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传奇》莫悾

6、流言

　　“听说了吗？斛律家长女最后没有能逃脱当今圣上的魔爪。”“斛律家，不正是大将军……”“喂，你们小点声啦，还想不想要脑袋啦！”宫里的事情虽然总是说保守严密，可世上从没有密不透风的宫墙。

　　“二哥，二哥！”两个宝贝跟老嬷嬷出街游玩了一上午一回来，斛律恩和这丫头还没跨进家门就不安分的叫嚷起来，而一旁本是生性好动活泼的又夏这番却只是乖乖的拉着老嬷嬷的手，垂着头不说话。

　　“看样子是你妹妹回来了，人多说话不方便，我的意思业已带到，不多说了，回了，须达弟不必远送独自珍重。”正厅里来的男人正在向斛律须达行告别礼。“多谢王兄提点，王兄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恕愚弟不远送。”斛律须达表情沉重也对做告别礼，似乎在想着刚才的那番谈话。

　　“哟，这不是恩和小妹嘛，越长越漂亮了啊，一定是个美人胚子，还记得我吗？”刚才在厅堂里和斛律须达对话的男人一出门正好迎面撞上向院子里跑的小恩和，可是小恩和这次却没有理会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大哥哥，只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嚷起来，“二哥！”

　　“怎么了，才出去多大一会就二哥二哥的叫唤，你还笑人家又夏黏着她姐姐啊！”斛律须达迎出门，一抹刚才在厅堂里的沉重表情，一把搂起小恩和，“你看你都不叫人，看看这是谁，你总是念叨的孝瑜哥哥啊！”不知道今天小恩和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突然挣开斛律须达的怀抱，结果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儿，这下可好，本来心气就不太顺的小恩和突然开声大哭起来。

　　“额．．．王兄，要不你先走吧，我来哄哄这小丫头，改日再去王府拜会你。”斛律须达最怕的事情其实并不是上战场打仗，而是女儿家哭鼻子——因为自己是老二这个身份所以小时候照顾家里自然多，大妹妹斛律乌兰也是这么被自己拖着大的，只要乌兰一哭鼻子斛律须达就找不着北，还得靠当时还在家的大哥来讲大妹妹哄团圆。

　　一想到大妹妹斛律乌兰，斛律须达心里突然抽痛起来。而高孝瑜这时却站定在门口看了看老嬷嬷手里牵着的又夏，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斛律家两兄妹，眼神突然意味深长起来。或许连高孝瑜都没有想到，这一眼深深的注视，竟然转换了几家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小又夏被看着感到有几分害怕直往老嬷嬷怀里缩。

　　待高孝瑜走后，庭院里只剩下依旧哭啼不停的小恩和，和今天异常乖巧的小又夏，当然还有手足无措的斛律须达和站在一旁不敢乱说话的老嬷嬷。

　　“二哥！！大姐死了，是真的吗？大哥也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是不是啊！！”小恩和很少哭，更少如此撒泼，尽管贵为斛律家的小公主，小恩和脾气是有的，但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尤其是在外人还在家的时候，这也算是一种礼节。但是今天小恩和破了例，根本无视大名鼎鼎的河南王高孝瑜的存在，当众无礼，原来就是因为和老嬷嬷上街之后听到了太多本不应该听到的流言。

　　有时候不要小看孩子们的敏锐和感知，他们或许才是察言观色的天才，就像现在突然变得极其乖巧的小又夏，默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既没有像以前那样拼命的去喊姐姐宛秋，也没有奋力挣开其实她并不是很熟悉的老嬷嬷的手，她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底是什么，但是小又夏一定知道发生大事了。

　　“嬷嬷您先带又夏去休息吧，又夏听嬷嬷的话好吧，姐姐一会过来。”宛秋最近细嫩的手臂和手腕上不知为什么总是多了些伤痕，而右前臂的这条颇深的伤口也很新，衣裙遮不住，每当小又夏问起来的时候，宛秋总是摸着又夏的脑袋笑而不答，而这次小又夏直接抓住姐姐带着伤口的胳膊，突然问道，“姐姐你会死吗？”小孩子的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永远是那样戳人心肺。

　　“乖，跟嬷嬷去偏厅去，实在饿了嬷嬷会给你先做吃的。”宛秋似乎是咬着牙后根，挤出的一个微笑，走之前不忘摸摸又夏的脑袋——从小到大又夏有记忆开始起自己脑袋上的辫子就是姐姐给辫的，而每当自己在外面受到委屈的时候，姐姐都会细心的拆下又夏的辫子重新再辫一个，姐姐总会说，“发而靓，人儿美。人人都来夸，大家都来爱。”

　　“须达哥，我从小跟我妹妹关系甚好，要不我来试试哄哄恩和吧。”斛律须达看着眼前相处日渐频繁也更加熟稔的小姑娘宛秋，信任的点了点头，这时候父亲斛律光当初所交代的话或许斛律须达早就忘在一边了吧。

　　“也好，我去后院转转，想点事情，你们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斛律须达脸色满是沉重的说道，似乎只有在这个跟他非亲非故的宛秋妹子面前，斛律须达才能放下自己的面具，放下自己是斛律家二公子的身段和脸色。

　　其实这时的小恩和哭声也略弱，或许是力气也用尽了，但是清晰的抽泣声还是令人那么心疼。

　　“姐姐，你说我大姐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我大哥．．．．”小恩和继续略带抽泣的问着宛秋同样的问题。“来，过来，姐姐给你辫个辫子，你知道吗，小又夏以前在村里时候经常被人家欺负，总是哭着回家，每次我就给她编辫子唱儿歌。”聪慧而灵敏的宛秋何尝不知道恩和那个问题的答案，河南王高孝瑜和斛律须达在厅堂里的对话好像是无人知晓，实则却被这个才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听得真真切切。

　　然而对着比她更小的斛律恩和，宛秋就像她的亲姐姐一样，她知道这时候告诉这个小孩真实的答案只会更加添乱，也会给整个斛律家添堵。毕竟现在她和妹妹又夏都寄居在斛律家，斛律家越是安定对自己也对自己的妹妹更加好。要真是斛律家出了什么乱子，恐怕她和又夏姐妹两又得流落街头。

　　别看宛秋只是一小姑娘，大概是经历了太多事，过早的学会了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妹妹盘算。只是有时候命运的轮盘真的不在自己手中，无论自己再如何盘算，都算不过命运的枷锁。

　　“昊天有命，皇王绶之，朕纂承天运。因开府仪同三司兼梁兖二州刺史斛律武都在位期间不仅毫无政绩，且唯事聚敛，侵渔百姓。朝野上下震动不已，为示公允，现着降为一等县正，戴罪立功以观后效。钦此。”

作者有话说

　　本章出场人物：
宛秋——穆宛秋
又夏——穆又夏 穆宛秋的亲妹妹
斛律须达——斛律光二子
高孝瑜——字正德 高澄长子 封河南王 本与高湛一小长大，虽辈分不同，但是关系甚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