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样子》友友

1、第 1 章

　　天堂的样子
　　三十米之外，只有空气和散发在空气里的水滴
　　三十米之内，只有你和我
　　什么是天堂的样子？
　　我问你，你告诉我——
　　天堂的样子，就是我的眼中只有你
　　容不下绿草、枯枝，大地！
　　1
　　当我收到这盒礼物时，它已经迟来了五年，五年的荒草蔓延成了荒芜，而这个等待，足以让人泪流成河。我以为他忘记了我，我以为他忘记了承诺，原来，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他的记忆太清晰，他的爱太执着。
　　盒子里，是一幅油画，画中两个模糊的身影面对面对视，两对眼睛只望着对方，旁侧的绿草，枯枝，大地，都是虚设的。画中的人，只需要彼此依偎就好！
　　画中的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他——徐皓，我敢肯定，因为那上面写着：
　　“瑞汐，我终于可以回答你了，
　　天堂的样子，就是我的眼中只有你，
　　容不下绿草，枯枝，大地！”
　　他的回答如此地铭心刻骨，而我等了五年，五年来，我以为答案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如今，仍让我泪流不止。
　　送这礼物来的人，是一个女人，和徐皓有着几乎一样的脸孔，尤其那张嘴唇，薄薄的，如一张纸。
　　我用加勒比的咖啡招待了她，她和徐皓一样，只喝咖啡，因为有遗传性的哮喘，喝咖啡令她好过。
　　“你住的地方让我找了很久。”徐皑说，徐皓的妹妹。
　　“我搬来这里五年了。”是啊，从分手到现在半个年代。
　　“徐皓一直知道你住这里，可他没有勇气见你！”
　　“他好吗？”我怯懦地问。
　　“他死了，”她平静地说，脸上的表情似乎麻木，“一个星期前，哮喘发作，死在他的工作室里，这是他最后画的一幅画，我知道，我应该把它送到你身边！”
　　徐皓死了，她的回答令我震撼，我还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甚至说一声“我爱你！”他便走得漫无边际。他是要到天堂，看着天堂的样子，但他的离去那么仓促那么孤单，难以想象，他在死前，为我描述天堂的样子。是我的绝情，让他变成一个人，现在后悔，已变成满身的怨恨。
　　徐皑走后，那幅画一直斜靠在墙角，画中的我们，其中一个，在繁花的青春年华已经离开，多么哀伤多么悲痛。我竟没有哭的力气了，所以在墙面上，写下无数个徐皓的名字，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2
　　在街的对面，有一家画廊，徐皓工作室。对画这方面，尤其是抽象画，印象画什么的，我是一无所知。但这家画廊，让我感兴趣的，是画廊的主人——徐皓。他很奇怪，出乎意料的奇怪，他并不是长头发的，每次见他，都是衣着整洁，模样干净，画廊里的画，也是整齐摆放的。也许他是太正常了，所以，对艺术家而言，他是奇怪的。
　　画廊对面，有一家小酒吧，可以看见他每天在画廊里的工作。为了能见到他，我在酒吧里某了一份工作，如果让爸妈知道大学毕业的女儿到酒吧当招待生，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定会气死的。所以，我是偷偷地蛮干，这种偷着乐的日子，很快乐。
　　每天早晨，他会准时八点半开店，然后擦干净地板，把夜里画的画上框架。他从不熬夜画画，有准时的作息时间，所以眼睛特别明亮有神。
　　这种暗恋的感觉明快而爽朗，我不想让他知道，但又希望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怕他会逃避我的存在。
　　那天，把酒吧打扫干净，我坐在可以看见画廊的地方，看徐皓和一位顾客谈话，谈话间，他不时看过我这边，让我害羞。我离开椅子，走向吧台，刻意假装视而不见，只有不在他的视线，我才会安然自得。
　　后来，我很少望向画廊，因为感觉到徐皓一直在窥视酒吧这边。
　　夜晚，我爬在吧台上，听着八音里传出的优美曲调，酒吧里来了一位客人，我听到风铃的声音，连忙拿起菜单迎上前。
　　昏黄的灯光下，我依稀看清他的脸，徐皓，他怎么会来这里？
　　“请问，需要喝点什么吗？”我笨拙地问。
　　“有加勒比咖啡吗？”他问，声音低沉而悠扬。
　　“有，请等一下，我立刻为你拿来！”我逃开地离去，仍感觉到他注视着我的背影。
　　咖啡放到他面前，他说：“可不可以坐下来，陪我喝杯咖啡？”
　　打量了四下酒吧，人还很少，我才犹豫地坐下。
　　“你一直在观察我！”他直白地说。
　　“我只是奇怪你画廊里的画，那是我感兴趣的。”我撒了谎，却发觉这个谎言的蹩脚。
　　“你懂画吗？”
　　“一点吧！”其实只有小学时学过的水彩画。
　　“你有空到画廊来，我教你。”
　　“恩！”我高兴地点头，和他相处并不难，而且十分自然，是他太随和了，我想太多了。
　　3．
　　我几乎每天都到画廊报到，帮徐皓打扫地板上遗留的油彩，他来得迟些，会帮我带上早餐。
　　“白天在我这里帮忙，晚上又要在酒吧工作，会不会太累？”他问我。
　　我摇头，在他身边，我从不感疲倦。
　　他在画廊的二楼安静地画着一幅画，他专注画画的样子是迷人的。我不敢打扰他，又回到一层，翻开他画的随笔速描。
　　一个女子风尘满面地走了进来，一脸浓妆艳抹，进门劈头就问：“徐皓人呢？”
　　“楼上的画室，他正在工作！”我回答详细，是为了提醒她不要去打扰徐皓，而她径直地走上楼。
　　我想阻止她。“徐皓在工作，他也许不想见你呢！”
　　“他不会不想见我的！”她坚定地说完，已经上了楼。
　　徐皓看见她，停止了手边的工作，对我说：“瑞汐，可以帮我们泡两杯咖啡上来吗？”
　　我点头，麻木地点头，他是在支开我，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
　　泡咖啡时，我烫伤了手背，疼得让我流了泪，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
　　我把咖啡送上二层，放在桌面，便离开，不多看他们一眼，我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的谈话内容，这一切与我无关。
　　女子没多久便离开了，几乎是一杯咖啡的时间，走之前，她看了我一眼，是藐视，还是看穿，我不懂，不想懂。
　　“手肿起来了，怎么了？”徐皓拉起我的手，关心地问。
　　我抽回手，插进衣袋里，“没什么，被热水烫伤了一下，不碍事！”我倔强地说。
　　他强硬地吧我的手拉过去，“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我和他开始了拉锯战。
　　他拉疼了我的手，我挣扎，但疼痛让我忍不住掉下泪来。他放开我的手，为我抹着泪。“对不起！”
　　“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视而不见，讨厌你和别的女人单独相处，讨厌你让我泡咖啡！”我生气地说着。
　　他却笑了，“你在吃醋吗？”
　　“没有！”我否定。
　　他一直把我揽入怀。“她是我的妹妹。”
　　“你妹妹？！”
　　原来，这一个小小的误会，成就了我和他的相恋，我们的单恋知道什么时候才被对方晓得。
　　4．
　　每次见到他妹妹，徐皓总会笑我那天的傻。淡妆朴素的徐皑是美丽的，她长得和徐皓几乎一模一样，尤其那张嘴唇，薄薄的，如一张纸。
　　“你们能够在一起，应该感谢我才是！”她说。
　　“对！应该感谢你，还需要什么奖励吗？”徐皓问。
　　“为什么？”我问。
　　“颜澈答应和我结婚了。”
　　“那广西你！”我说。
　　“谢谢！”
　　徐皓听到这个消息，并不为徐皓高兴。然后，我才知道，颜澈是个专花女人钱的小白脸，长得帅气俊朗，但花心多情，徐皑常常金钱不足请求徐皓帮忙，徐皓劝她离开颜澈，她不听。
　　如此青春张狂的女子，才会为爱迷惘，沦陷。
　　徐皓和徐皑都有遗传性的哮喘，所以，爱上咖啡。
　　夜间，我和徐皓躺在月光下，缠绵在彼此的温暖里。
　　“三十米之外，只有空气和散发在空气里的水滴，三十米之内，只有我和你。徐皓什么是天堂的样子？”
　　“我也在思考。”
　　“我希望有绿草，枯枝，大地。”
　　“也许有吧。”
　　我把难题留给了他，让他思考一辈子，但他的一辈子，只有那么少，仅仅五年。
　　5．
　　我在报社谋得了一份待遇优遇的工作，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爸爸花了很少心思才为我争取到的，我十分重视。但必须在国外实习两年，我答应了，我以为徐皓可以谅解。
　　“你是来通知我，还是来跟我商量？”他苛刻地问我。
　　“我也需要自己的事业。”我已经过了那种可以为心爱的人在小酒吧打工的年龄了。
　　“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吗？”
　　“你不能这样自私，我们只是分开两年。”
　　“那不如分手！”他决绝地说。
　　“徐皓！”他过分的要求令我失望，我愤怒地离开了画廊。
　　上飞机前一夜，我找不到他，我通知了徐皓，我想过，如果在上飞机那天，他让我留下，我会留下的。
　　偌大的飞机场，我在等待一个人，爸妈催促我上机，我依然望眼欲穿地一个人。他终于来了，一脸的胡渣和憔悴，我多么渴望留在他身边。
　　他拥抱住我，我以为他会说，“留下来吧！”“我爱你！”“不要走！”
　　他在我耳边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我窒息地摇着头，“徐皓，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因为我爱你，才让你追求自己的脚步！”
　　带着他的祝福，我离开了他的城市，他的画廊，他的呼吸，这是我们最后的一次相见。最凄离！最美丽！
　　6．
　　我走后，一直没有徐皓的消息，我把地址寄给了他，他没有回过我一封信，徐皓也失去了联络，他们消失在这个星球的某个角落。
　　墙上的漆，已经干了，记忆却依然犹新的，徐皓，我不会忘记有他的记忆。
　　“徐皓，我知道了天堂的样子了。
　　天堂的样子，就是我的记忆中只有你，
　　容不下绿草，枯枝，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