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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恨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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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大不小,刚刚够打湿路人的衣裳罢了。
所以你能听见田鼠咀嚼菜根,蚯蚓打洞,燕子打着哈欠无聊地划过天际。
那个人走得极慢,好像负着很沉的担子,背上的包裹却是单薄的。
穿着鸦青色的衫子,斗笠下同色的面纱遮住了脸,颜色沉得让人想到绝望。
没有谁愿意招惹这样的人,他本身像是一个大麻烦,沾上了,就给你带来更多大大小小的麻烦。
可是他衫子的一角忽然被扯住了。
一个孩子攀着他后背的衣裳咕噜噜地往上爬,然后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两腿夹住了他的腰。
我是一只狗狗,汪~孩子道。
你见过会说话的狗吗?他仍然走得不紧不慢,口气冰冷
那我现在干什么?孩子朝着他的脸哈了一口气。
你见过会爬高的狗吗?
你没有见过怎么能说狗不会!孩子委屈得大叫起来。
他闭嘴,疾走一步,孩子堪堪地摔到地上。
主银!孩子喊,声音急切地像被人狠狠打了下屁股。
他回头,对上了孩子圆圆的湿润的大眼睛。
他于是想起另一个孩子,命贱如刍狗,差点被风和雪杀死。死了便烂在乱坟堆里,没有人疼。
他笑了。如果不是隔着面纱,孩子看见肯定会大大的吃一惊。
胖子应该不会凫水,美人应该不会浓妆。
他应该不会笑。
他说话稳得像他的步伐,声音沉得像他衫子的颜色。
他说他要去的地方有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家长,家长的左手是假笑王,右手是冰山面瘫。家长有两个影子,一个呆头傻脑,一个又滑又软。那里有一个不管事的管家,一个知道全天下的蚊子是怎么哼哼的偷窥大王,一个有一万张面孔的杂耍少年,一只总是流哈拉子的狼。
就算这样你也要去?
孩子叫他,主银。
于是他明白了。
后山的四百棵桃子,三百棵杏子,二百棵李子,一百棵枣子,总算省了每年的短工钱。
教里有人体寒,抱着一只狗狗睡总没差。
孩子不理他的恐吓,问他桃是不是蟠桃杏是不是黄杏枣是不是蜜枣。
褥子是不是丝的。
枕头是不是鸭子绒毛填的。
他说你走吧,小庙容不下你这样的大和尚。
孩子叹口气,神情中总算透出点大人般的寂寥。
没的去了,我家早被我败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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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回来,大家伙笑得很开心。
有人说,哟黑你带回来只小狗啊。教主在床上躺着哪,有小孩子冲冲喜,真不错啊不错。
孩子低呜了一声,朝那人呲出了牙齿。
如果教主那么容易死,也不值得我跟随。他回答,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口风是否大逆不道。
回过头来,他对孩子说,你姓沈,名佳白。佳是佳美的佳,白是素色的白。
如果有随随便便的人叫你狗,你就狠狠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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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横倚着梧桐树的枝子喝酒,酒水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你还嫌这树被咱们折腾地不够。面跳上来,止住他举杯的手。
来一口?他翻手挣脱。
面摇头。要灌就灌爽利的烧刀子,这醉生梦死就留给你了。
这几日大家伙的心情不算好,你莫怪。
他眯着眼睛,微微的有了些醉意。
大厦将倾,也不多担那一根稻草。何况我在意的是初空山青山不倒,胧月潭碧水长流,至于这教主是谁,护法是谁,影卫是谁,四大堂抗把子是谁,于我又有什么相干。
面。。。他沉吟。
如果。。。
那么我拼了命也会。。。。。他嘟嘟哝哝地说着,一歪头竟然睡了过去。
面叹了一声
是的,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