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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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森林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老祖宗买在森林里的房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们家就一直住在这里了。
我倒是对这样的生活不太喜欢。
也不是说不好之类的，大概就是有些孤单吧。
因为这里除了我的父亲和我母亲以外，再也没有见过什么人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倒是有见过爷爷。
虽然说是爷爷，也不过是40多岁的人而已，所以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也不太伤心。
有时候母亲会带我出门买一些生活用品，我经常看到许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的说什么。
从小在森林里长大的我终于明白了。
——我和别人是不太一样的。
然后在我14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去世了。
从此我能见到的人又少了一个。
在父亲去世的一个月后，我遇见鹿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呢，这个事情真是简单得太复杂了。
总之，那天我坐在我们家的走廊边的木凳上，观察爬下旁边柱子的常青藤还是什么之类的植物。我很喜欢这种藤类植物，我想把我们家的整个屋子都给种上这种植物……因为我喜欢绿色。这并不难理解，人总是会想把世界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目前对于我来说，我们这个大大的屋子就是我的世界了。
常青藤上有一只瓢虫。
我正睁大眼睛观察它，然后我听到了走廊对面的森林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奔跑声。那种声音很难形容，有点像“哒啦哒啦哒啦”的脚步声，夹杂着叶子与叶子触碰，摩擦的“咔沙滋咔沙滋”的声音吧。
然后那个东西从草丛里跳出来，发出一声清脆又匆匆忙忙的“沙咔”的声音。
那是鹿。
我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它，它也一脸吃惊的看着我。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它说。
我也学着它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鹿。”
它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惊讶？”
“我为什么要惊讶？”我很疑惑道。
“我可是一只鹿呀！”
“我知道呀。”这不是事实吗？
“可是我会说话！”它把眼睛睁得很大，拼命瞪我。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它抬起头，好像长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不是正常发展呀！你们人类不都是应该惊讶地说‘鹿居然会说话’吗……”
“哦，为什么？”
“你们人类都喜欢用常规才做标准，把正常又合理的事情说成变异！”
“嗯，也许我和别人不太一样，鹿会说话哪里奇怪了？”
“天哪……好吧，我再来……”
说着，鹿抖抖身子，变成了一个人，头上还有两支树枝一样的角没有消失。
我更吃惊了。
它……他看着我这个吃惊的样子很是得意，把头抬高，然后得意洋洋地想说些什么。
“你能变成人！”
“没错！”鹿俯视着我。
“那你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妖精。”
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姐——！不是这个反应才对吧！”
“那你想要什么反应？”
“大概是……吓得到处跑，到处窜？”
……真是奇怪的鹿。
话说……“这样的话，你不就和人类一样了吗？喜欢用常规才做标准，把正常又合理的事情说成变异？”
鹿看上去又气又急，好像想说什么，把嘴巴张开了好几次，还是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且，如果我像他们一样的话，”我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意外的是漂亮的蓝色。
——“不就不能和你做朋友了吗？”
“——”
鹿赤红了脸，然后猛的把手往脸上一拍，发出一声“啪”的声音，低着头发出奇怪的音调。
“……咦？我说错什么了吗？”
“才、才不是啊？！可恶……啊……真是的！”
然后小声说了什么，就转身跑了。
我看着鹿变了回去，然后向树林狂奔。
“可恶……我过几天再来！”
——真是奇怪的鹿啊。
从此他一个星期只来一次。
每次都会带着什么。
母亲却一直没有发现。
然后在我16岁的时候，我母亲也去世了。
家里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在了。
“早上好。”
我对着对面发出“沙啦沙啦”的草丛说。
“早安……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
“诶，因为很响。”
“不会以为是兔子吗？！”
“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是你就是了。”
“……切。”
鹿不高兴地抖了抖，又变成了人，然后把手放在背后，不怀好意地笑。
“哼哼，你猜我带了什么给你？”
……又是这个啊。
“诶，今天星期三……那就是苹果。”
“我都不知道的规律出现了？！”
“其实是有规律的哦？虽然不知道怎么说。”
“……反正今天的不是苹果！”鹿黑着脸走过来，又俯视我了，“总之，你！闭上眼睛！”
“……诶。”
大概猜出是什么了……真是没新意啊。
“快点啦！”
好吧。
我闭上眼睛。
“不许偷看啊！”鹿又警告我说。
真俗。
“好啦。”
过了还不到一分钟，我就觉得我头上有种奇妙的压力。
嗯，果然是……
“好！你可以睁开眼睛啦！”
我乖乖地把眼睛睁开。
鹿正叉着腰，用一种“快夸奖我吧”的眼神看着我。
我摸摸头，然后撕了软软的什么东西下来，再伸手到眼前。
哎呀，果然是花瓣嘛……
鹿跳到我旁边，然后也一屁股坐到木凳上，“怎样！我编的花圈哦！”
“嗯……”
“怎样！”
看到他这样兴致勃勃的样子，我都不太好意思打击他了。
“嗯，很……很幼稚。”
“……”
看着鹿一脸失落的表情，我想果然还是不要打击他好了。
“说起来，都没见过你爸爸妈妈啊。”其实上还是拿了苹果的鹿边啃边说。
“嗯……你不知道吗？”我吃着鹿拿来的苹果，看起来就是很红，很甜很脆，酸味也是可以无视的程度，“诶，你第一次来的前两个月，我父亲去世了。”
“……抱歉，那你老妈呢？”
“前几天，大概是上个星期吧，也死了。”
“诶抱歉……那你现在和谁住啊？”
“我自己住啊。”
“日常用品呢？”
“我会自己买啊。”
“哪里来的钱啊？”
“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只要用这个卡就好了，里面一直都有钱的。”
沉默了两分钟左右，鹿突然凑过来，红着脸盯着我一副紧张的样子。
“那我、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哈？”
——真是一只奇怪的鹿啊。
虽然在我16岁的时候，我还在考虑将以后的生活。
现在在家里多了一个人，不对，一只得意洋洋的鹿。
冬天还是到了。
虽然不太喜欢冬天，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如果夏天能一直持续到永远的话，就好了。
我和鹿坐在凳子上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
今年的冬天真是太冷了。
鹿偶尔会打个喷嚏，然后用一种奇特的期待表情看着我。
“……好啦，我去泡茶给你。”
我无可奈何地站起身，鹿发出一声“万岁”的欢呼声，也蹦蹦跳跳地跑到我后面圈住我的腰。
哎呀，真是不知羞耻。
“你再抱我就泼茶到你身上哦。”
“真是过分呀！……我冷嘛。”
“骗人，全身都是热乎乎的。”
“那个，是你身上热乎乎，产生错觉啦！”
真是不会说谎话，当我是白痴吗？我只会好沉默，然后慢悠悠的煮起茶来，无视那个不停蹭我的头。
“呜——”
“咔哒咔哒咔哒。”
水很快就烧好了，我把水倒进茶杯里。
鹿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然后发出一声软绵绵的感叹:“好暖——啊。”
“不怕烫舌头真好啊。”
鹿呸呸的伸伸舌头，然后又是一脸期待表情的看着我。
“……干嘛啊。”
“那个啊，我可不可以亲你啊？”鹿闪亮着眼睛，对我说。
……哈？
“为什么？”
“因为刚喝完茶，很暖啊！”
……这是什么笨蛋理由啊。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
鹿看上去很紧张的凑过来，然后停在离我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
鹿又远离了，然后红着脸看上去很生气地说：“你就不能闭眼睛吗！”
“诶？为什么？”
“哈啊？！当然是、是因为我会不好意思嘛！”
“明明是你提出的？”
“是我提出的怎么样？！你快点闭眼睛，不然嘴巴冷啰？”
真是麻烦，过了2年还那么幼稚。
如果这么说的话他一定又会沮丧得跑到房间里不出来吧。
“……喏。”
我闭上眼睛。
“不许偷看啊！”鹿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我感觉他偷偷蹭了过来，冬天里他的确都是热乎乎的，我感觉有一股暖暖气息飘到脸上，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笑、笑什么啊！”
“好啦，你快点。”
鹿嘟嘟嚷嚷的，然后应该是凑过来了。我听到屋外似乎稍微起风了，呼呼的响着。可以想象得出外面
，一定像是白花花的棉被，在抖动一样的景色吧。我突然有些担心我的常青藤，他快爬满我的屋子了，会不会冻死呢？虽然每天冬天都担心着同样的事情，但是似乎并没有发生这个可怕的事情——它们只是沉睡，直到夏天。
这时，我感觉我鼻子有一个暖暖的触感，大概有些滑，又有点软的那种吧，不过真的很暖就是了……如果说准确些，有些烫。
我睁开眼睛。
“居然是鼻子，真是没志气。”
“哈啊？我是怕你嘴巴被我烫到而已……！切……你鼻子好冷啊！”
鼻子上的暖气慢慢扩散了。
鹿挠挠头，然后伸出手把手指按在我嘴唇上，一边偷看我的反应。
“你看！你还没我手暖！”
也是嘛。
“我可是常年四季冷冰冰哦。”我开玩笑说。
鹿也不说话，然后一边把头蹭过来搭在我肩膀上，一边“嘿嘿”的傻笑：“这位小姐，本鹿亲自为你取暖哦，怎么样？”
真是奇怪的鹿啊。
“嗯，真是幼稚呢。”我也笑了起来，虽然我知道他看不见。
“哦，那可真是太过分了……”鹿蹭了蹭我的头，然后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又“嘿嘿”的笑起来，像个傻瓜。
我稍微把头歪了一些，因为鹿蹭得很痒。
“这位可爱的小姐，”鹿模模糊糊地说，听上去很困的样子，“我们结婚好不好？”
“嗯，好啊。”
“嗯……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好啦，我们结婚咯。”
鹿唱了一遍结婚进行曲。
“哇，真是——幼稚到极点。”
“爱情总是让人……让鹿智商下降。”鹿想了想，回答。
这是什么小知识啊。
“才没有这种理论呢。”
鹿无视了我的话，然后开始大声嚷嚷着什么宣言：“好啦！嗯，从今天开始，都要永远在一起！”
声音很大，吵得我耳朵都有些痛。
“好大声……你还有脑子吗？……也是说，永远是多久啊？”
鹿也注意到了这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地降低了声音。
“嘛嘛……抱歉。嗯，永远嘛，你们人类大概就是一辈子咯。我可是鹿嘛，活得比你们久。”
老妖精。
“那你会不会不太值？”我稍微计算了一下鹿和我的生命，虽然我也不太清楚鹿到底能活多久——这个准确值真的太难计算了。“话说，很热啦，放开。”
“才不会不值……高兴就好了。”
啊，真是太天真了。
明明是老妖精，却那么天真，真是太蠢了。
真是太奇怪了啊。
——这只鹿。
在我18岁的时候，我在冬天结婚了。
同时，我也计算着时间。
我除了鹿，现在一无所有。
如果我能永远都是活下去就好了。
鹿。
我要在20岁的时候告诉你一个秘密。
但是太迟了。
在我19岁的时候——
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而且现在又是冬天。
我打算在20岁的时候，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鹿。
看来现在提前告诉也许不是什么问题。
“鹿。”
鹿坐在我床边，捧着他自己泡好的茶。现在就算不用我泡也可以了，真好啊，明明只是那么短的时间的。
“我是贵族哦，贵族家里的最后一个人哦。”
鹿稍微歪歪头，然后把茶杯放在我脸上。
“我呢，我们家因为身体不好，一直都住在森林里，可能觉得一直住在森林里会好一些呢。”
茶杯好暖。
“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家族里的人，我已经是最后一个人了。”
鹿把茶杯凑到我嘴边。
然后又伸出手指按在我嘴唇上，又收回来，歪歪头。
“你嘴巴真冷，我都用杯子暖了呢，还那么冷。不愧是常年四季都是冷冰冰。”
鹿太奇怪了。
“我呢，爷爷在40多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母亲和父亲也是30，或者20岁的时候死掉的。说不定我也是会20多岁就死掉哦。”
“我知道哦，小姐。”
鹿打断我，摸摸我的额头，说。
“我可是鹿嘛，我什么都知道呢。”
鹿太奇怪了。
真的是太奇怪的鹿了。
说这种伤感的话题真的不太适合我和鹿。
明明还说要永远在一起的。
“你看吧，”我把手伸出来点了点鹿的鼻子，“人类的永远——就是这么短哦。”
我第一次发觉，我好像真的很冷来着。
——“会觉得不值吗？”
我再一次这样问他。
鹿又把蹭过来，像以前那样偷偷亲了我的鼻子。
很暖……太烫了。
“不会啊。”鹿说。
——“我一直觉得，能遇见你真的是太棒了。”
果然又是这种回答。
因为鹿，是非常奇怪的鹿嘛。
我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如果一直都是夏天就好了，我超级讨厌冬天的。”
我这样说。
鹿明明只是一个老妖精而已嘛。
“晚安，鹿。”
“晚安，藤华。”
在她还没有到20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永远的时间真是太短了。
没办法嘛，我拿她真的超级没办法的。
临终前还是说了什么“永远是夏天就好了”，这种笨蛋话，到底谁才是笨蛋啊。
没办法嘛。
我拿她真的超没办法的。
明明都说好在一起了的。
我还是不太喜欢伤感的结束和季节。
比如冬天？
还有，别小看我嘛，我可是鹿哦。
我真的拿你超没办法的。
“好——！各位游客注意了！”
导游小姐走到森林前，介绍道。
“这里就是世界的奇迹，常夏之森！据说，这里曾经是某个贵族的隐藏处，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森林一直都是夏天，而且完全进不去呢。”
“听说，是森林之神的愿望哦！让森林永远都是夏天。也因为这个常夏的法术，森林之神也一同沉睡了的样子。”
“——所以这里的夏天，能持续永远哦。”
“从今天开始，都要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