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千紫郎

1、失语

　　且说那吴用舍命说众虎之后，伤势沉重，昏睡于炕头，宋江忧心不已，早晚守在炕前，不离半步。
　　接近半夜三更时分，吴用自昏睡中幽幽转醒。守在一旁的宋江见状，赶紧伏上去轻轻问候了声：“军师可还好？”
　　吴用望着宋江，略想通了事情缘由之后，便从被中伸出手来，宋江慌忙接了。
　　吴用微微一笑，面色苍白，语气虚弱：“烦劳哥哥如此挂心，吴用不才，至此才得好转。”
　　“军师不必自责，乃是宋江无能，让军师受此皮肉之苦。”
　　“此事与哥哥无关，当初智取生辰纲，确实对不住那青面兽，此番这般作为，想必个中牵怨定会全数斩断，三山的好汉从此必能诚心归我水泊梁山。”
　　宋江见说更是心疼：“军师舍命为梁山着想，为兄实在感激不尽。”
　　“兄长言重了。”
　　吴用话毕，又觉胸口疼痛，想是用多了气力：“哥哥，小生伤口疼痛，不能再陪哥哥说话。”
　　宋江听闻立即给他盖好被子：“军师只管安歇便是。”
　　吴用又沉沉睡去，宋江坐在炕头看护，不觉已是五更时分，怎奈困意席卷而来，宋公明终是在混沌中打起盹来。
　　天色微暗，吴用又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轻挑凤眼，视野里却不见了那面黑慈和之人，反倒是肚上压得慌。当下俯眼看去，那宋江原来隔着被，正睡在自己的肚上。吴用心想宋公明关爱之心如此之深，实难回报，再去细看，见他生得黑头黑脸，着实不负‘黑宋江’之名，只是眉眼间天然流露出一股贵气，不怒自威，却又不缺温和仁义，惹人敬佩。未料一时看得呆了，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触上了宋公明的脸，轻轻梭抚起来。
　　宋江正在梦中，恍惚感觉脸上温热，便毫无意识地抓住了吴用的手，一边咿呀说起梦话来：“加亮先生，加亮。。。先生，加亮。。。”
　　吴用仔细听分明后有些吃惊：莫非哥哥梦中见到了我？本欲叫醒他，但见宋江睡得如此香，只得放弃这个念头，等他自己醒来。
　　始待鸡鸣，天色已微明，宋江终于醒来，但见自己抓着吴用的手，又睡在他身上，顿时又惭又恼，口中小声叨唠：“不好，害了军师。”便牵开被子检查吴用伤势，只怕将伤口压出了血，见无事才叹了口气，不想吴用已睁开眼睛：“公明哥哥。”
　　宋江见此又喜又愧：“本想照顾军师，不料竟私自睡着，实在丢脸。”
　　“哥哥切勿如此说话，哥哥累了，自回去歇息便是。”
　　“军师为我负伤，宋江若不悉心照料，枉了仁义之名。”
　　吴用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忽地心念一转：“哥哥刚才在梦中梦见我了？”
　　宋江听后一愣：“军师如何知道？”
　　吴用笑了笑：“看来哥哥还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哥哥刚刚还在喊我的名字呢。”
　　宋江脸上一阵发热，连忙低下头来：“实在惭愧。”
　　吴用连忙扶起他：“不打紧。。。哥哥梦到什么了”
　　“。。。只是梦到先生为我出谋划策。”
　　吴用隐约间猜到什么，不便明言，于是思忖着拿些话来试宋江，看看他对自己真正的心意。只眼下一转，片刻便计上心头：“小生平常都是主动为哥哥出谋划策，哥哥从不问我有何良策，未曾想在这梦里哥哥竟是主动叫我出谋划策的。承蒙哥哥厚爱，小生实在无以为报。”
　　宋江无言以对，只是微笑点头。
　　吴用拿眼瞅他，见他额上有些汗滴，心头一喜，想是合了自己的念头：“纵使如此，哥哥为何不叫我军师或学究，却翻作‘加亮先生’？”
　　宋江一惊：“军师休要见怪，宋江多嘴，一时对军师不敬，还望恕罪。”
　　吴用隐秘一笑：“小生既能为哥哥而死，又怎会为一句话而怪罪哥哥，况且加亮是我道号，说了也无妨。其实哥哥的心意小生早就明白，此时正是好时机，不妨你我都敞开心扉，一同说出来如何？以免搁在心里藏着掖着，日后哥哥吃醉了或睡着了，让别人捉了口风就不妙了。”说着便伸手抬起宋江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哥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宋江看着吴用，听着他纤细如丝的嗓音，了解了他的意图，但只觉心头燥热，恍惚间情念一动，朦朦胧胧中也抬起手摸住吴用的脸：“你真的要听我说？”
　　“哥哥直说便是。”
　　宋江刚想开口，可望着吴用清秀的脸，实是难以自控，竟探过去吻住吴用的唇。
　　吴用有些吃惊，终是没有抵抗。
　　待宋江吻得够了，脱开唇来，吴用望着宋江，眼神有些闪烁：“公明哥哥。。。”
　　“什么都别说，”宋江也望着他，眉眼间尽带笑意，“为兄的心意都在此中，加亮定知。”
　　吴用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躺下去阖上眼，再次坠入那幽禁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