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我求你滚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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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美女，又见面了。”颜子安在对面笑得一脸无害。
“无害”这俩字儿用在颜子安身上挺别扭的，以苏暖前世对颜子安的了解，这家伙绝对属于笑面虎类型的，把人卖了人还替他数钱呢。不过面前这个颜子安整个人看起来都纯透许多。
苏暖也不吃面了，撂下筷子盯着他，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颜子安却挺自在喊来服务员要了菜单这个那个问了一大通，到最后却只点了跟苏暖一样的兰州拉面。
服务员黑着脸走了，颜子安这才摸了摸鼻子，朝苏暖眯眼一笑：“我就是好奇嘛。”
苏暖：……
其实颜子安回到这医院附近，也就是左右转转，心知找到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毕竟那姑娘刚摆了他一道，堂而皇之骗去了他三百块钱，多半不会再回案发现场附近了。不过就算找不到也算尽了力，良心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没成想刚拐医院这儿来，就瞅见正主儿了。那兰州拉面馆儿里亮着灯，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那姑娘就坐靠窗那位置上，拿了把筷子正要挑起第一根面。
本来颜子安倒不见得有什么想法，不过看到苏暖真敢折回来，还若无其事地吃面，那姑娘看起来清清秀秀温温柔柔还动不动脸红，胆儿却不小，很有点儿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颜子安不由就有了那么点儿兴趣。
其实颜子安这次真高看苏暖了。若对方是旁的人，坑人的胆量她也未见得有；不过那人是颜子安，情况就不同了。她和颜子安纠缠这么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纵然这个颜子安与她认识的那个有些不同，但毕竟顶着同一张脸，她就是想害怕也害怕不起来。
这会儿颜子安正一面吸溜面一面赤裸裸地打量苏暖：“美女，能交换下名片儿不？”
苏暖刚喝了一口面汤，差点儿喷出来。
颜子安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就那个……芳名，对，芳名，能否见告？”
苏暖很庆幸第二口汤还没喝进去，瞥见颜子安桃花眼一转似乎又想出了第三种问法，叫服务员结了账就想走。
颜子安急了，追上去就来了一句：“美女，咱不带这样的。我说了这么多句，您一句话不说，这不明显是我吃亏了么？”
苏暖：……
她觉得这一世的颜子安何止与上一世不同，那简直是天渊之别。说不上是太油嘴滑舌还是浑身冒傻气儿，总之还不算讨厌。如果上一世的颜子安……打住。
这是七年前的颜子安。人都会变的。——苏暖一字一字地告诉自己。
颜子安敲了下自己的头。他下午跟人打架被人开了瓢流了不少血，又折腾了这么久，脑袋委实有点儿不太好使，正不知道该咋撬开这姑娘的嘴。一阵手机铃声解救了他。
标准的诺基亚专属铃声，一听就跟自个儿用的那摩托罗拉最新款机完全不同，颜子安这才想起“正事儿”，把那破手机掏出来往苏暖手里一塞：“你电话！”
苏暖皱眉接过来，绿屏一闪一闪，还真是她那小破诺基亚，难不成颜子安从前真是个偷儿？不对如果是偷儿又咋会主动还给她呢？苏暖上一世可是隐约听人说颜子安毕业就投资挖煤，不多久就当上小老板了啊。
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是个生号儿，苏暖来不及多想，就接了。
等她挂了电话，颜子安还在她对面杵着呢：“谁的电话啊？”
苏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派出所。”
颜子安：……
苏暖：“说贼抓到了，要我去领回丢的钱。”
颜子安：……
苏暖：“你还有什么事儿么？还是想陪我去派出所领钱？顺便自首那么一下下？”
颜子安：“……我就想跟你说一声儿，你妈妈刚来了个电话。你有空回个，别让老人担心。”
苏暖皱眉：“你接了？”
颜子安：“没，我哪敢啊。万一把老太太吓着了咋办？”
苏暖嘴角抽搐：“我手机怎么跑你那儿去了？”
颜子安：“长脚了呗。”说着摸了摸鼻子：“你瞧我这嘴。我不就……”
苏暖觉得这个颜子安太逗儿了，上辈子那个颜子安嘴皮子也是利索得很，舌灿莲花能把白的生生说成黑的让你觉得这白的千真万确就是黑的，说起情话来温柔甜蜜得能把你化了去。不过从来都没这么口无遮拦过，说出来的无一不圆滑通透神也挑不出毛病来。于是苏暖忍不住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就那么随手一摸，就揣兜里去了么。妙手空空技术很熟练啊。”
颜子安见苏暖又要走，急了：“喂，你骗我那三百块钱还没还我呢，想走？”
苏暖是实在不想再跟颜子安有什么纠葛了，但出租车换公交车换路边小摩的绕了一大圈，愣是没把那个黏黏胶似的尾巴甩掉。
于是苏暖在派出所前头怒了：“颜子安，你怎么还不滚蛋？我求你……我求你滚蛋成不成？”
颜子安这回真惊奇了：“咦？你怎么知道我叫颜子安？”
我不光知道你叫颜子安还知道你屁股上几颗痣腋下几根毛，你他妈怎么还不滚啊！苏暖内心疯狂咆哮，不过这话就算杀了她她也说不出来。只是又急又怒整张脸都憋红了。
颜子安看她表情，也觉得自己今天把人逗狠了：“美女，咱这也算认识了吧，给个电话号码？”
苏暖直接进了派出所。颜子安跟屁股后头也进去了，当着警察的面儿抢了苏暖的手机，往自己手机上打了个电话。
苏暖刚想发作，就见颜子安眯眼一笑：“媳妇儿你可不能再动不动离家出走换号码了，我会担心的知不知道？”
“你——”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不跟你吵架了。媳妇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颜子安装得像，派出所执勤的民警本来还打算采取措施来着，听这口气顿时笑了：“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什么难解的冤仇，回去吧。”
苏暖简直要被气笑了。苏暖知道颜子安老家是东北的，普通话里也稍稍带了那么点儿东北口音，似有若无的，说“媳妇儿”的时候前面一个字很重，后面带了点儿卷舌音。听起来亲昵又温柔。
前世她跟他在一起三年多，他总是喊她宝贝儿，没有喊过她一次“媳妇儿”。这一世相见第一天就这么玩笑一样带出了这仨字儿，真真讽刺。
出了派出所，颜子安干脆利落地溜了。走之前还特意挥了挥手里的新款摩托罗拉：“常联系啊，美女。”
苏暖想，是时候换个号码了。
丢的钱拿到手，再加上从颜子安那儿弄来的三百块，总共有七百多块钱了。苏暖先给母亲挂了个电话。母亲问：“啊呀刚才怎么不接电话？暖暖你是今天回来不？到哪儿了？这会儿早没车了吧？要不我让你叔开三马接你去？”听起来声音挺着急的。
苏暖瞅了眼表，一折腾已经十一点多了。要是那会儿她坐上车，估计已经到家了。怪不得母亲着急。苏暖这会儿有点儿心虚：“妈，这不晚上怕不安全，我就没走么。我打算坐明早上的车回去呢。刚才在外头吃饭，闹，没听到电话。”
母亲听到这话放心了：“那你在外面当心点儿。明儿回来给你包饺子吃。你最喜欢的猪肉豆角馅儿，刚去镇上商店买的，新鲜着呢。”
苏暖鼻子一酸，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时候出去上大学，直到后来上班头一年，每回回家母亲都捡着她爱吃的，换着花样给她做。有什么稀罕东西都丢着等她回来吃。妈妈对她那么好，她上辈子怎么忍心让她那么伤心呢？
苏暖怕自己这头动静让母亲听得了，赶紧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天色已然不早，苏暖也不想到医院折腾了，这会儿手也不疼了，料想没什么大碍，找了个诊所看了看拿了点儿药擦上了。又找了个旅馆凑合了一晚。苏暖早起在火车站旁边儿买了张新手机卡，旧的还有几十块钱暂时也没丢。去商场给父母买了几件春秋天穿的羊毛衫什么，到县里又提了两箱子牛奶，先去县医院看了老爹。老爹还不能说话，也不怎么认人，但看到苏暖就哭了。
上辈子直到08年底，她家老头还能拿大棍子追她半条街。打她记事起就没见父亲掉过眼泪。这会儿苏暖看着病床上憔悴虚弱的父亲，忍不住鼻子一酸又落下泪来。暂时在医院照顾父亲的婶子出去打热水回来，看到的就是父女俩抱头痛哭的场面。
走之前，苏暖蹲在床边：“爹，认得出我是谁吗？”
醒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有时候连老伴儿都认不清的父亲，颤抖着嘴唇，吐出含糊不清的音符：“暖，上学……”
苏暖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苏暖胡乱抹去眼泪，笑着连连点头：“上学，上着呢。我这不放假回来了么？爹，我先回去看看妈。”
她家在太行山区丘陵地带的一个名叫杏子岭的小村儿里，从长途车上下来还要走一段土路才能到家。
那一段路她走得异常艰难。古人说“近乡情怯”，她这回算是体会到了。离家越近，她越害怕，害怕她眨一下眼，堂屋里头就又挂起了母亲的黑白遗像，怕那些捡来的时光，重来的机会，风一吹就碎成尘土。
远远看到母亲在村口那棵树下好生生站着的时候，苏暖又一次泪流满面。
苏暖在家住了十几天。颜子安就头一个星期来了几个骚扰电话，后来就没音儿了。苏暖也松了口气，估计这祖宗新鲜劲儿过了。
苏暖就安安心心地跟母亲一起去地里干活——虽然还没到春播时节，但母亲整治的大棚菜，早早就已经出芽了。或者去医院给父亲送饭，把婶子替回来一段时间。晚上只要跟母亲睡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贴心话。上辈子她总嫌母亲唠叨，但这时候才觉得这唠叨让人打心底里发暖。
当然也有难过的时候。有一晚母亲跟她商量：“暖暖，你爹这都醒了。咱把他接回家来吧。住一天病房都大几十块钱，比住旅馆还贵，接回来照顾着也方便……”
母亲没有再说下去，苏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父亲已经在医院躺了一年半多，家里积蓄花完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苏暖也不是个会挣钱的人，出去一个月能挣个千而八百已经算不错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父亲醒是醒了，但之后这复健的费用也是一笔大数目。她小叔一家虽然不错，但也是穷的叮当响，其他亲戚看到母亲都躲着走，这会儿也借不出啥钱来了。
苏暖虽然想着挣钱孝敬父母，但眼下她连学历都没有，手里也没俩钱，着实一筹莫展。不过：“妈，咱得治。我明儿就出去，去南边大城市看有没有挣钱的路子。钱总会有的，爸不能一直这样。”
母亲说着说着也掉了泪：“我也不想糟老头子这么半死不活的，可钱哪那么好挣啊？听说南边儿骗子可多了，闺女你千万别去。过俩月卖菜还能挣不少钱……”
苏暖终究没去得了南方。在她准备走的前一天，颜子安那厮阴魂不散，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儿，她面前。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章 我求你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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