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凉》唯洛

5、【伍】【饮鸩】

　　伍．
　　整整两个月，顾北朔都未回过帅府。几日之前，有大夫前来诊脉，她确是有了他的孩子，刚好两月。
　　然而，北川城外的战火，如今已是数年有余。短兵寡粮的北川城，纵是有着再精明果敢的少帅，如今怕也是气数已尽。于是，她遣散了整个帅府。叶心凉只记得云染最后含泪看向她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直奔前线而去。偌大的帅府，竟真的只剩了她一个人。
　　三日之内，隐隐炮声似乎就在自己头顶炸响，人人足不出户，生怕天上掉下个什么正好砸在自己脑袋上。当然，除了食不果腹的报童，还在街上不停的号外，希望用前线最新的消息换一些微薄的利润。
　　五日之后，北川城岌岌可危。
　　第六日，她亲自上街买了报纸，头版上是他俊朗非凡的面庞与赫然入眼的十六个大字。
　　谭氏锋芒，北川城破，顾家少帅，甘与城倾。
　　原来，那般惨淡而苍白的未来，都不过是徒劳预见。她是他的妻，她的腹中是他的孩子，她唯一的出路，便是随他而去……
　　叶心凉将那冰凉苦涩的药，静静饮毕。

　　“继顾帅身亡，顾少帅独守北川城八年后，北川城破，顾少帅战死，少夫人带着腹中两个月大的胎儿，自杀身亡。”
　　直到带人冲进帅府，层层把守，自己孤身来到卧室，叶扬都不敢相信在报纸上看到的内容。然而，他从小到大最最珍视的妹妹，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样安详地躺在床上，双手微微拢住腹部，面庞安静而平和，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想去叫醒她，刚伸出手去却猛然僵住，突然什么都不敢再做。
　　许久，才僵硬地收回手臂，将视线落在了床畔的诗集上，冷晴的名字赫然入目，竟是她在家时最爱的那一本。叶扬拿起厚重的诗集，缓缓翻开，却不知哪里一阵冷风吹过，将那诗集又掀过去几页，一枚干枯得没有一丝水分的落霞花从书籍中掉了出来。
　　叶扬突然想起，她答应嫁到帅府的那一天，他亲口告诉她，纵是落霞花开了满城，都比不上她一丝一毫。然而，她竟是知道，知道自己残忍的哥哥，将她像这落霞花一般，不留分毫地榨干……
　　冰凉的泪水，从他的眼窝中缓缓流下。
　　下一刻，那还未飘落在地的落霞花，似乎连空气的重量都承受不住，竟在半空中，拦腰折断。
　　而他的心里，似乎也有着什么东西，“咔嚓”一声一同断裂了。
　　干枯的落霞花带着满屋的狼籍，映在他眸中，成了一片灰暗的死寂。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一声，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