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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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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般灾难片中的主角不同,他没有从蛛丝马迹的异常中慢慢推测出什么,大惊失色地奔走相告;也没有在睡梦中被地震或者陨石毁了屋子,穿着内裤披着浴巾跑到大街上,然后拖家带口,自强不息地展开求生之旅。
相反,丛一心是第一批参与进去、极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16:02
西安。
郊区某大学。
讲台前的教授正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底下坐着零零散散的学生,昏昏欲睡的模样。
靠近窗边的一名女生低头摆弄着最新款的手机,长长的头帘遮住了眼睛,她似乎有点累了,左右扭动了一下脖子,接着,她的目光突然停顿下来。
第二名学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几名睡着的同学被碰醒,嘟嘟囔囔地转头去看,他们困顿的眼神如同被凉水洗刷了一遍,霎时清明起来。
老教授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学生们的反常,他停下讲解,慢慢转头看向窗外,手里捏着的半截粉笔掉在地上,“啪嗒”一声轻响。
走廊里渐渐响起奔跑的声音,有人大声叫嚷着什么,隐隐约约地穿透墙壁,教室里的学生反应过来,交头接耳起来,几个关键词被不断提及:“UFO”,“外星人”,“末世预言”。
就在距离教学楼不足百米的操场中央,一根锥形的物体静静地直立着,如同一截断掉的铅笔笔尖扎进了红色的橡皮,平坦的尾端伸出两根风扇似的长柄,缓慢着减速旋转着。
第一个发现的女生颤抖着举起手机,“咔嚓”一声,将画面定格。
16:33。
北京。
国防部紧急的内线电话被接通,即时影像迅速投射在大屏幕上,疏忽一下放大的画面让几名围坐在桌边的人霎时屏住了呼吸。
十分钟后,安全部副部长接起了电话,他的眉头慢慢皱起来,他“嗯嗯”了两声,放下电话,迅速起草了一份文件。
又过了十分钟,这份文件下达到各分局中,与此同时,另一份机密的文件送达至其中几个特殊部门中。
副部长闭着眼睛想了想,伸手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
“咔哒。”
“马部长,我刚刚收到文件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低沉而冷静的男声。
电话这边的人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出大事了。”
两个小时后,从一心被从饭桌上叫出来,一排荷枪弹实的军人等在外边,他年轻的脸庞在暮色中看起来有些困惑,手机也被人收走,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银色的盒子中。一名面容严肃的军人走过来,沉声问道:“丛一心,空间无线电技术研究所西安分院……研究员?”
他微微点头,在军人手中的密封档案袋上扫了一眼。
那名军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将牛皮袋递过去,继续说:“你被紧急任命为技术负责人,我是负责你安全的指挥官,我姓陆。”
丛一心瞥他一眼,没有追问,低头抽出文件,快速地浏览起来。他的目光在落款处微微一顿,笔风沉稳有力,很有特点。
他将档案袋封好,抬头征询道:“我可以先和家里通个电话么?”
陆姓军人摇摇头,指了指丛一心手中的档案袋,说:“你看到上边的密封了,一级保密。从现在起,你与外界的一切接触都将受到限制。这次行动直属于中央,你的领导无权干涉,你的家人我们也已经通知过了,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军用吉普行驶在开往郊区的道路上,路面从干净整洁到崎岖不平,车子颠簸得厉害,尘土烦躁地扑打在车身上窸窸窣窣的,快两个小时后,车子才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距离市内很远,在郊区中也算是十分偏僻的地方,周围长着大片的灌木丛和树木。从一心下了车,匆匆扫了一眼,天色已经不怎么亮了,树木沉甸甸的,远处的天空呈现一种后继无力的灰蓝色,郊外九月份的风又干又热的一吹,让人不由自主有些焦急起来。
陆姓军人走在从一心前边,肩膀上的军衔证明着他是一名中尉,后边还有两个人跟在从一心后边,他们的军衔只比中尉低两级,也是一身武装齐全的装备,这是一个很惊人的阵势。
跟在后边的年轻男人脸上看不出有多紧张,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疑似不明飞行物处理……未知……一级警备……
陆中尉突然停下脚步,他面前站着四个持枪的岗哨,岗哨后边是一排灰色的平房,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严峻,毫不松懈地履行着各自的职责。
一名军人检查了陆中尉的通行证和文件,转身打开了一扇平房的门,里边光线不太好,黑乎乎的,走进去后可以看见周围空荡荡的散落着一些杂物,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地下仓库,曾经用来贮存肉类和蔬菜,附近可能还有一座食品加工厂。
“吱嘎”几声,陆中尉弯腰掀起了地上的门,节能灯白惨惨的灯光一下子涌出来,照亮了下面露出的一截梯子。梯子是铁质的,踩上去就会沾一鞋底的暗红色铁锈,这里的温度比外边要低十几度,从一心还穿着半袖,感到有点发冷。空气流通也不太好,随着走廊渐渐向下倾斜,阴冷和不畅的感觉越发明显,但似乎没有人去注意那一点不适,他们全神贯注在走廊的尽头。
约莫两三分钟后,从一心隐约听到了一些纷乱的声音,他们已经达到了了这条地下走廊的另一端,那有一间空间很大的贮藏室,他们站的位置在梯子的上方,像一个架在半空中的小平台,可以一目了然地看见下方塞得满满当当的空间。
到处都是紧急调配过来的大型仪器和工作人员,可能因为事发突然时间太过紧迫,角落里还堆放着来不及清扫的纸箱和杂物,缠在一起的各色电线蜿蜒在人们脚下,机器运行时嗡嗡的呼声和工作人员交谈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地下仓库。
这个场景处处透着一股仓促和焦虑,但又有一种奇特的镇定,让一切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从一心勉强看出来整个空间白色的挡板划分出了两个区域,左边的区域里摆放着几排电脑,一些人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右边的区域虽然看起来和左边不在一起,但其实是相连的,其中最显眼的是两台一人高的大型设备,离得稍远,从一心看不清具体的型号,但却有着十分的熟悉感,他心下突然安定了些,似乎知道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是什么。
陆中尉已经打头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了,路过右边的区域时从一心的脚步稍做停顿,陆中尉并没回头却好像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说:“不,你的任务不是这里。”
他们穿过这间地下贮存室,沿着向上的梯子继续前进,地面开始向上倾斜,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几分钟后,他们再次踏上了地表。
从一心在陆中尉后边上来,环视一圈后微微愣住了。
这是一间地面上的房间,看起来似乎是个厂房,但四周的窗户已经被黑色的塑板密封得不透一丝光线,高高的屋顶上悬挂着大功率的白炽灯,将下方人们沉默的表情晃得纤毫毕现。
这里的氛围和位于地下仓库截然不同,之前纷乱紧张的环境与这里相比似乎只能称之为后勤或者后方了。
在这里,目之所到皆是军装严整的军人和穿着安全服的科研人员,他们的面前驾着几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正投放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影像。
从一心猛地意识到了,这是前线,这是事件第一线,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出人头地的机会,实现自我的机会,这对他来说意义太重大了。
从一心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他悄悄呼出一口气,竭力平复着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陆中尉几人的出现显然惹起了一阵打量,有一个人回头看见他们立刻走了过来。
从一心认识这个人。虽然不熟,但见过很多次。
这是一个中年人,微胖,即便是这样的情境中,他的头发也梳理得很整齐,细致地三七分开,他先向从一心身边的几名军人点头致谢:“麻烦你们了。”
陆中尉和他略微打了个招呼就和他的同伴一起往左边去了,那里正坐着几个穿军装的人。
从一心向中年男人点头,问候道:“赵秘书。”
赵秘书带他往角落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他几眼,叹了口气,说:“局长虽然任命你来,但还是不放心的,一旦情况有危险,你就和我一起走。”
从一心沉默着,看不出是在犹豫还是妥协。
赵秘书看起来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从一心却突然开口说:“我知道了。”
赵秘书点点头,领着从一心往正前方走去,那里摆放着几张桌子,桌子上有四五台笔记本,笔记本的主人们并没有穿上特殊的隔离服,他们皱着眉头盯着屏幕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不时互相低声耳语两句。
赵秘书和从一心的出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赵秘书还没来得及介绍,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盯着从一心看了几眼,突然眼睛一亮,张嘴就说:“我知道你!”
从一心还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已经向旁边的人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学校出来的,我记得当年他们那届全国电子设计大赛获得一等奖了,当时出老了风头了,我们那阵毕业的都听说了。”他语速很快,好像也很爱说话,不等从一心接话又一拍脑袋,说:“咱们局长当时提过,说他们的设计很值得借鉴,还给咱们开过会呢。”
旁边坐着的一个头发挺少的男人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你还别说,就前几年吧,当时不是还特意根据那个建了个优化项目?”他说完又对那戴眼镜的男人纠正道:“那时候还不是局长呢。”
戴眼镜的男人连连点头,几个人看向从一心的目光就郑重起来了,赵秘书似乎悄悄松了口气,这才开始介绍:“这是从一心,西安无线电研究所的,现在的临时技术负责人。”他又加上一句:“局长亲自跟部长研究定下来的。”从一心的年龄比在场的这几个人年龄都要小好几岁,却是技术负责人,这不免让人有些疑惑。
戴眼镜的男人友好地接道:“你好,我叫王逸然,国安十三局的。”他挺热情地伸出一只手,从一心和他握了握。
坐在王逸然右边的就是那个头发很少的中年男人,说:“唐海。”他一边说着也和从一心握了手。在他旁边还有两个人,话都不多,简洁地说了下自己的名字。
这几个人都是同事,互相之间很有默契,从一心看了周围一圈盯着他的人,坐下来翻看起堆在他们手边的一摞打印纸,他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翻了快十页,突然停了下来,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和王逸然唐海他们几个对视。
气氛好像一下子就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隐隐浮现出一丝不安,从一心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纸。他张了张嘴,觉得口干舌燥,心脏怦怦直跳,他咽了口唾沫,一时间简直听不出自己的声音:“确定?”他想说这不对,一定是数据计算错误。
王逸然却摇了摇头说:“我们一开始也不能相信……”他抬头看向悬挂在正前方的巨大屏幕,那上边正实时投放着就在不远处、可能就在他们的隔壁,静静的黑色物体呈倒锥字被钢铁机架托在半空中,王逸然看着它:“它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物质……它不属于地球。”
从一心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报告上说到它的降落避开了所有卫星和雷达的监测,甚至在落到地面的两分钟之内都没有引起附近人群的注意。”
王逸然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猜这里边一定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晶体,或许是生物,甚至是微型黑洞……它能够吸收波,能够中和原子水平的力场,能够抵消一切对外界的干扰。”
他似乎突然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战,抬头看向大屏幕上清晰的“铅笔头”:它里边有东西……并且毫无疑问,是他们无法猜测、无法理解的东西。
电脑右下角白色的计时时钟体会不到周围紧张而忙碌的气氛,它无声无息地跳到了下一个日期:00:00 20xx/9/23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首都国安部的大楼里,疲惫的工作人员正彻夜不眠地删除、屏蔽着网络上大量流窜的信息,取而代之的是大字的新闻标题:卫星火箭发射器残骸坠落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