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眠》茔雅

2、Ⅱ

　　即马歇尔伯爵事件后，同样的事情又接二连三地发生。死了三个贵族，一个被吊死；一个被生生钉在了教堂的十字架上；一个被关在“钢铁处女”里，失血过多而死。
　　马歇尔伯爵事就像是一个使巨大齿轮开始旋转的动力，齿轮周而复始地转，越转越快，然后则渐渐慢下来，直至停止。
　　“请您在商量正事时认真一点，伯爵大人！”寝室里响起了维拉洛德的助手不满的声音。
　　维拉洛德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发像碎金一样洒着，他用满不在乎的眼神看着助手，敷衍道：“是，是。请继续说，我在听。”
　　“哦，上帝啊！为什么您会成为我的上司！”助手小声抱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先缠着我的。”维拉洛德很“不小心”地提起这个事实，然后，在助手耳边轻轻呵气。
　　助手的脸骤然红到了耳根，他连忙咳嗽两声，以掩饰片刻的窘态。
　　在奥菲莉亚出现前，全伦敦最美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带着玩世不恭的伯爵，当时他对伯爵也是万般仰慕，死缠烂打终于进入洛劳奈斯家。之后，他发现他虽然表面温柔，内在却是一个比恶魔还邪恶的人，简直是恶魔中的恶魔！
　　“我找到被害者们的共同点，他们都是十年前检举萨拉恩侯爵的参与者。”
　　“你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复仇计划？”
　　“是的，我敢肯定，‘亲爱的’伯爵大人。可是……当年萨拉恩侯爵是以叛国罪被处刑，全家都没有活口……”
　　维拉洛德陷入沉思，拿着助手送来的文案翻起来，半晌，说：“侯爵有一个独生子，听说他体弱多病，从没出过房间，算起来现在和我年龄相当，如果被施以绞刑的不是他本人……”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了维拉洛德宅邸原有的宁静，那是由人内心深处潜藏的恐惧所组成叫声。
　　伯爵的思绪也被它打断。
　　仆人惊慌地闯入，脸色惨白，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他说女佣蒂娜死了。

　　蒂娜死在浴室里，她躺在毫无瑕疵的白玉地板上，嘴边噙有血丝，像个听话的娃娃样美丽。
　　维拉洛德和助手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异常诡异的一幕。
　　浴室内有许多不该出现在此的蝴蝶。
　　它们优雅华贵地飞舞，发出荧荧淡蓝的光亮，宝蓝色的翅膀间不时有金色的鳞粉簌簌而落，光华眩目。
　　蓦然，蝶们幽灵般停歇在尸体上，卷曲在前的针管刺入她的肌肤，慢慢品尝着少女洁净清甜的鲜血……
　　空气仿佛凝结了，没有人发出声响。
　　“我的上帝啊！”低声的惊呼打破了片刻静默，沉浸在这华丽葬礼中的人们苏醒过来。
　　伯爵对尸体进行了检查，助手留下了平日和死者关系密切的女仆了解情况。
　　照亮世界的灯缓缓沉下，它留下的最后一丝光芒变成了绮丽的晚霞。
　　浴室内只剩下伯爵和他忠心的助手。
　　“死因是中毒，很奇特的毒药。”维拉洛德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结论说给助手听，“我在文献上读到过这种毒，它进入人体后会滞留在血液中而且它的味道很受蝴蝶喜爱，所以一般服用此毒者尸体边都会出现大量蝴蝶……”
　　“你的意思是……毒素会随着血液被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吸出来？”顺着他的话，助手推测，难以置信，“连线索都无法留下！世界上居然有这般完美的毒药！”
　　“是自杀还是他杀？”
　　助手扫视着刚才记的笔记，幽然道：“自杀的可能性很高，听那两名女仆说她最近总有些精神恍惚……嗯，还有，经常说在自己死后希望被蝴蝶包围之类的话。再来就是私人问题。依我看，百分之九十是自杀。”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伯爵指了指笔记本上的一行墨水留下的痕迹，助手仔细地看着，忽然怔住，“明白了吧，她是十年前进来洛劳奈斯家的！你去调查她的背景，然后把她好好葬了，如果有家人的话再给一笔安抚金。对了，她平常是负责什么的？”
　　“我记得……好像是服侍奥菲莉亚小姐的。”
　　维拉洛德愕然。

　　太阳从黑暗中衍生，又再次消失于万物的原动者创世之前的颜色。沉浮于苍穹上的轻云遮蔽了夜晚唯一的光华，漆黑如墨，世间一切都回归到最原始的怀抱。
　　奥菲莉亚安静地躺着。
　　——在那奢华幽暗的卧室里，她背对着维拉洛德。
　　他站在床边，轻声叹气。
　　柔弱的背影，此时更显孤独和无助。可是，彼此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为什么会觉得你在我永远也触及不到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起，你那瞳孔里流露出的神态便成了改变我心情的原因了？
　　也许，在那个天降大雨的傍晚，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已经被你清澄不已的琉璃色眼瞳禁锢了啊！
　　他自嘲地笑了，伸手抚摸着她白皙冰冷的脸庞。
　　“是洛德吗？”
　　他怔住，这嘶哑的声音竟是出自她的喉咙？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蒂娜她……死了。”她有些哽咽，但还是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调。
　　他又“嗯”了一声。
　　平静的面具早已出现了裂纹，现在奥菲莉亚毫无顾忌地将它扯破。她徒然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噙着晶莹如钻的泪水，歇斯底里地冲他吼道：“为什么！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为什么不说啊！为什么……你……从不问我的身世，不是很想知道吗，为什么不问啊！！”

　　天空上垂下的黑幕笼罩了一切，房里也是没有光亮的。
　　她说出的话马上就被黑暗所掩埋。
　　四周一片静寂，唯有她微微的抽泣声。
　　“我确实想知道，可我不会强迫你，如果这样做了，我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想说的时候你自然就会说的吧！”他的眸子里闪着温柔的光芒，好像要把她溺死在其中。
　　那样过分的温柔，是她无法承受也承受不起的。
　　奥菲莉亚默然看着月亮在浮云后模糊的轮廓。过了许久，才沉吟道：“十年前，我的家人全都死了，是被奸人害死的。母亲大人在出事的前一晚将我和其他人调包了，于是我活了下来，苟且偷生地活了八年。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
　　维拉洛德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死死抓住她赢弱的双肩，俊美的容颜上写满了自责，眉宇间有不住的苦楚，“不要说了！既然回忆那么痛苦，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不管你那八年是怎么过的，你就是你，是我永远的奥菲莉亚。”
　　平日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在她面前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所有的话语只化作三个字，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三个字，“我爱你！”
　　她呆住，孩子般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迷惘，神情涣散，毫无焦距。
　　“我爱你……”他梦呓似的低喃，嘴唇抚过她白净的耳垂，炽热的吐息令她轻微颤栗。她狠狠咬住自己赤红的唇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留住零星清醒。
　　他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奥菲莉亚秀丽的脸庞，羽毛一样轻浅，眉梢、眼角，每一处细节都没放过。然后在她的唇上停下，淡淡的清甜和柔软湿润的触感让他留连，逐渐由浅尝变为辗转地噬咬。
　　维拉洛德的呼吸愈来愈重。
　　隔着单薄的衣料，她感觉到了他逐渐升高的体温，莫名的恐惧在心头涌现，让她惊慌失措。
　　“不要啊……”她不顾一切地反抗，用力推着他的手臂。然，只是徒劳，他坚硬如铁的双臂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她的挣扎。
　　在窒息的疼痛里，她抬腿一踢，正中他的腹部。从他的嗓子里传来痛苦的呻吟，但并没有就此放开她。他直视着她，带着震惊和哀泣，那片幽蓝色无比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