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颜色》蓝唯

1、 声音的颜色

　　我是一个常常转学的学生，父母因为某些原因（详细情况没有告诉我）又让我转到这次这所中学。大概也交不了什么朋友的吧。来了几天，我看着周围已经成了一堆堆的朋友群，觉得好像哪一堆都插不进去一样。所以我总是坐在我那个靠近窗口的座位上，静静地，静静地看着窗外那棵大榕树，偶尔有几只小鸟会伫立在上面，唱着刺耳的歌儿。这样看着周遭的人谈笑风生，而我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我常常会因为那些突然爆发出的人们的笑声而倍感寂寞。
　　所以我最喜欢乘坐电车时那种一个人看着周围事物，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的那种安静而不是寂寞的感觉，同样是一个人可是却不是寂寞的感觉好过好多了。
　　我好像开始觉得这样下去，独来独往可能也能渐渐适应了吧，便开始干脆懒得去参与大家的活动了。
　　有一天早上，我乘坐着电车。旁边坐着一个挺有趣的女生。
　　我感觉到，她好像老向我这边张望，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她朝我说了一句：“那个……”然后一个急刹车，她被打断了，还整个人离开了座位向前冲了出去，我忍住笑，她大概感到很糗了吧，于是也很不好意思地不敢再往我这边看了。不过她还是又鼓起了勇气，这一次她整个身子转向我，“那个……”我看着她，然后听到她的书都掉到地上的声音了，她肯定是忘了把书包的扣扣上了。她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马上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我带着一点同情和一点觉得可笑的心情也帮她捡起书来。她看着我帮她捡书好像觉得很开心，一边惊喜地笑着，一边地说着对不起和谢谢。
　　我们又重新坐到座位上，她开始吞吞吐吐地问我：“那个……我觉得你长得好像山下智久哦，你该不会就是他吧？”我看着她，惊诧地说：“我怎么会是他呢？山下智久现在是读大学了吧。”然后她好像恍然大悟一样，然后又问：“那你该不会是叫山上智久吧？”我听到真是觉得她少根筋，可是又觉得她说的冷笑话很无厘头，然后我也就跟着她疯说：“日本应该没有山上这个姓吧？”她好像很认真地说：“是吗？”看来她刚才的问题不是开玩笑……
　　我们的相识就是从这里开始。
　　她是中国人，她叫陆纯夜，才来了日本一年，还不太会日文，说话的速度也很慢。原来跟我也是同一个班，而且才比我早来了一个星期，她说，她也是一个人，还交不了什么朋友，因为日文也不太好，跟我一样，还没有认清班里的人的模样。我感觉到找到了同伴，也心里觉得隐隐的快活。她问我：“可以跟我做朋友吗？我可以教你英文，我英文很好哦，发音也很准确，嘻嘻，作为交换，你教我日文，可以吗？”我摆着一副这样也无妨的样子，嘴角一翘答应了，其实我的心里很痛快，终于有人跟我说这句话了，好像可以脱离那种寂寞了。
　　老实说，高一的课程我好像脱节了一大块，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上过很多课一样，对于没什么朋友的我来说，我利用这个机会总是去图书馆学习，比别人用多一两倍的时间学习，因为除此之外我都无事可做了。
　　可是，自从认识了她，我便少了去图书馆了。
　　一开始，她也跟着我去图书馆学习。第二天，她突然问我放学后有什么干，我说，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然后她居然提议一起去吃火锅。我想，也好啊，这么冷的天气，就跟她去吃火锅吧。
　　我发现她对日本的风土人情很有兴趣，她也是一个健谈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交不了朋友的呢？明明是很开朗的性格，跟我不同。
　　“嗯，我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穿和服，进行最传统的礼仪，因为这是我妈妈年轻时的愿望哦！那个时候，其实妈妈跟过一个日本人谈恋爱，不过后来因为家里人的反对，变成了没结果的恋爱，要不是我就是中日混血儿了，哈哈！来，给你一块肥牛，哈哈！不过，我也遗传了妈妈喜欢日本的基因，于是，在我和妈妈的强烈要求下，爸爸终于答应移民来日本了。啊，对了，我也特别喜欢日本的手机的形状哦。啊，真的太好了，能来到日本，我可是学了一年日文才来日本的，可是好像日文还是说得不太好，还有很多日文中的汉字不会读哦。真是的，明明是中国人居然不会读汉字，哈哈！啊，我来教你读你的名字在中国语里的发音吧。中岛良平，中——岛——良——平，跟着读一次嘛。”我跟着她读那些奇怪的发音，不，应该是我把那些发音弄得很奇怪，弄得她笑得人仰马翻的，“哈哈！你在说什么文啊？根本没一个字读准了，哈哈！”我也觉得自己说得很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她突然说：“不如下一次我们叫来班上的人一起吃火锅好吗？其实，我比较喜欢一大帮人热热闹闹的气氛，这样才比较情绪高涨嘛，对不对？中岛君也太浪费你这张脸，如果开朗一点一定会很受欢迎的！而且明明是说话很好笑的人，对不对？”我想，果然这家伙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不过我也同意她的话，多人一点还是好玩一点的。于是，我说：“好啊，下一次，也叫上班上比较坐附近的同学吧，好像皆川君，藤原君他们吧。”
　　可是，她却好像把叫唤人的任务交到我手上一样，她说她的日文不好，所以不好意思，然后在她的一再推动下，有一天，我居然豁出去了站在班上比较显眼的地方，大声地问：
　　“有人想去吃火锅吗？”然后她在我旁边细声地提醒着：“加点笑容！”
　　我听了她的意见，不过好像笑得有点傻气地又问了一次：
　　“今天放学有兴趣去吃火锅吗？”
　　没想到，班上很多女生闻声而起，接着，也有不少男生答应着说是个不错的建议，然后就整个班沸沸扬扬地开始了讨论去哪一间火锅店，吃哪种火锅等话题，然后又慢慢离题说到其他地方去了，我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讨论，转学以来第一次投入了大家的圈子里。
　　放学后，一帮人兴致勃勃地向火锅店进发，我跟纯夜说，总算达到你目的了，可以跟大伙一起热闹了，她也很高兴地说，可以认识朋友了。然后，也开始有几个男生走过来跟我搭话，她也走向她的女生群。我遥遥地观察着，发现她并没有多说话，可是一直在那里面很开心地笑着。
　　在吃火锅的时候，大家的座位都很机动，一时坐到这里，一时坐到那里，而我总是坐在那个位置，坐在离纯夜不远的位置。我看着平时多话的她好像没怎么说话，于是就走到她旁边坐下了，那时我们刚好旁边都没人，我问她：“怎么都不说话的？就在那边一直傻笑？”她说：“我哪里有傻笑了？我日文不太好嘛，在多人的地方不敢出声，可是感受到这种气氛就好了，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了，啊，我去一下洗手间。”她刚这样说完，然后就有两三个女生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跟我搭话了：
　　“中岛君以前在哪所学校读啊？”“中岛君有女朋友了没有啊？”“中岛君喜欢哪个歌星啊？喜欢EXILE吗？”
　　女生们的问题还真多，惹得我刚认识的那个男生堆都走过来凑热闹了，“太过分了，良平一个人占这么多女生，太有艳福了，哈哈！”
　　然后我们又玩了一个整一班人一起玩的游戏，我情绪头一次这么高涨，可是纯夜一直都不在，直到我们提议要走，向KTV进发她才出现了。
　　“怎么了你，失踪了这么久？太可惜了，刚才我们玩得这么高兴。”
　　“啊，是吗？哈哈，我刚才肚子不舒服啊。看来是有点水土不服了。”
　　“是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
　　“啊，不用，我还想玩下去了，刚才都一直没法参与。”
　　这时候，我的新“哥儿们”就呼喊着我了：“良平，快跟上来了！”“啊，知道了！”不过我还是坚持陪在纯夜身边，我们俩就这么跟在大队后面走向下一站——KTV。
　　到了KTV，大伙玩得更高兴了，然后我又被推去唱歌，然后女生们都说我长得很像山下智久，坚持要我唱山下的歌，我说我不唱，后来有一个我的“哥儿们”说肯陪我合唱“修二与彰”的《青春Amigo》，于是，我就这么被硬迫着唱了。女生们都大赞我唱得比山下还要好听，这真是让我在暗地里乐了一把。
　　然后，我又怂恿纯夜唱歌，可是她一直说：“不行不行，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会走音的，找一天我跟你两个人去唱才唱给你听吧，哈哈。所以千万不要提议我唱歌，求你了。”我从来不勉强别人做事，于是就照她意思做了，可是我要她一定要找一天跟我去KTV唱歌给我听。
　　有好几个女生都怂恿我去参加最近学校举办的文化祭中的其中一项比赛——KTV比赛。我说，我这么胆小的人怎么可能站在舞台上唱歌。然后我就把话题带开了。
　　从KTV出来，纯夜和我约好星期天到电影院看电影，她说要庆祝今天玩得这么高兴，真是个喜欢活动的女生。
　　星期天，我跟她到了电影院，她一来到就说：“今天好冷哦，中岛君的围巾很衬你哦，哈哈！”然后我跟她去买票，她说，她已经有票了，是亲戚给的，说我不用买她的份了。然后买完票出来的时候，她说她要先去一下洗手间，让我先进场找位子。
　　过了一会儿，她进来了。我们看的是讲述幽灵的恐怖片子。一开始，我想，她肯定会害怕得尖叫吧，可是没想到她出奇地冷静，真是个怪女生，还不时地说句，“嗯，这里应该会出现鬼魂了吧，中岛君，做好准备了！”我面对着她这种冷静，真是觉得她又好笑又奇怪。
　　我们出来时，她跟我说，她一点儿都不害怕这种恐怖片，因为她自己都有在写恐怖小说，“是吗？有没有成作？”我笑着问她，觉得她真是不同一般的女生，“还在写呢，我准备写个十来万字，而且我习惯先把整个故事的情节都想好才动笔，然后要在一个星期里面完成。哈哈！”“还真是出口狂言，我看你是不准备投稿的吧？一个星期怎么可能写一本好书出来？”然后她不服气地说，“是个好故事呢。”“是吗？说来听听。”
　　“详细的我说不清，是说一个有如幽灵般存在的人，他因为一次泥石流中发生了意外而被人以为他死了，于是他家人在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尸体的情况下领取了他的死亡证明书。他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实际上他被当地的一个隐居者救活了。然后过了一年，他恢复了健康，为找回他爱的人，他回到了那个地方，可是他在知道了原来自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且他的爱人因为以为他死了，和其他人结了婚，他伤心欲绝，决定以幽灵的身份守护着他的爱人和家人，因为他发现他的家人因为他的‘死’而自暴自弃，欠了一大笔债，于是他开始暗地里做一些犯罪的事，甚至杀人，就是为了守护他所爱的人的幸福，可是他的心灵还是纯洁的。这样一个悲剧人物最后变成了真正的幽灵，离开了他所爱的人，可是他所爱的人完全不知道他曾经回过来。”
　　我听着这个奇怪的女生说的故事，觉得还不错嘛，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起来，不过我还是说，“说得好像蛮吸引的，实际构思的情节想好了吗？哈哈，没想到你居然会写这么黑暗色调的东西，你这脑瓜里到底装着什么啊？”她笑了笑，说：“好了，你羡慕我的才华就直说嘛。接着下来，我们去KTV吧，不是说过要让你听我唱歌的吗？”我记起来了，“对啊，那天我可惨了，被大伙们逼着去唱歌，这次轮到你了，哈哈。”“没有的事了，中岛君的歌唱得非常好。可以考虑一下去参加KTV大赛啊。”
　　总算听到纯夜唱歌了，一点走音的迹象也没有。不，根本就是太好听了，肯定是班上唱歌最好听的那一位了。
　　“你唱歌根本就不用害羞啊，我敢保证，如果你那天在大家面前唱歌，大家肯定会大拍手掌的，然后封你做KTV皇后的。”纯夜笑了笑说：“别开玩笑了，在很多人面前我不可能唱得那么自然的，都是因为跟中岛君比较熟才会唱得这么自然的。”听到她说跟我这么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开心，她的意思是和我熟到哪种程度呢？她会不会是……正在我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突然感性起来。
　　“我一直觉得声音是有颜色的，每一种声音都是不同的颜色，”我想，这个女生果然很奇怪，声音明明是无形的。可是，她马上就看出我的想法了，“你或许会想，声音是看不到的，可是我却觉得这样无形的东西却可以带给我们看得到的影响。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么我们的世界也是黑暗的。所以我们的世界也是由不同的声音构成了这么多色彩，让我们的世界这么缤纷绚丽的。所以我一直觉得声音是有颜色的。”真奇怪，我倒好像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服了，她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中岛君的声音是黄色的，因为每次听到中岛君的声音，都会觉得很快乐。”我听到她的话，怔了一下，脸也红了起来，“怎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啊，还把我的声音说成是黄色，真是难看的颜色，说成是比较帅的颜色都好啊，例如深蓝色，有沉稳的磁性之类的。罚你再唱一首！”她笑了起来，“是，是是。我这就去唱，中岛君的脸好好笑啊，哈哈！”
　　纯夜的声音很舒服，虽然不是甜甜的，圆润的，可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入耳，像一洌清泉淌入心窝。我想，如果说声音是有颜色的，那么纯夜的声音肯定是我看过的最美丽的颜色，是可以包容整个世界的颜色，至少对于我是这样的。
　　我渐渐地变得人缘很好，也发现自己在女生中挺有人气，也渐渐地学会了怎样去挑拨她们的情绪，让她们高呼起来。我变得有点能言善语起来，在男生堆中同样是重要角色。因为我没什么脾气，也肯帮助人。这一切都要拜纯夜所托，都是因为有她在一旁叫我说出什么建议来我才渐渐人气高起来的。我发现每次在大伙面前纯夜都不会直接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而是要我转达出来。她的很多意见都让人兴致勃勃，可是，别人都不知道是她想出来的，他们都以为是我会搞气氛想出来的。
　　我渐渐跟她远离起来，因为我已经适应了在大伙里的生活，可是我总是留意着她在女生堆里面的笑容，也总是找机会想在放学的时候跟她一起走，可是到最后总是变成我被“哥儿们”拉扯着一起走。
　　也开始有女生对我表白，可是我总想着一个人，于是都委婉拒绝了。
　　有一天早上，我在图书馆学习，久违了的纯夜也来了，我马上抓紧机会跟她说话。
　　“喂，不是说过要教我英语的吗？”“对啊，可是你还不是一样没教我日文。”“那好吧，以后每天早上我们都在图书馆里见，然后我教你日文，你教我英文。”她想了想，然后答应了。她又继续说：“对了，我参加了那个KTV大赛。”我听到觉得还蛮理所当然的，“哦，很好啊，纯夜唱歌很好听，肯定拿奖了。”“可是，我说过了，我在大家面前唱歌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肯定唱不到正常水平的，怎么办啊？”我就跟她说：“那你就把台下的人都当成花草树木喽。”“真是没创意的说法，真正上了台时根本没办法这样想象的。”我好心没得好报，就没好气地说：“那我也帮不了你了。”“不，你可以帮到我的。要是中岛君也参加，我就会觉得好像自己是在跟中岛君在KTV里唱歌一样了，那我就会觉得安心多了，所以，中岛君也参加吧。”“不会吧，要我参加比赛，不可能了。我不行的。”“啊～不要这样了，就当是陪陪我了，求求你了！”“不行不行，就是这次不行。”她看我这么坚决的样子，噘着嘴，拿起书本气愤地站起来，“好吧，那以后你自己来图书馆吧！”然后就转身离去了。我也马上收拾好书本，追上去，“等一下，别那么小气嘛，真是的，只不过是报个名而已吧。”她马上停下来，闪着眼睛看着我，“那你就是答应我参加了？哈哈，这才是男子汉嘛，哈哈。”我也不知道我是抽了哪根筋，居然一时口快答应了。
　　于是我去了报名，大家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知道我要报了名的，都纷纷来给我加油，女生们都说如果我进了决赛，肯定会在台下给我加油助兴的，我发现，这一次为了面子恐怕要努力练歌了……
　　第二天，我跟纯夜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我顺便跟她说，不如以后放学的时候找个地方一起练歌，然后她答应了。可是她露出了一副落寞的表情，然后说：“我的小说写得有点写不下去了，因为主角渐渐被这种生活所折磨，他想表白真相，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他想重新跟他所爱的人在一起，可是这样一来，很多东西都会产生大变化的，可是……我想到这里想不到了。”我想了想，说：“你不是还没有动笔写吗？不如改一下结局吧？让他的结局变成是重新成为了正常的人，得到了幸福，与自己所爱的人生活下去吧。”她望着我，眼睛闪烁着从来未有过的哀伤，仿佛天上的星星都将要坠落一样，闪烁着残缺的光。“那是不可能的，幽灵终归要变成幽灵。”真是个顽固的女生，我当时这么想着。
　　我和纯夜互相聆听彼此唱歌，把对方的缺点指出来，然后说出改善的建议，这样一直跟她相处着，有时候，真是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声音是有颜色的，每天都听到她的声音，觉得每天都是不同颜色的一天。有时候，我们都累了，会互相唱起自己随口乱作的歌，特别是纯夜，她因为不懂日文，随便乱唱的歌里的词还真是没有一句是有意思的日文。可是，这样的快乐生活却使我每天都抱着兴奋的心情去上学，因为可以听到她的歌声。
　　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边哼着歌边进课室，同学们都笑我：“哇，已经进入状态了，每天都抓紧机会练歌，连走路的时候也不放过，加油哦。”其实我心想，我不是因为练歌而哼歌，而是因为心情畅快而变得开朗起来了。
　　很快到了初赛的日子，地点是学校的体育馆。我和她来到这里，参赛者先抽了签，然后在外面等，等叫到自己的号码时，就可以进去了。而未被叫到的参赛者是不允许进去的。
　　我跟纯夜都很紧张，我抽到了16号，纯夜呢？我问她抽到了几号，她说：“很后呢，64号，是最后一个，哈哈。要紧张很久呢。”“不用担心，你唱得这么好，初赛肯定没问题。不用紧张。”
　　终于轮到我了，“加油哦！不用紧张！”纯夜这么鼓励着我。我又想起纯夜的那句话：“声音是有颜色的。”我决定唱出让人看出是快乐的颜色的声音来，于是抱着这样轻松的心情我觉得自己还表现得不错，而且初赛只有评委在下面，并不用解决面对一大班观众的怯场。
　　我唱完了，然后就出来陪纯夜了，“怎么样，唱得怎么样？”纯夜焦急地问，好像是在问自己的结果一样焦急。我做了个胜利的姿势，“没问题！不用担心，你也要加油哦！”她放心地说：“没关系了，我看到你这样也安心很多了，不紧张了。”我觉得她的确好像不再紧张了，就好像一会儿她不用进去了一样。她突然问我：“如果只有我没进决赛，中岛君也会努力吗？”我听到她这么说，觉得是时候鼓励一下她了，“放心吧，如果我都能进的话，那毫无问题你也一定会进的……”“反正你答应我了，要不然我就不会放心地走进去唱的了。你一定要答应我，要是我不能进决赛，你也要一直努力到最后。”我说：“嗯，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努力，不要让陪你进的那个进了，你倒没进，这太差劲了。”“嗯，我会努力的！”我们相视而笑。
　　等到最后一个人出来了，然后纯夜很镇定地对我说：“嗯，我进去了。”
　　可是她出来得很快，她说：“终于结束了，这一次无论行不行都没关系了，反正我总算做了以前自己不会做的事。哈哈。我们回去吧。快走。”然后就轻快地拉着我走。不管我怎么问她情况她都不答。我心想，她是不是表现不出正常水平了？
　　过了几天，结果出来了，她落选了，我却进决赛了。我的担心应验了。
　　班上的人都来给我庆祝，弄得整个班沸沸扬扬的。我想，纯夜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吧，于是一放学我就朝她那里奔去安慰她，没想到她居然额外开朗地对我说：“放心了，我一点都不奇怪，当天一出来我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了，倒是你，要遵守承诺哦，要努力到最后。”“都怪你，说什么如果你进不了决赛，你看，都被你这张乌鸦嘴说中了。”她就这样和我一边谈笑着一边走回家了。
　　第二天，同学们跟我庆祝，到了附近一家餐厅吃饭，我发现我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高人气的人了，在班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对此，我觉得全都是纯夜的功劳。渐渐地，我发现我的目光离不开她。而且，奇怪的是，我总是觉得她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那天晚上，她跟我一起回家，她突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中岛君，请一直保持着现在开朗的性格哦，只有看到这样的你我才会放心。哈哈！”不过我的疑虑都被她那一声吓破胆的笑声驱散了，对啊，如果她的声音能一直这么在我耳边回响着就好了。
　　“我的小说写完了，很快吧？”“嗯，好厉害哦，你真的在一个星期内写完了十几万字吗？”“哈哈，才不用一个星期呢，熬了两晚通宵，四天里就写完了，好痛快啊！哈哈”“好疯狂啊，女人熬夜多了会有皱纹的！”“我才不怕呢，哈哈，我明天拿给你看，你一定要给我细细地啃哦。”
　　她真的把她的小说拿回来了，她兴高采烈地拿到我面前，“给，就是这本了。”我看着眼前这本厚厚的笔记本，试探似的打开它，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我翻到哪里，哪里都是空白一片，我抬起头来，惊讶地说：“什么都没……”
　　什么都没有，她消失于我的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柱惨白而强烈的阳光直直地透进我的眼瞳中，所有被遗忘的过去在这强烈的白光中有如电影般在我眼前快速地重现……
　　我跟你认识在以前的学校，就像现在一样，当时我辅导你的日文，你辅导我的英文，我一直紧闭着的心扉就如现在一样被你打开了，然后我终于跟你展开了恋情，那都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可是你一年前，就像现在这样，在一次地震中离开了我，永远地。可是，我怎么都忘记了呢？我怎么能都忘记的呢？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我选择遗忘，所以我选择重新蜷缩进我那悲伤寂寞的壳里。你一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重新来到我身边，以幽灵的身份再一次把我从悲伤寂寞中拯救出来的吧？
　　我终于明白，这一段日子以来，你的一言一行我都明白了。你写的小说其实只是我们的故事……
　　我拿着那本空白的小说，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静静地，仿佛要把压抑体内多时的感情都哭出来。
　　我决定继续努力地参加那场比赛，那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把我的声音涂绘成你喜欢的颜色。我这么努力着，自己作曲，作词，然后叫班上会弹钢琴和拉小提琴，还有会弹吉他的同学帮忙编曲。有一天，我听到同学们在背地里讨论我，“最近中岛君的魅力又上升了，啊，努力的男人是最美丽的！以前我总是觉得他怪怪的，有时候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对啊对啊，我也有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回家，可是却好像旁边有人似的，常常别过头去自言自语。可是一见到平时开朗的他，那种怪怪的感觉就没有了，而且现在他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是啊，他长得真的好像山P啊！”我听着这一段话，一阵心酸涌上，说不定那个怪怪的自己比现在的自己更快乐……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每逢听到悦耳的声音，我都会想起你的话，声音是有颜色的。是的，绝望的声音是灰色的，让人幸福的声音是粉红色的，让人温暖的声音是橙色的，让人快乐的声音是黄色的，可是，像拥有你如此美丽颜色的声音恐怕永远的永远我也不会再遇上的了。
　　因为你声音的颜色是永不消褪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