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
晚饭吃到一半李贵仙才回来。青梅听见她特有的脚步声，细碎又快速地进门，抓起鞋架上上拖鞋“咚”的一声扔到地上，很响。踏上后 “噼里啪啦”的走到客厅
青梅的全身绷劲，一口饭迟迟咽不下去
她走到饭桌前，眼睛在青梅身上一晃而过，不带任何色彩。好像她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家具
舅舅埋怨着：贵仙，今天小果子回家，不是叫你早点回来吗
她板着脸端起碗，快速夹了几筷子菜：我得上班，不然吃什么？！
也不管大伙，坐到一边沙发上
青梅坐在一旁静静看她。她变瘦了而且不精神，一年不见头发已成花白，脸上增了不少皱纹，穿着阔衫和大裤腿的棉质裤子，俨然是一副老妇人的样子了
她吃相有些粗鲁，嘴边还粘着饭粒
舅舅往青梅碗里夹菜：来多吃点
青梅笑着咽下一大口饭，味同嚼蜡
吃过晚饭青梅收拾碗筷，舅妈进厨房观察她的脸色。然后叹气接过她手里的碗：别和你妈置气，她心里头也苦
青梅急忙转身面向灶台：我知道的
舅妈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絮絮叨叨：你那时小不懂事，谁会想到你爸就在那晚……，哎……你妈当时又急又慌，难免说话不中听。自己的亲生儿女哪能记一辈子仇，她现在也就是抹不开面。你读书多懂的道理也多，让着她点
青梅挺直背脊一动不动。好像这样才能让某些悲伤的情绪不至于顷刻而出
我知道的。她重复
舅妈看着她，又是一阵叹气
青梅洗完出来，李贵仙正在门边穿鞋。她急忙收拾行李跟着走到门边
李贵仙撇她一眼：家里没收拾，你就睡你舅家
说完推门离去
青梅站在原地，只觉得胸口有针扎
舅舅平复咳嗽，拿过青梅手里的包：来来你舅妈都把房间收拾好了
青梅垂下眼帘，轻轻点头
青梅和小秋睡一间屋子
她能听见小秋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可自己却毫无睡意
炎热的空气炙烤着她，她像尾失水的鱼长着嘴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时间好像又回到爸爸去世的那晚，也是一样的无措、内疚恐惧像水草将自己紧紧缠绕拖向绝望的深渊。只不过那时是冬天，房间冷的像冰窖，盖再厚的被子都止不住颤抖
青梅坐起来
突然听见小秋弱弱的喊她：果子姐姐
青梅问：吵醒你了吗？
没有。小秋望看她：果子姐姐你睡不着吗？
太热了。青梅取过床边的扇子给小秋扇风：快睡吧
小秋憧憬着：妈妈说等爸爸的病好了我们就买空调
你爸爸病了？青梅惊讶，她并不知道
小秋惊觉自己的食言，不说话
青梅凑过去，看她双唇抿紧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柔声说：小秋告诉姐姐，爸爸得了什么病
小秋犹豫着说：快半年了一直咳，去医院动过两次手术了，比之前好些
她见青梅脸色发白，忐忑的问：果子姐姐你有钱吗？
青梅觉得四肢冰凉：钱？
爸爸上个月动手手术没钱，妈妈就去外面借钱。最近常常有人上门讨债。他们好凶，每次妈妈都让我们去房间里别出去，可我还是能听见他们大吼大叫。有一回我接弟弟放学也看见他们，我很害怕
小秋带着哭腔问：果子姐姐，妈妈说你从大城市来，你是来帮我们还钱的吗？
夜黑的好似一团浓稠的墨汁，青梅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快睡吧，会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起床，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
小秋被惊醒，瑟缩着看着青梅
青梅匆匆披了件衣服去客厅查看。只见三个衣着怪异的青年围着舅妈，表情嚣张轻慢。为首的黄头发青年叼着烟，大声嚷着：
上个星期拖这个星期，这个星期拖下个星期。想赖账啊？！
舅妈讨好：我们不是随便骗人的人，实在是最近手头紧，你看能不能宽限几天？
青年嫌弃的看舅妈一眼：人人都宽限，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四万二快拿出来
不是……不是四万吗？舅妈惊讶
我们来回跑还不兴收点路费？黄毛青年“呸”的一口痰吐到地板上
舅妈面色惨白，舅舅把她拉到一边，他今天穿了件白褂子，更显得瘦骨嶙峋，喘着气：我们家不能随地吐痰
咦，你这个病痨子还没死啊？啧啧，可真是遭罪。
舅舅被气的不住的咳嗽，指着他说不出话
三个人哈哈笑
青梅走过去：你们不要太嚣张，这毕竟是我们家
哟，病痨子这是你女儿，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们家还钱没指望，现在看来……他的眼神在青梅身上逡巡，语气猥琐：还是有希望的
舅妈拉住青梅：小果子，这没你的事，快，回房去
青梅不动：快走再不走我可报警了！
黄毛青年嬉皮笑脸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里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她欠我们钱，你看警察来了听谁的，有本事你报啊
青梅咬牙切齿：她一共欠你们多少钱？
连本带利四万二
好，你们后天来取。
黄毛青年明显不相信：后天，你们跑了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坐着，你们什么时候有钱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说罢，三人无赖的坐上沙发，吞云吐雾
舅舅喘着气，他的胸腔像口破旧的风箱，他指着他们，用沙哑破碎的音调高吼：给我滚！
老东西看你那样也没了几天了。他色眯眯的打量青梅：快点想办法让你女儿卖个好价钱
舅舅痛苦的发出一声怒吼冲上去就要和他动手，青梅急忙拉住他：舅舅别，我们不和这群人渣计较
她对哭泣的舅妈说：你看着舅舅，我回趟家
舅妈在身后喊她，她也不管不顾
日头刚刚升起来，还不是太热。青梅的脚步沉重，仿佛背负了太多的东西，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青梅用袖子擦去满脸的汗水，轻轻敲门
开门的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的女人，她看到青梅的神色有些戒备：你找谁？
这……不是李贵仙家吗？
李贵仙啊，半年前她就把这房子卖给我了，你是她什么人？她拽紧房门边缘，生怕青梅会破门而入
我是她女儿，那她现在住哪？青梅白着一张脸问
从这个院子绕过去，后面那间平房。她看着青梅，觉得这个小姑娘惨白着脸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犹豫着问：你还好吧，要不要看医生？
青梅微微摇头，她抬起脚觉得又重了几分。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慢慢沿着围墙走到房间后面
那是以前家里建的厕所，小小的一间还不够放一张正常的床。周围是破旧低矮的泥巴。堆着些塑料垃圾
可青梅看见妈妈正站在门口端起一盆水往外倒。她的表情麻木而淡漠。对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不满
青梅一瞬间全明白了。怪不得妈妈和舅舅老的这么快，怪不得妈妈不让她回家睡觉。舅舅为了还爸爸生前住院欠下的债没日没夜的工作，身体早已经垮了。而妈妈为了筹集舅舅的住院费卖了爸爸生前最爱的房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不知道时候发生
当自己开怀大笑时，当自己为能出国开心激动时。全家人却在为一分钱绞尽脑汁，在痛苦中辗转难眠
当初妈妈说的，对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
青梅站在墙角看妈妈收拾妥当，提着包袱去做工。她的步履缓慢迟钝，青梅明白她太累了，可她甚至连上去搀扶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她傻傻的靠在墙角，浑身无力。她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就像当年眼睁睁的看着爸爸去世一
样。周遭的一切听不清，她只觉得像有阵风吹过，带走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不疼只是空
~~~~~~~~~~~~~~~~~~~~~~~~~~~~~~~~~~~~~~~~~~~~~~~~~~~~~~~~~~~~~~~~~~~~~~
不苟言笑的卫医生最近变成了手机达人，大家时常看见他没事就掏出手机，看一眼又收回兜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有胆大的小护士鼓起胆子问：卫医生，最近是有什么新的手游吗？
卫医生讳莫如深：没有，我在等一个电话
小护士不解，既然那么眼巴巴的干等为什么不直接打过去呢，可她不敢问
其实就算她真的问了，卫牧也真的肯回答，这也是一件说不清的怪事
卫牧在等一个妥协，但实质他又没有对谁施加威胁。他想了想觉得他在等对方的大彻大悟，但他又马上否认了这点，因为他断定那个顽固的脑袋是不会想明白的
于是他就摆出一副宽宏大量实则小肚鸡肠的样子一直不明所以的等
其实他不愿意承认他再等一个机会，一个给自己的机会，对他来说像个礼物一样的机会
这个“礼物”在“不再联系”的第十四天出现
卫牧刚从手术台下来，收拾好自己准备下班，电话就响了
他以为是卫茹催自己回家吃饭，刚想按拒接，却看到那个让他烦了很多天的名字
他眯起眼睛让它响了三声才接起
青梅的声音好像从一个极为空旷的地方传来，他明显感觉出她的疲惫：是我，吴青梅，你好
这时候还不忘客气，卫牧故意且恶意的：嗯，你好
他听见她在大口吐气，悬而未决的气氛弄得他心痒难耐
下定决心，她闭上眼：你说不能给更多的爱，可以给物质上的弥补。如果……如果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这些物质上的弥补你能马上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