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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送远客逼人搏命 ...

  •   明晃晃的阳光在进入肥陵山之后,只停在了树梢,让山间的路显得更加幽深阴凉。在一个山口有两个牵着马的男人站在幽暗阴凉中,谈笑有声。若不是谈笑之时,那个黝黑的、满脸深深浅浅皱纹的年长男人总是若有若无地看着山口外面,那么就更显得融洽和谐了。
      “卜君,若你实在焦急,不如先行一步,等他来了,我自然为你解释,相信谁也不会计较这些。”一身白衣的男子在对方又一次焦急探看的时候,如此说着。
      “不,不用。”卜式看着眼前风神毓秀的男子,憨厚地笑了笑,“我等。”
      “他们也应快要到了。”伍被转头也看着山口,过了片刻,山口处两匹马绝尘而来,他凝神细看之后,欢欣说道,“他们来了。”
      卜式看着越奔越近的马匹,又裂开了嘴,高兴地笑了。
      可被霍去病强硬催马疾行的项婉儿一点也笑不出,反倒是飞奔时,迎面扑来的强风让她忍不住流泪,而她不但不能擦这些眼泪,反倒还要听从身旁霍去病不住的大声指点,以防自己哪里不对,掉下马来。
      “放松,不要把缰绳拉得太紧!缰绳拉紧了,会使马抬前腿,把你从马上掀下来。”
      你第一次骑马就跑能放松才怪!项婉儿心中如此念着,可手上还是不由得放松缰绳,她可一点也不想从马上被掀下来。
      “好!就这样。”霍去病满意地说道。说完,他发现卜式、伍被他们就在百米开外的地方等候,又对着项婉儿叫道,“慢慢地收紧缰绳。”
      收紧缰绳!项婉儿听到这句话,立刻照做,可由于太紧张,手上力道没有拿捏得准,竟然猛勒了一下马缰绳。马一声嘶鸣,前蹄高抬,人立而起。项婉儿惊叫,立刻伸手去抱马脖子,想找能受力的地方,可使已经迟了……
      “笨蛋!白痴!”霍去病气得大骂,但气归气,人已经从马上飞身而起,扑向坠落的少女。电光火石之间截住项婉儿下落之势,顺着力道一推,就地一滚,脱离了丧身马蹄之下的结局。
      卜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目瞪口呆,可他还是在项婉儿落马的时候,眼角余光瞟到伍被如被强弩射出去的箭一样,飞身而出。只是霍去病离着项婉儿更近、反应也不慢,才抢在前面救下了人……
      时光的流动在这一刻似乎被所有人忽略。只有天上的浮云,透过树枝的缝隙,悄悄流动。
      一阵秋风吹过,树枝随风轻摇,摇掉了枝头枯黄的秋叶,落在静止的人身上……
      项婉儿张大着眼睛躺在地上,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铺上黄叶的大地,还有阳光透过枝叶缝隙的光束里,尘埃在轻舞飞扬。
      而项婉儿大脑却接收不到这些信息,她仿佛又一次站到了孽镜台上,过往种种又一一在镜子里闪现,不过这一次的经历中,好像多了另外一个美貌的少女,与其他许许多多穿着汉代衣衫的人物……
      “怎也样了?还好么?”
      远远的,有声音飘过来,好像隔着千山万水,缥缥缈缈,并不真切。
      “不会是傻了吧。”另一个声音有些犹疑地说着,说完,又顿了一下,懊恼的补充:“啊,错了,她本来就是傻的。”
      项婉儿觉得耳边那人这样完。接着,他又将手指放到了自己的鼻子底下,似乎是要探看她的鼻息。熟悉的感觉让项婉儿猛地张开嘴,一口狠狠咬在了毫无防备的那只手上。
      “哎呦!”
      霍去病惨叫一声,反射性地缩回手。目光却正对上转过头的项婉儿那澄明清澈如同琥珀似的眼睛。
      “松开!住嘴!”霍去病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大声叱呵,却没有采取什么暴力动作阻止项婉儿。
      项婉儿直到感觉自己嘴里有了咸腥的味道,才松开紧咬的牙关。而她瞪着低头检查自己伤口的少年的目光依然是气愤的、恼怒的。
      霍去病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指,怒道:“喂!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
      “若不是你将我硬推到马上,还趁我不注意的打马,让马飞奔,我至于让你救吗?”项婉儿火大的反驳。她所有好脾气今天都被霍去病给磨光了。她长这么大都没有遇到过霍去病这样的人,任性、自以为是、不顾别人的想法与能力……亏她以前还用崇敬的目光看他,如今看来霍去病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别人性命的杀人凶手罢了。
      “那是你笨!”霍去病放下手,不甘示弱地轻蔑看着项婉儿,“我第一次独自骑马才七岁,也比你现在笨拙的样子强。”
      “是吗?我可没看到。”项婉儿冷笑一声,尖锐的反驳,“谁知道那是不是你自吹自擂?”
      “不信,你尽可以去找人打听。”
      “没兴趣……”
      听着项婉儿伶牙俐齿、唇枪舌剑的与霍去病斗嘴;看着她凶悍的、与平常完全判若两人的样子,伍被有些瞠目结舌。等到最后霍去病被项婉儿尖锐的言语刺激青筋暴起、说不出话来,却还要强忍着握住拳不出手打人时,他终于忍耐不住大笑起来,暗道:这个项婉儿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让人大吃一惊啊!
      伍被笑声一起,项婉儿这才发现还有人在旁边。他们一个淮南王府里仆役打扮、样子颇为忠厚;另一个则是伍被。
      一看到伍被,项婉儿立刻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泼妇模样,不禁脸上一红,住口不语。不过,原本压抑在心中的郁闷却随着这一场胜利的争吵而消散不少。
      而霍去病则是因为伍被的笑容而有些恼羞成怒。
      伍被一看少年羞怒的脸色,赶紧咳嗽了一声,掩饰脸上的笑容。并对着霍去病说道:“好了,时间已经耽误不少。只怕那边的人业已发觉人不对,而往回赶。卜君若再不离开,到时只怕想走也难。”
      霍去病傲然地哼了一声,咕哝着“不和你计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之类的话,站起身,拉过自己的马,走向一身仆役打扮的卜式。然后两人相携上马,向着寿春城方向而去。
      伍被笑着目送两人离开,才起身拉住返回来的、刚刚摔下项婉儿的那匹马。他牵着马走到依然坐在地上的项婉儿身边,笑道:“好了,放松一下。他也是心中着急,并非有意为难于你啊。”
      “我看不一定,”项婉儿站起身,噘着嘴咕咕哝哝着,“他既然着急,那就不要拉我出来啊。”而且现在又将自己丢在这里,自己又跑了,他不是好玩儿、为了看自己出丑,又是为了什么?
      “带你出来是我的主意。”
      伍被的话让项婉儿心脏一阵紧缩,她停止拍打身上的尘土,讶异地望着这个男人。
      “自从到了淮南,你天天在宫里,想来也是无聊,我这才提议趁这个机会让他带你出来看看这山中景致。”说着,伍被将马的缰绳递了过去。
      项婉儿向后退了一步,压下对马匹的惧怕,同时还强忍着内心深处不自觉泛起的喜悦,不自然地说道:“不,不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不用骑马,还是说不用伍被如此为自己着想。
      “不要害怕,”伍被拍了拍这匹温驯的马的脖子,用极为安抚人心的温和语气说道:“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是分辨得出善和恶的。所以你要亲近它,抚摸它;让它认识你,喜欢你,然后它就听凭你的安排了。来,把刚才和人拼命的强悍与勇气拿出来,试试看。”
      听到这最后一句话,项婉儿的脸更红了。上一次如此和人争吵,和人打架,她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上学之前,她确实是附近的孩子王,曾经拿着柴禾驱赶欺负妹妹和小伙伴们的坏小子们,将那些小子打得以后看到自己躲着跑……
      然而,上学之后,她就忘记了自己曾经有的这种强悍、野蛮。越长大,越沉浸于书中,她就越觉得和人计较、争吵、甚至打架不好……谁想道今天竟然让霍去病给逼出了她极力掩藏、自己都几乎忘记的本性呢?
      项婉儿觉得自己心头的火又烧了起来。幸好伍被温和、清泠如泉水的声音适时传来,扑灭了她心中的火苗。
      “不过,在接近马的时候,注意要从正面迎上去,不然若马对你不友好,冷不防撂蹶子,踢你一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伍被看出项婉儿不愿意提起她刚才凶悍地和霍去病争吵那一幕,便转移话题,继续说着关于骑马的事情,“再有就是刚骑马时,千万不要一开始就想要飞奔,最好循序渐进……”
      “我从没有想要让马跑起来,我甚至没有想过学骑马。”这一点项婉儿觉得自己非常肯定,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骑马,更别说让马跑起来。毕竟以前看的书中有骑马被摔断脖子的人,而且还不少。这次这么危险的行动,可以说大部分是被骗被强迫的结果。
      “我知道,不过……”伍被微笑地看着项婉儿,“你确实还是学会骑马的好。”
      “为什么?”项婉儿诧异。
      伍被转过头,不再看项婉儿如玉一般无暇的脸颊,转而注视起伏的山峦,同时唇边挂上了浅浅的、略显无奈的微笑。他说道:“人总是要多学些东西才好,谁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呢。”
      “也是,艺多不压身,自古亦然。”项婉儿觉得很有道理,便按照刚才伍被说的、小心翼翼的接近那匹马,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看着少女害怕却还强迫自己的神情,伍被温和的目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他认识这个少女虽然才短短几天,但是由项婉儿所带的惊奇充斥着每一天。
      首先项婉儿看起来像是一个没有什么心计的天真女孩,然而她却又无所不知,有时不经意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切中核心、奥妙无穷……
      再有,面前的这个文静不多话的女孩子明明有着匪夷所思的才华和深不见底的潜能与接受力,但是她却处处表现得畏缩而缺乏信心。
      这样的项婉儿就如同抱着谁也抢不走的金碗在四处谦卑的乞讨,她不知道那金碗的价值,可偏偏她乞讨的对象都在嫉妒她、觊觎着金碗,想方设法要从她手中得到,哪怕是一块金碗的碎片也好……
      不过,说来好笑,每当项婉儿表现出异于常人的才华与见识,让人感觉自己看到黄金在闪闪发光时,她又很快将金碗收了回去。那时如果谁再表现得追根究底,好奇不已,那么她就会一语不发,然后又紧张、又无辜地看着你……偏偏她身份特殊,动又动不得,最后只能是觊觎的人没了所有的脾气,再次等待那金光闪闪的宝物自己跑出来……
      “那我试试看。”
      犹豫了一会儿,项婉儿终于下定决心。这份决心来自于马匹乖乖地站着让她抚摸的温驯,与刚才摔下来有人保护、落在地上也不是很疼的状况。另外就是刚刚挨过摔的项婉儿摸着马的时候发觉策马飞驰过程中并不全然是害怕,还有一种挑战极限的兴奋、新奇与刺激,正是这些感觉让她跃跃欲试。
      “好。”伍被微笑着答应。虽然是自己怂恿,但他还是有些讶异项婉儿的转变之快。因为如果是普通人被狠狠摔下马来,那么敬而远之的躲避应该不会只有这么一会儿工夫吧……也许在危急的时候,名叫项婉儿的宝藏才会出人意料的更容易跑出财宝来吧?
      真想见识这个宝藏的全部呢?伍被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发现了财宝的掘宝人,种种不着痕迹的危险措施都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想到这些危险加在项婉儿身上所产生的结果,他不由得喃喃自语:“好诱人啊……”
      “什么?”项婉儿没有听清,她一脚蹬着在木制的马镫,一边回过身来问。
      “没什么,”伍被的脸上挂上了完美的笑容,“没什么,你要小心啊……”

  • 作者有话要说:  自言自语的提示:
    最近写的东西总是要回头修改的,所以一个章节没有结束的时候,变数很大。可我又习惯只要停下,就将所写的东西发出来,不论是否满意。这就是一个矛盾啊……刚刚本来用了锁定,想整章完成在解锁,后来想一想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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