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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有心人落得伤心 ...

  •   看到伍被的冷淡,刘陵顿觉悲哀如同这秋夜,一点一点将寒冷浸到骨子里。来时的冲动、期望、不由自主,都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她甚至有些哀怨地看着冷漠的男人,问:“不问问我何时去长安,又为了什么去长安么?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么?”
      伍被谦恭有礼地回道:“翁主此去长安不过是表明淮南臣服的姿态,虽说翁主此去是有做质子的用意,但也合了天子安抚天下的心,自然盛情款待,何须忧虑?”
      刘陵无声的笑了一下,目光咄咄地逼视着无情的男人,“现在局势变化莫测,你就这么肯定?”
      “若有什么危难,以翁主的聪慧定然能提早预见到,想好脱身的计策。”
      “你一点也不担心么?难道一点点也没有?!”刘陵涩然地又追问了一遍。
      “那在下祝愿翁主此去一路平安。但是夜已经深了,翁主留在此处实在不妥,还请早些回去。”
      “你就这样对我么?”刘陵忍无可忍地大叫,“你看看我,看看我!”
      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如同指甲挠玻璃一样刺耳,让在外面站起身准备溜走地项婉儿脚下一顿,瞟向了灯火明亮的屋内。
      屋内“刺啦”一声,刘陵忽然撕裂自己的衣襟,露出起伏的胸膛。
      项婉儿深深抽了一口气,掩住嘴才没有惊讶地出声!她看到伍被闭了闭眼睛,苦笑着说:“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刘陵用悠远而寂寞的眼睛看着伍被,脱掉自己的象征着身份、地位的华服,露出如同美玉雕成的躯干,“我要让你看看这具躯体,好好地看看,在它还美丽的时候。”
      伍被走上前,俯身拿起刘陵的衣服,给她披上,“你会平安的,一定会平安的。”他越说越加重语气,是安慰刘陵,也似乎在告诉自己。
      “不,这次我一听到要去长安,心里就慌慌的,前所未有的慌张,总觉得再也回不来了……” 刘陵扑到伍被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泣着,“我不能再等了,真的等不下去了!我怕再等下去,只能让你看到一具丑陋的尸体……”
      外面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让伍被一把推开刘陵,厉声问:“谁?!”接着,人也飞了出去。
      只见月光下,项婉儿有些狼狈地站直身体,尴尬迎向伍被。
      “你……”伍被一时之间愕然地呆住了,他没有想到项婉儿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即使在这惊愕的瞬间,他的脑子里也转了无数个念头,包括里面刚才刘陵的反常的话……
      “我……”项婉儿在伍被鄙视下,讷讷说道:“我看太晚了,陵翁主还没有回来,所以就出来看看……”
      “是吗?”伍被淡淡地回应,掩饰着脑子里闪过的无数猜测。
      “……”项婉儿沉默下来,她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值得让人相信的理由。
      “对了,她喝醉了。”伍被顺着项婉儿的话,微微笑着说,“你来正好,我看她自己可能找不到回去了路,你正可以将她带回去!”
      项婉儿依然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沉默着。
      如果刚才没有听到茅舍里的对话,她可以很高兴地按照伍被的话离开。可惜她听到了,听到了骄傲的刘陵那虽然恼怒气愤却隐隐含着卑微乞求的责难与哭声……
      项婉儿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拥有飘逸疏离气质、正在优雅微笑的人;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见用尖锐语气在背后嘲讽自己的刘陵……她开始后悔自己那不经大脑的潜意识跟踪行径!如果没有听到那些话该有多好?那样她就依然可以相信、崇拜刘陵;偷偷地、自以为谁也不知道地爱慕伍被……
      “不要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刘陵走出茅舍,对着项婉儿嘲弄地说道。现在,整理好衣服的她也穿戴上了骄傲的甲胄,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秋山般悠远空寂而平静。她漫不经意的走道项婉儿面前,绝美的面容绽开阳光一样令人不敢逼视的灿烂笑容,眼神却似山顶的积雪,遥远、冷漠,“你这表情是做给谁看?我吗?免啦,我本就不喜欢你,若不是你的身份,若不是想知道刘彻让她来这里又为了什么,若不是伍被对你过分的关注,我看也不会看你这种卑贱的女人!你还真以为我喜欢你吗?这真是太好笑啦!”
      刘陵大笑着抬起头,绝美的笑容笼罩上一层淡淡星辉,显得璀璨却也清冷、孤决,“你这种表情只会让我觉得恶心。项婉儿,你真该庆幸自己今天晚上走出来,听到了我说的心里话,不然只怕你以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抱歉!”
      泪水在项婉儿的眼睛里滚了几滚,终于落下来。她边落泪边小心控制自己声音,不要流露出可耻的乞怜:“对不起,是不好,是我鸵鸟,是我扮无知天真,赖在你家里,从你这里汲取勇气、温暖,又自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自己不说、自己隐瞒所有的情绪,有些事就不会发生……”蓄满了泪水的眼睛依旧明亮、美丽,却又好像多了几许平时没有的骄傲、倔强。这让她虽然口中说着抱歉、软弱的话,可神情中自然透出一种毫不掩饰的悲哀和坚持,“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总想要别人让着我,却不会体察别人的心情。你叫我妹妹,我很高兴。可我依然管你叫翁主,并不是我不把你当成是姐姐,只是从小到大我都是伙伴中最大的,总是别人管我叫姐姐,突然之间要把这个称呼让给别人,才叫不出口,可心中我还是把你当作姐姐!”抹了抹溢出来的眼泪,项婉儿力图露出微笑,“我不知道我让那么你困扰。你放心,既然知道你不喜欢我留在这里,我可以立刻离开……”
      项婉儿说出“抱歉”两个字,确实让刘陵微微一愣,可听到她这一番虽明为道歉、暗则有些尖锐、凌厉的话,刘陵忍不住笑了,原来项婉儿也是这般心性,平时看起来柔弱可欺,可到了真正关头,却坚定、刚强、锐利,甚至比之常人更胜。
      等到项婉儿说完,刘陵便嫣然笑着淡淡说道:“既然这样就赶紧走吧!恕我不送!”
      “我本来就打算到淮南看看之后就离开的,也没想过长留。”项婉儿看着刘陵,仿佛看到的依然是初见时那心神为之夺、如明珠美玉、又充满不可思议魅力的女子,想到这个女子这些天笑靥如花地殷勤看顾……露出比嚎啕大哭还要凄楚的神情,坚定地说。
      “哈!”一声嗤笑伴随着巴掌声,从茅舍右侧传来,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是一惊。接着,霍去病挺拔的身影走出阴影出现在月光下,他原本骄横、傲慢、英俊的脸上现在带着嘲讽和轻蔑看着项婉儿,说:“可惜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你怎么会在这里?”刘陵收起看到霍去病的诧异、不悦,轻柔地问道。
      “嗬!翁主,难不成这淮南行宫竟比长安未央宫的规矩还多,怎么我到处走走都不行么?还是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霍去病刻薄地挖苦。此时他表现得很狂妄,但自己却没有察觉,即使察觉了,他也丝毫不在乎对方会不会恼怒。
      “怎么会?你这是说笑了。”刘陵是堂堂淮南国的翁主,被一个少年如此教训,无论如何心里也不会痛快,可她还是处变不惊地笑了。
      霍去病冷冷一笑,径自朝着项婉儿而去,斥道:“你是傻的啊!他们都没拿你当回事,算计你,你还在这里哭哭啼啼说抱歉给谁看?!你还真以为他们会惭愧、安慰你!”霍去病对着项婉儿冷冷地教训完,一把抓起项婉儿的手,大步向后退去。可在这一瞬间,他瞟到了项婉儿还在迟疑不舍地、不自觉地看向伍被,不禁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焦躁,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他对着少女喝道:“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他们来热情地送你,还是想要再被人辱骂一顿!”
      项婉儿刚刚止住的泪水,听到霍去病的话又想要往外掉。面前的少年的口气虽恶劣而又不耐烦,可那种恶劣、不耐烦之中项婉儿还是听出了关心与不平!这一点点的温暖让她感动,沉沦到万丈深渊的、冰冷的心又一次恢复了跳动……
      “啊,对了!”霍去病忽然停了下来,后面被他拉扯的项婉儿收不住脚,狠狠撞在他身上。霍去病扶住身后的少女,然后冷然看着刘陵说道:“项婉儿是天子敕封的‘神女’,她来淮南,代表着天子,她走或者不走,不是你能决定的,若你以后再说出刚才的话那就是对天子的不敬!”说完,他又看了终沉默不语的伍被一眼,冲着他讥讽地勾起了唇角,啐了一口……然后,拉着少女如疾风一样离去……
      “你真是这样想么?”伍被看着项婉儿颓丧的背影随着霍去病挺拔的身姿渐渐消失于夜色中,转向刘陵,目光中一片思索,“你确定她能离开?她可是天子送过来的人,也是大王的座上宾!若无缘无故不见了……”伍被没有往下说,可是其中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怎么?难不成我还有其他意思么?我可不放心让一个喜欢你,又获得你注目的女孩子,在我离开的时候还留在你身边。” 刘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伍被,宁静深沉地笑了,“至于有人想离开,脚既然长在她身上,我又交代什么?”
      “那可不一定。”伍被轻轻叹息,“这些年天子推行《推恩令》,而大王却始终没有分封土地,已然引起承明殿上的人不满。王孙建上疏,派使君来寿春申斥也许只是借口,最终要送来的只怕是这位‘神女’而已;天子说是为全大王好道之心,特地送过来的‘神女’以助大王参道。但项婉儿短短数月之间,能名闻天下,却绝非一人之力所能做到,背后必定有大人物襄助,这个人你我不必猜也能想到是谁。”
      “可项婉儿来这里的动静太大,人也未必有成为暗探的心机。”刘陵淡淡地笑着。
      “她虽没有,但是这些天却因为‘神女’而来寿春的人确是不少,你又怎么能说这些人中没有图谋不轨的暗探?”
      刘陵心中一动,瞬时退去满身风情,露出底下被深深遮掩的精明,“你是说若项婉儿从淮南消失,会落人口实,若有心人稍加煽动,只怕淮南会引来麻烦?”
      “不单是麻烦,只怕还是大祸。”伍被说道:“如今卫青破匈奴得胜,长安方面士气正高。若淮南乱了,长安自然会让能征善战的将军出兵,到那时淮南为长安兵将所控制,只怕大王数十年的经营都会便宜了别人。”
      “既然这样?”刘陵深深看着伍被,问:“你为什么不阻止?若你想阻止,应该有本事让我说不出那些话,可你却为何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了一眼刘陵,伍被脸上现出无奈的、淡淡的笑容,“项婉儿本来就不属于这些是是非非,若她能顺着你的意思离开这里,自然也好。可惜她也是一个无法选择的人。”
      “看来这都是我的错了……”刘陵顿时明了,“原来她不但不能离开淮南,还要在这里身康体健的安好啊!原来,我连这一点点的任性都没有了……”
      自从长安使节来到淮南,她看到伍被对项婉儿非同寻常的关注,心就乱了。然后她就全心全意、全副心神都萦绕在一个‘神女’身上,视野狭窄的再也看不到其他;
      本来这两个人在一起,她就不会放心,而如今她又要离开淮南,留下这两个人在自己完全看不到的地方,她又岂能心安,这才对伍被一番剖白,一番试探、一番情不自禁……好不容易伍被有所动容,却让项婉儿这个如鲠在喉的存在给搅合了……
      想到自己对伍被一番话语全让项婉儿听了去,她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再听到伍被微笑着在项婉儿面前说要疏离自己,让那个女孩将自己带开,她终于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来……那时若是伍被为项婉儿说或做一点点事情,只怕她会有更激烈的手段使出来……
      伍被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隐忍着不动声色的吧?等到自己冷静,等到项婉儿离开,他才将话说出来。
      项婉儿呵,看似一个单纯的少女,却偏偏在这不单纯的时刻,又从不单纯的地方来,变成了一个麻烦的存在。
      “你我是无法选择,是因为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伍被用慈和、悲伤的目光注视着远方。
      面对着伍被如此云淡风轻又如此慈和的目光,刘陵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然后满脸自嘲地说:“不要跟我说什么责任,那些对我不值一提。我告诉你我不是无法选择……走到今天的境地,正是我自己当初的选择。”
      伍被沉默着没有反驳。
      又是如此啊……刘陵看到伍被沉默,心中的苦闷越发深刻。她虽早已明白这个男人的心深沉如海,无论自己投入什么样的石头,都会被吞没,激不起一点点地涟漪,可她依然不甘心,也不想放弃,仿佛着了魔一样……
      轻轻向前走几步,刘陵看着黑夜中沉寂的、沉重的山峦,一抹忧伤划过她璀璨如星的眼眸,她寂寞地、叹息般地说道:“现在想想,项婉儿确实和我不一样。若是我遇到今天的事情,有人如此对我,我必然心心念念,决不善罢甘休,然后十倍偿还与对方!而她选择的却是离开、是放弃、是忘记……我所不能放弃的,她可以如此快的放弃,这样看来她真是比我幸运。”若我也能转身放弃、离开,不必如同那暗夜中行走的人,不管不顾一路向前奔向那不知是光明,还是深渊的结局就好了!可惜……
      刘陵黯然神伤,可惜有些事情是她想放而放不下,也决不能放弃的。能真能放弃,她就不是刘陵了。所以既然选择这条路,那么无论什么结局就一定要承受!无论她纤细的肩膀能否承受得起。
      轻轻转身,刘陵以一种决然的姿态,似哀伤、似喜乐地说道,“你等着瞧吧,我总有一天会从淮南国翁主晋升为大汉朝公主。”等到成了公主,那么自己所期望得到的一切也许都能得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自言自语:
    这一章终于如同挤牙膏一样挤完了:(
    现在每天能接触到电脑的时间很短,而且每三天中还有一天不能碰电脑,真是麻烦:(
    要是早知道如此,干脆最初买一个笔记本电脑就好了,能随身携带……
    唉!痛苦的八月赶紧过去吧……下个月希望时间能充裕一些……
    PS:
    另外就是,我终于写到了20万字,不管质量好坏,这是我前所未有的字数啊 :)
    自歌自舞姿开怀一番@@哈哈哈哈
    又PS:看到齐齐,半夜的话,让霍去病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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