，故年妃娘娘坐在左侧最上首，其余妃嫔则皆按品级左右一字排开。

　　所有秀女在大太监的引领下有序而入，在排列整齐后一齐盈盈拜倒道：“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万寿无疆；祝皇上龙体康健、寿与天齐；祝各位娘娘多子多福、长乐无极。”

　　莺声燕语婉转，体态轻盈婀娜，很是赏心悦目。

　　太后明显更多了几分喜意，笑容可掬道：“哀家的寿辰有了你们，果是活色生香了不少，都平身吧。”

　　待秀女们谢恩起身的瞬间一位年纪稍长的妃嫔附和笑道：“老佛爷说的是呢，依臣妾看，这届秀女较往届都强，你看这一个个白嫩的都跟老佛爷抹的羊脂膏似的。”

　　众人一片嬉笑，太后亦笑道：“你们瞧瞧齐妃这张嘴，伶俐的都赶上孙猴子翻的筋斗云了。”

　　众人又是一片笑声，太后又道：“哀家看着也很好，不过到底还要皇帝自己喜欢……”继而转向皇帝道：“就照你的意思，今年上贡的三柄并蒂莲花玉如意，喜欢谁就赐给谁吧。”

　　皇帝应了声“好”，便自宴桌前走出。领着秀女们进门的大太监随即上前几步伏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后又赶忙退回到一边。

　　皇上并未答话，只不着痕迹的冉冉踱到首排中间那名女子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娇羞又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女富察锦娆。”

　　皇上点头道：“这名字不错，听着就喜庆，来，拿着。”说着，从身后跟着的太监苏培盛手里拿过一柄如意递给了她。

　　富察锦娆激动的跪下连连谢恩。便听旁边有嫔妃小声念道：“这女子的确容貌出众。”

　　映尘袖中的双手紧紧绞着丝帕，手心渗出的汗水片刻已将丝帕濡湿。

　　在一片凝神注视中，皇上将一个一个秀女仔细阅过，就在刚刚走到第三排时，便听殿中一阵“咕噜噜”的怪声响起，所有人开始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仔细探听着，然而声音却又消失不见，微小短暂的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得是错觉。

　　然而当所有人觉得大概真是自己听错了时，这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所有人都开始左顾右盼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皇上勾了勾唇，走到了第三排的最末一位女子面前，以一种饶有趣味的眼神打量着她，那女子正是钮祜禄景妍。

　　景妍娇嫩的小脸上青一回白一回的，最后在皇上坚定不移的目光下再也坚持不住，脆生生的声音下跪讨饶道：“臣女该死，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近旁的宫女太监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皇上的眉眼间亦浮出几分笑意：“你是饿了？未用过早膳吗？”

　　“回皇上的话，臣女用过早膳了，可臣女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就……就又饿了……”景妍委屈的嘟着唇，一副恨己不争的样子：“臣女的阿玛说，别人的眼睛都是跟心相连，只有我的眼睛是跟肚子连着的，一看到好吃的，这肚子就不听使唤。”

　　一圈的嫔妃皆掩了唇窃窃笑起来。

　　趁着这空档，景妍的视线仍是不由自主的又一次扫过太后面前的一盘寿桃。

　　皇上立即捕捉到了她这一点点的小动作，问：“你想吃老佛爷面前的寿桃？”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皆息了声，今日太后做寿，那寿桃是专为太后一人所备，觊觎那寿桃岂非对太后不敬？众人转而屏气凝神的等着看皇上如何裁决。

　　景妍哪里想得到这许多，见被皇上识穿，干脆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桃子，臣女的阿玛常说，老佛爷是从天上下来的寿星，要是能得老佛爷赏口寿桃吃，一定能长命百岁。”

　　一句话哄得太后老佛爷笑容满面，连连叹道：“诶呦呦，瞧这孩子这张小嘴儿甜的，这俏生生的模样哀家也喜欢的紧，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坐下的妃嫔见太后如此说便纷纷跟着附和，这个说声音也好听，那个说身段足好生养。

　　皇上笑看着景妍道：“那……如果这玉如意和那寿桃只能选一样，你选哪个？”

　　“啊？……”景妍傻眼的看看玉如意又看看寿桃，看看玉如意又看看寿桃，最后询问道：“皇上，臣女可不可以先拿了玉如意再去换寿桃啊？”

　　皇上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顿时莺莺笑声响彻大殿。

　　太后乐道：“皇帝，你就不要逗她了，快些给她吧。”说完又向身后的老嬷嬷递了个眼色，老嬷嬷会意上前捧起个寿桃送到了景妍面前。

　　景妍没想到刚得了玉如意又来了寿桃，高兴地连连谢恩：“谢皇上，谢老佛爷。”

　　映尘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连身子都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耳畔嗡鸣中，只听得太后道：“皇帝，还有最后一个，你好好的选。”

　　话音一落，映尘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跟头栽了下去，晕晕沉沉中仿佛看见皇上向她这边投来的目光，又似乎听见有太监急切的叫喊着“传太医”。

　　站在映尘身旁的秀女蓦地惊呼：“天，她的身上怎么……怎么起了这么多疹子？”说完已退开了好几步。

　　众人皆惊，本想要上前去扶映尘的太监宫女也都不敢再靠近，便有人惶恐的叫道：“不会是瘟疫吧。”大殿内顿时一片人心惶惶。

　　卓皓清已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晕倒在地的映尘，眉宇不可抑制的皱起，赶紧屈身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先是号了脉，又撩起衣袖看了看身上的疹子，道：“请皇上和各位娘娘们不要惊慌，这位小主并非得了瘟疫，应该是对什么东西过敏才起的疹子。”

　　卓皓清说着，以拇指按下映尘的人中穴，待映尘悠悠转醒，问道：“小主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映尘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臣女并非得了瘟疫，只是，对这殿中的槐花香气过敏。臣女惊扰了圣驾，求皇上开恩，饶恕臣女无心之失。”

　　映尘的余光中清楚的看到皇上的神色一变，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

　　便听得周围有嫔妃窃窃私语道：“居然和昭惠皇后一样。”

　　皇帝身后的苏培盛慌忙跪下，“奴才该死，是奴才的疏忽，求皇上宽恕。”

　　负责永寿宫的太监宫女们见苏培盛跪了下去，自知脱不开干系，通通跟着跪倒：“求皇上宽恕。”

　　皇帝未说话，一对浓眉微锁，似乎陷入了一种忧思。

　　上首的太后终于道：“昭惠皇后生前也是对槐花香味过敏，皇帝由此才明令禁止各宫各院摆放槐花，如今昭惠皇后仙逝多年，你们的疏忽也有情可原，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皇帝上前缓缓扶起映尘，将玉如意塞进她手中，道：“朕听说这玉如意还有几分清热解毒的功效，你留在身边吧。”

　　映尘盈盈伏下身去：“谢皇上恩典。”

　　言罢，便有年长的嫔妃举起酒杯道：“臣妾恭贺皇上今日喜得三位佳人。”

　　随即，所有嫔妃齐声恭贺，包括龙宠优渥的年妃娘娘，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便没人知晓了。

　　然而一片喜庆祥和之中，无人留意那繁华背后的角落里一个男子悲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