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
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住的地方人去楼空，所有联系方式也都全数作废，急得乐无异一摔手机：“敢情你还是宁波人啊？！”
“不对啊，瞳才不是宁波人。”华月在一旁纠正。
“那个，华月姐，”乐无异解释道，“您拨的用户已停机嘛。”
“有说冷笑话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尽快找到他。”沈夜说着，嗓子似乎比平常低沉了许多。
谢衣则一言不发，边喝茶边想着最近是否有什么端倪而自己未曾发觉，结果思来想去，也就觉得瞳大概身体不好，接着便毫无头绪了。
“师傅，你脸上有苍蝇。”
谢衣回过神来，茫然地“啊？”了一声。
“头儿一直在盯着你脸看呢。”
“……”
“啧，乐无异你烦是不烦？”沈夜简直想抄起家伙抡过去。
“别介啊头儿，我这人一不说话就没思路了，”乐无异在客厅里走到这边又走到那边，和着头上的呆毛晃啊晃的，突然间像想到什么似的蹙紧了眉头，继而茅塞顿开道，“啊！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于是一伙人“咚咚咚”地跟乐无异跑回研发室，他打开瞳桌面上那台办公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了一番，接着调出个程序，提示要输入密码。乐无异说你们等等啊，我先破解破解。
谢衣觉得奇怪了：“无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我突然想到最近瞳有时候老盯着电脑看，就好奇多瞄了几眼，那时候发现他盯着看的是个程序，我还当他又在搞啥研究呢，结果现在想想，应该跟他突然失踪这事儿有啥关联吧。”
“原来如此。”
几十分钟的功夫，乐无异演算出了破解密码，输入后按下回车键，一幅像素图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流月村？！”除乐无异外，其余三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唉，果然是人老了，”沈夜一拍脑袋道，“居然没想到这个。”
“谁能料到最讨厌村子的人最后却想着要回去呢。”华月叹了口气。
“事不宜迟，还是先回村子找找再说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流月村是沈夜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因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经济一直相当落后。他们自然向往着外边的世界，而其中又以瞳为甚。他生下来的时候，天生就瞎了一只眼睛，母亲因为难产死了，父亲随后也得了一场大病撒手人寰。瞳不单只变成孤儿，还背上了克父克母这种莫须有的骂名。沈夜爸爸是村支书，一家人生活比较宽裕些，便时常会接济接济瞳。当然瞳也没辜负村支书的期望，最后跟沈夜一起考上了重本，两人就开始着手创业直到现在……
乐无异在颠簸不停的越野车内听沈夜讲那过去的事情，觉得自己以前老跟瞳抬杠真是罪孽深重，结果想着想着就吐了出来。
“对不起啊头儿……我实在……还没被这么颠过……”说完他又吐了一口。
“乐无异你看着点！”沈夜怒道，“敢吐我车上我非把你扔出去喂狼不可！”
华月只好掏出耳机听音乐去，而谢衣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神色凝重。
后来大家找到瞳的时候，他坐在离自己家门口不远的一条小溪边，像是在闭目养神。乐无异最先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我这个月的奖金，你还没来得及扣呢，怎么就跑了。”
瞳也不睁眼，淡淡道：“说明我是个好人。”
“瞳，到底发生什么了？”沈夜走上前问。
瞳终于还是叹口气，站起身来：“抱歉了阿夜，我只是剩下的时间不多，想回来一个人静一静。”
华月惊道：“瞳你的‘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
瞳耸一耸肩：“没什么意思，绝症而已。”
谢衣其实多少猜到了原因，只不过当真相由瞳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瞳，现在医学昌明，不再努力试试么？”他问。
瞳摇摇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更何况，我也累了。”
“……”
“谢衣，你也甭再跟阿夜闹别扭了，他那弃夫劲儿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瞳说着，突然苦笑了一下，“老天爷很爱跟人开玩笑，有些人有些事，可能哪天你想珍惜的时候，都来不及了。”
谢衣怕自己忍不住，不禁深吸一口气，走到沈夜身边，牵起了他的手道：“嗯，我答应你。”
“阿夜你也是，平时一副疼老婆的样子，戳人痛处的时候倒是快准狠，以后悠着点。”
“……我明白。”沈夜握紧谢衣的手道。
“还有阿月，你年纪老大不小了，别没事整天宅在家里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公司里的肥皂还没看够么？小心嫁不出去。”
“知道啦！”华月的声音已明显带着哭腔。
“乐无异……”瞳话还没说完，结果就被对方冲上来拽住了领子。
“你为什么不再努力一把？！那可是你自己的命啊！为什么那么早就要放弃？！”乐无异全然不顾地嘶吼道。
瞳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即便笑出声来：“傻小子……”
“……”
“生命值得为之拼搏，但生死一事并不受自己掌控。反正这辈子我已没有遗憾，不必太为我感到伤心……”
乐无异终究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瞳犹豫半晌，也还是伸出右手，将他的头按入自己怀中，轻轻地拍了拍。
多年后，乐无异早已辞职，并在国外攻读医学。瞳祭日这一天，沈夜跟谢衣来到他的墓前，身旁还带着一个小女孩。那是他们共同领养的孩子，名叫沈曦。
“小曦乖，去给瞳哥哥献束花。”
沈曦点点头，便将一束雏菊放在瞳的墓前。
而就在那束雏菊旁边，还有个装满水的瓶子，上面插着一株白色的小花——那是瞳的家门前，经常盛开的一种。
看样子，是有人来过了。
沈夜眺望着远方蔚蓝，不禁舒心一笑道：“这样好的日子咱们能聚一聚，真是不错。”
谢衣抱起沈曦，也笑着应了声：“嗯。”
彼时一阵风吹过，瓶中小花便和着那微风，轻轻摇曳。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