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过去·未来》柳橙

1、过去·未来

　　珑雅将自己面前的黑咖啡喝下。
　　冷漠的注视着这座小城午夜时分的凄凉。
　　自己身处的商业区除了这家咖啡店外，只有一家标牌为“24小时营业”的小商铺的灯还亮着。
　　仿佛被淹死了，淹死在了一个连月光都没有的孤独寂寥的大海之上，只有面前光芒小到与萤火虫无异的灯塔。透彻人扉的冰冷浸入骨头里，也压榨着她的肺腔，最后一抹呼吸也被黑暗残酷的抽离。
　　眼皮微微攀上了眼珠，只留下最后一道深咖啡色的瞳孔，微微潋出咖啡馆里闪耀的灯光。
　　只是眨眼的功夫，咖啡已经凉了个透彻。
　　秋天了啊……
　　过着牛仔裤的腿毫不迟疑的离开了这家咖啡店，唯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还有半杯咖啡的咖啡杯上还存留着温度。
　　米白色的风衣在秋风的吹扯下掀起一个又一个弧度，这世间的最后一抹白色，仿佛也被顿时在了黑暗之中。
　　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小的广场上，这里……曾经可是让她最开心的地方呢趴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出神的看着还在播放着广告的巨大的电子显示频。
　　“姐！”那个年幼的表弟不慎从这块一米高的石头上掉落，像一头无尾熊一样可爱的大眼睛，反射出明亮的灯光和熙攘的人群。看到站在一旁的舅舅和表姐大笑不止的模样，不满的叫道。短短笨笨的手掌将那个笑得正开怀的表姐拽了下来。
　　“哈哈哈！”像两只小熊，在草坪上滚着笑着。
　　只是下一秒——
　　身材明显抽长的不再带有婴儿肥的表弟错愕的看着他的表姐。纵使下一秒隐藏的很好，但也能看出牵强下的深到眼底的厌恶。
　　再下一秒——
　　叫醒她的是这块曾经温暖无比的石头传来的寒冷的温度，以及风衣口袋中震动的手机：
　　母亲
　　2020.09.15 23:49
　　回来。马上

　　母亲……大拇指摩挲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
　　“你的学籍卡呢？”台上那个让无数同学称之为魔鬼的她最尊敬的老师问道。
　　“我母亲正在找。”倔强的女孩在母亲二字咬得很重。
　　对啊……我的母亲。
　　待她坐下时同桌捅了捅她的胳膊：“你怎么叫你妈叫母亲？”
　　太突兀了……在这个所有人都用撒娇的语气叫着妈妈两个字的世界，官方版的母亲，太突兀了……
　　一声嗤笑从鼻子喷出，她只给了同桌一个扭曲的弧度。
　　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坐上一辆的士，司机脸上的奸笑透过镜子反映到珑雅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的麻木不仁的眸子中，只是麻木的掏出司机要的高价。
　　默默的走在这个小区里，看着一栋栋居民楼在寂寥中沉默不语，也没做出太多的留恋，只是麻木的走向那个让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静静的抚摸着那块被贴了一层又一层小广告的墙壁，记得无数年少的夏季，自己无聊地撕着小广告。也记得七年前的这个夜晚，这个时候，为了不让老妈知道，自己在楼下靠在这面墙上与同道中人笑谈着，以及快午夜时才归来的刚刚闹过矛盾的女孩。习惯性地挥起右臂时，却突然僵住自己用比平时多一倍的吐槽来掩盖那个僵住的动作。
　　踏上了一个又一个台阶，漆黑的楼道只回荡着一串串空洞的脚步声。
　　站在门前，刚想像三年前拿出这个“家”的钥匙时，只是钥匙串上，早就在两年前时缺那个用了十年的钥匙的身影。
　　敲门的声音响起时，她才发现，门是虚掩的。
　　对啊……虚掩的……欢迎我回来啊，但是，我进来之后务必要把门关上吧。
　　珑雅把门拉开，果然看见早已年老色衰的父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是啊……父母都老了这么多呢。
　　时间从来没有遗忘过任何人，老人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他亲自执笔刻上去的。
　　灯光直直的照射在父母的脸上，显得那么生硬、苛刻，这是一种叫做压抑的灯光。
　　拉开门的声音使刚才严肃的气氛瞬间无影无踪，也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进来。”父亲道。
　　“不用了，我站在这里就可以了。”
　　“现在连个门都不进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什么也不听了！你爹你娘也不要了！你回来干什么！有本事别让我看见你！”癫狂的母亲已着癫狂的神态用癫狂的语调说出癫狂的话语。
　　呵……我也不想回来啊……
　　自己依旧用着当初在咖啡馆时的眼神，漠然的注视着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一道影子的门框。
　　这个……这个地方，做主的是处处牵让母亲的父亲。
　　“你只要敢给我回去。”父亲。
　　“我在很早之前就发过誓，我会养你们的。”
　　但作为代价——我从你们的手中买来抵押了十八年的自由！
　　呵，本来嘛，这句话是2012年几月几日说的来着？
　　呵，本来嘛，利益的世界，涉足了太多太多的地方。
　　这个世界你以为是什么？
　　也许你会感叹——
　　啊！多么高深的友谊啊——
　　当那年，我傻傻的站在那个女孩的家门前，敲了二十分钟的门，敲来了一双关节红肿的手时，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她只是一不小心在二十分钟的时间里睡着了！
　　啊！多么光明的世界啊——
　　当那年，我看着路边一个被车撞倒的人，刚想上去搀扶时，被舅舅硬生生的拉走时，怎么没有人告诉我，要做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啊！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啊——
　　当我们一次又一次被人阻挠、辱骂时，怎么没有人对我说：只要你幸福就好！
　　父母错愕的目光像一道道聚光灯的光芒，我转身的每一个弧度都在此刻变得那么明显。
　　“你再敢给我走一步！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呵，这是第几遍来着……让我想想啊，一零年应该是第一遍吧，然后是一三年……
　　我看这是你唯一可以要挟我的资本了吧！
　　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能说些什么！
　　抬起头，毫不退缩的迎上了父亲那怨毒的目光。
　　对，怨毒。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便特别害怕父亲的一种眼神。
　　那种感觉，就像是将你坠入冰窖一样……让人发寒……
　　每年呢，至少有四次都是活在这种眼神带来的战战克克之中。
　　后来，像从地球诞生到太阳爆炸的时间一样长，我终于为我的父亲的这种眼神找到了一个算得上是恰当的形容词——怨毒。
　　现在也不明白，能让年幼的我有那种感觉的眼神到底是有什么情绪而延伸出来的。
　　我也看着他，我的眼神，叫做怨恨。
　　你凭什么那么看我！脚步匆匆的下了楼，压根无视了楼上传来的父母二人的咆哮和怒骂声，闪身钻进了的士里，开始了我的回程。
　　看着四周熟悉的景物飞速的倒退，只有一些饭店、超市的招牌还在亮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颜色被搓成了一个又一个团，疯狂的掷向身后空洞的黑暗。
　　一路，仿佛行驶在黑洞之中，那些色彩就像宇宙垃圾，疯狂的穿梭。
　　现在才两点，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而这辆的士却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火急火燎的飞速行驶机场。
　　机翼划破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多么……令人雀跃啊……
　　默默地看着机窗上浮现的脸，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一切都说开了，不是吗？
　　在无数人的望眼欲穿中，在无数人的咒骂声中，太阳悠悠然然的升了起来，带来的是一个新的今天。
　　在一个房子中的起居室的床上，一个人坐着，一个人睡着。
　　坐着的人抱着笔电，待到将一篇名叫《过往·未来》的文章的最后一个字打出来时，对着像是说好了一般的突然睁开了眼的傻笑的人说道：
　　颜，早安。

作者有话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