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整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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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那么不会掩饰自己，看到那人眼睛都亮起来了。
萧怀绪边洗手边看着华鳈蹦蹦跳跳地跑去刚从战场下来风尘仆仆的女大将军楚明岚。
“怀绪，情况怎么样？”楚明岚没有理会华鳈，走过来有些急促地问，明明是个长相可爱的女孩子，打战却一点不逊于男人，难怪一堆姑娘看到她都瞪直了眼。
“无人死去，不过有十几个已经不能再打了，行军也不适合。”
“这……我们明天一早就要拔营前往楼兰古城，你看可不可以…..”
“不行，去楼兰途中风沙大且无法预测会遇到什么埋伏，他们会死。”萧怀绪合上手中人员伤亡名单的本子，语气虽然还是一贯的温和淡雅，但却不容反驳。
“但是留他们在这里就能活下去么？”华鳈在一边小声的问。
“至少会比行军活得久一点，我会留下一个人来照顾他们。”
“此去楼兰，不知伤亡多少，怀绪你人手本来就不够，如果再留人下来，恐怕后面会更加劳累。”
“无妨。”
“……我可以留下来么？”
“嗯？”
“我也会医人。”华鳈认真地看着楚明岚说。
“别闹，小鱼。”楚明岚一脸头疼的表情说。
萧怀绪嘴角微微翘起。
“如果华姑娘觉得可以胜任在下觉得留她下来也无妨，最近华姑娘的冰蚕练得更加熟练了，而且五彩蝶也能准确的使用。”
“哦？是这样么？”楚明岚转过脸看华鳈。
“当然！”华鳈咧嘴得意地笑，露出浅浅的酒窝和小虎牙，煞是迷人。
“那拜托你了，我们最迟一个月后就会回来。”
“好。”
萧怀绪微笑的走开继续去照看伤员，华鳈随军已有半年，起初只是满嘴苗疆话的小姑娘，现在不止中原话说得溜口，就连一些成语也会运用，学习能力让人咋舌，不过也大概只有萧怀绪知道她背地里有多努力，无数个夜都看到她孤身一人在月光下面对漫无天际的黄沙苦练中原话和治疗的手法。
已过子时，萧怀绪听到对面床传来簌簌的声音，然后是小心翼翼的下床走动的声音，当初楚明岚在枫华谷捡着这个小女孩后就一直随军跟着，因为自己无暇照顾所以丢给自己说帮忙照看，刚开始确实有些不耐，好在华鳈人虽来自苗疆荒蛮地区，却很乖巧，默默做好自己的事，认真地学习中原的知识和治疗的蛊术，这样性格的人原本应该是内向感情不外露才对，只是她居然毫不掩饰自己对楚明岚的爱慕之情，稍微观察一下的人都知道她在喜欢楚明岚，那种看到楚明岚人就像小动物看到主人一样眼睛亮晶晶的，然后还有各种想让楚明岚认可表扬她的举动，说不定今天自动请缨留下也是这个原因。
不愧是苗疆的姑娘，有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可爱。萧怀绪脸贴着枕头，微笑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悄手悄脚地开门，胳膊下还夹着一本她送给她的诗集。
隔天行军楼兰，华鳈和十几个伤员被留在了龙门客栈，楚明岚担心华鳈一个人照顾不来，还留了个亲随陪她。
“都不要死啊！！早点回来！”华鳈咧嘴笑着挥手，那些汉子一边骂她乌鸦嘴一边笑呵呵地上路，萧怀绪侧过脸，看着身后笑颜如花的华鳈轻笑了起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一边楚明岚笑笑地回头挥手。
“是呀~~这么可爱的孩子都能捡到。”
“缘分，在枫华谷她的被尸人追杀，顺手救了下来，没想到她是去枫华谷找寻父母，但他们都已变成毒尸，这里又离苗疆千里迢迢，她已无处可去，这才留了下来，我以为行军辛苦她会吃不消，没想到居然适应了下来。”
“留着也好，苗疆的蛊术确实有他独到之处，过多几年，差不多也能独当一面，会成为个好大夫的。”
“……这一趟楼兰走完，你就要回万花谷么？”
“嗯，回去歇歇，这一次出门，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啊，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你脖子上挂着的小圆珠什么？”
“咦~是那孩子给我，说我遇到危险快死的时候就咬这吞下就会没事了，不知道是什么，快死了难道还能活起来么？”
“她没告诉你是什么？”
“呃，没，只说一定要我带着。”
不知为何，萧怀绪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在杂录医典看过，相传苗疆地区有一种蛊，叫凤凰蛊，被施上这种蛊的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如凤凰一样涅槃重生得到第二次生命，自己身上的伤害减轻大半，使自己继续战斗。”
“诶？！居然有这种东西么？”
“那孩子很喜欢你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你了。”萧怀绪微笑地说。
“我很不好意思的，快别说了。”
毕竟是传说中的东西，医书没有更加详细的记载，施蛊者会怎么样呢？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吧？
“可恶，突然出现的那一整队的鬼军攻击过来……”楚明岚咳血大骂，现在她几乎全身浴血，萧怀绪在一边忙着给她止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要激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萧怀绪一把点住挣扎起身的楚明岚的穴道。
“……我不甘心。”现在几乎整个军队都被灭了，剩下几个部将也在逃命的途中失散了，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萧怀绪带着楚明岚躲在一处岩石下面，只是药箱剩余的药物也并不多了。
“可恶……”声音突然的就虚弱得几乎让人听不清，萧怀绪默不出声，自古以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每一个士兵的死法都差不多，这样其实也算死得其所吧，毕竟这是楚明岚追求的道义，只是，那孩子会伤心吧，很伤心很伤心吧…….
萧怀绪把楚明岚脖子上戴着的小圆珠取下来，不管如何，死了结局就不一样了……
“把这个吃下去。”
“不。”
“吃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沮丧，但结局已经没法改变，活下来才有新的希望，虽然不知道传说中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效，但姑且可以试试，反正现在我是救不活你了。”萧怀绪说话直白了当，自己感情却全无半点流露，她说的，做的，永远是最正确的，像机械人一样，没人知道她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就连楚明岚这个认识了她5,6年的好友也看不出来，似乎是从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人了吧，自在，聪慧，冰冷，实事求是，从不越规。
萧怀绪没想到吃下凤凰蛊的隔天楚明岚整个人真的就可以活蹦乱跳的起来，检查了她的身体后发现也没有任何问题。
“真是不可思议的苗疆蛊术。”楚明岚看着自己昨晚还在流血的手臂说。
“嗯，昨晚你是什么样的感觉？”萧怀绪边收拾药箱边想着华鳈现在怎么样。
“昨晚迷糊中觉得自己全身好像在燃烧，痛得发不出声音，后面晕了过去不过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似乎被注入了力量呢。”
“凤凰涅槃大概就是这样的。”
“嗯，怀绪，我无法回去龙门客栈了，这边的情况我得尽快回天策府禀报朱将军。”
“然后？”萧怀绪的问话带着丝丝寒气让楚明岚有点头皮发麻。
“麻烦你去龙门客栈接一下那孩子，其他伤员我会尽快叫人去接应他们。”
“你们天策府的人脸皮都是这么厚的么？”
“……拜托拜托。”
“算了，你去吧。”
“嗯，多谢你了。”
“把药带上。”
既然你没说要接她去哪里，那我只有把她带回我万花谷了。
风尘仆仆地赶回龙门客栈时已经接近傍晚了，不想一身污秽去见那孩子，萧怀绪刚到立刻嘱咐小二烧热水准备洗个澡，没想洗到一半居然有人来敲门。
“谁？”
“怀绪姐姐，我是小鱼。”
“哦，进来。”
“怀绪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跑进屏风后看到萧怀绪悠闲地洗着澡，华鳈脸红地退到看不见萧怀绪洗澡的地方。
“你过来坐着我跟你说。”
“啊，好。”
“我们行军去到楼兰古城，当晚我们结营驻扎，但是半夜突然杀出一队黑色的军队，他们全身漆黑，只有两只眼睛发着红光，他们出其不意，我们的队伍当晚就被打散了。”萧怀绪缓缓地对着华鳈说着，眼睛注意着她后者的反应，她边说边从大木桶中站起来，后者看到她赤裸的身体，又是一阵脸红地转开脸。
“后来我们边杀边退，但那黑色军队实在骇人，很多人都被杀了。”
“啊！？那，那明岚姐姐呢？！”因为焦急顾不上害羞，华鳈转过脸急急地问道。
“你……明岚姐姐她…..”怀绪把紫色的长袍披在身上，黑色的长发还滴着水滴，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华鳈，这让后者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怕听到让她崩溃的消息。
“……她没事，不过她先回天策府了，这边情况紧急，她必须亲自回去一趟禀报。”还是不忍心看到那小动物一样的眼睛露出受伤的表情，萧怀绪撇过头找了条毛巾边擦头发边说。
“还好，吓得我。”
“不过你给的凤凰蛊她用了，不愧是传说中的东西，原本已经快死去的人隔天又像没事的人一样。”
“哦，原来真的有效的呀。”
“你也不知道？”
“嘿嘿，那是我阿婆给我的，她说三十年才能练成一个，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哦，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留着自己用么？”
“我留着也不知道用不用得到，能救明岚姐姐还是很高兴的，对了，那我们要在这里等她吗？”
“不，这里已经不宜久留，你暂时跟我回万花谷，等事情告一段落，明岚会来接你。”
“……哦。”
“回去睡觉吧，明天吃过早点就出发。”
“好，那我走了。”
“嗯嗯。”
一瞬间就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好像被人抛下不要的小猫一样，却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真有趣。萧怀绪看着华鳈离去的背影边擦头发边想。
“怀绪姐姐，我不跟你去万花谷。”吃早点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华鳈突然说。
“嗯？为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萧怀绪继续喝了口清粥。
“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明白，继续跟你们在一起只是会拖累你们，而且你们也是没有义务要照顾我的，这次如果跟你去万花谷，下次要去哪？明岚姐姐她也很忙，没有理由一直要麻烦她的。”
“话说得越来越溜咯。”萧怀绪笑笑地撑着下巴，悠哉地问，“然后你有什么打算？”
“呃~~我想到处走走看看，学习更多的东西，听说长安很大很好，我想去那里看看。”腼腆地说着，华鳈小心翼翼地端起粥喝了一口。
“你认识怎么去长安的路么？且路途遥远，现在世道并不太平，你不怕丢了小命？”
“嗯，其实在枫华谷就没想到过自己会活下来，现在居然活了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上天了。”
“最好不要这么想。”萧怀绪目露寒光地看向华鳈的眼睛。
“啊……？”华鳈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肩膀。
“你的命并不是你自己的，也要稍微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是，是的。”
“走吧。”
“可，可是怀绪姐姐，你不是要去万花谷么，我不去…….”看到萧怀绪站起身走开，华鳈急忙追上去。
“我陪你去长安看看。”停顿了一下，萧怀绪自然地拉住华鳈的手往马棚走。
“这里好热闹，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好看的东西。”转过头看走在后面的离经，华鳈笑得开怀，一只手还拿着一串萧怀绪刚刚给她买的冰糖葫芦。
“自古长安帝王家，这里是皇帝住的都城，自然会热闹一些，小心马车。”萧怀绪微笑地说，其实她并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看到她这么开心的笑颜，还是蛮值得一来长安的。
“哦，皇帝是长什么样的呢？”
“大概就是威明神武，一呼百应的吧。”打着哈哈哄华鳈，萧怀绪的眼光被路边布匹吸引。
“哦~”华鳈咬着冰糖葫芦想着威明神武，一呼百应的人是什么样子。
“之前注意到，你的背包是不是快坏了。”
“嗯，不过还能用。”
“趁现在有功夫，我做两个给你。”
“啊，好，谢谢怀绪姐姐。”
“要做好一点的背包要去打妖怪拿裂石哦~~~”萧怀绪笑得有些黑暗，华鳈下意识地垂下眼睛不敢去看那样的萧怀绪，感觉会被吸去魂魄一样。
“去，去哪里打？”
“嗯~~荻花宫吧，我再叫几个人，我们一起去玩玩。”
“可是，那不会很危险吗，我听说那里有条很可怕的大蛇…….”
“你是苗疆人经常要炼蛊还害怕蛇吗？”萧怀绪笑笑地调侃。
华鳈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没有，我们一起去吧。”
好笑地伸手摸摸华鳈的头，萧怀绪轻轻在华鳈耳边说，“没事的，我会护你周全。”
那时候，萧怀绪又怎么会想到，这样一想，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不，献祭蝴蝶之后你可以瞬间使用三次冰蚕丝，不用运功，你试一下。”
“好。”
坐在一边的萧怀绪看着书里的相关记载指导着蝶舞的治疗手法。
“怀绪姐姐，原来真的可以。”
“而且这里记载献祭蝴蝶还可以解除定身，现在能召唤蝴蝶了吗？”
“呃，还不可以。”
“等下我定你你再试一下。”
“好，谢谢怀绪姐姐。”笑颜如花地感谢萧怀绪，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华鳈说不出的高兴，以后就可以帮忙了，不会再连累到人了。
“……不用客气，再过一两年你就可以独自随军了。”
“真的？”
“继续练吧。”萧怀绪习惯性地摸摸华鳈的头。
“好的。”
以后大概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萧怀绪撑着下巴，眼睛没有焦距的看着练习的华鳈。
会是怎么样呢？她成为一个犀利的大夫，随楚明岚出征，然后呢？楚明岚不出意外的话她们多半就这样过一生，她想跟楚明岚成为夫妇么？不，没有那种可能，这个念头太惊世骇俗了吧？她会一直无怨无悔呆在楚明岚身边么？多半会的，她是个意志力强大的小姑娘。楚明岚呢？楚明岚她深爱的人已然战死沙场，早早就说过自己不会再爱上别人，但是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就算她说不会爱上，但是当感情来到的时候，也是意志力无法阻挡的，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不管怎么说，如果有个人这样喜欢我，不管她是男是女，我说不定真的会心动……
捂了下红成一片的脸，萧怀绪站起转身离开。
“咦，怀绪姐姐？”
“你自己练一下，我去喝杯水。”
“哦。”华鳈应了一声，才奇怪的想起，院子的石桌上面就有茶水了呀。
“怎么了？”并不了解华鳈在枫华谷遭遇过什么，萧怀绪看着自从过了午阳岗，随着路上的枫树越来越多，华鳈的神情越来越不安。
“想到不好了事。”华鳈强撑着精神，但萧怀绪还是注意到她拿着缰绳的手在颤抖。
想了一下，萧怀绪翻身下马，拉住华鳈骑的马的缰绳。
“怀绪姐姐？”
“骑一匹吧。”
翻身上马，萧怀绪把华鳈圈在怀里。
“其他人在荻花宫等我们，我们得快点。”
“嗯，好的。”
“……”
“……”
两人没再说话，只有马蹄声嗒嗒的踩在满地的枫叶上，萧怀绪轻轻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跳能稍微平缓一点。
“华姑娘。”
“嗯？”
“你仍想念着你的父母么？”
“嗯，没有一刻忘记。”
“如果我劝你放下仇恨你会听么？”
“……”
萧怀绪把怀里的华鳈抱紧了一些。
“我还以为我一直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怀绪姐姐看出来了，不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乌蒙贵的，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让他感受下万虫蚀体，万蛊噬心的滋味。”华鳈平静的说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奇怪的是，她的手不再颤抖了。
反而是枫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呢，萧怀绪看着眼前的枫树林，一把勒住马。
“怀绪姐姐？“
“这是你们五毒的誓言吧，只是我也有我的坚持，如果有天我治不了你，我会亲手杀了你。”
挺直背脊，萧怀绪一夹马腹，黑马飞奔起来。
因为喜欢，所以不会允许别人夺走你的生命，如果我无力挽救，那该由自己来落下你生命的最后一幕。
你有你的医人道，我有我的杀人方…这句话久远得萧怀绪几乎快想不起来了，那是她至爱的母亲对她的父亲玩笑时说的，只是作为医者的父亲，直到最后，都救不活自己，亦救不了母亲，而作为杀人者的母亲，却也拯救不了什么，唯一活下来的自己，在师傅的引导下变成一个医者，只是她自己知道，她体内杀人者的血液从未真正的冷却过。
“好累，怀绪姐姐，我不知道原来打妖怪是这么累的，差点就死了…..”一回来就趴在床上各种叫累，一边的萧怀绪看着她这样子，心里笑得开怀，表面却云淡风轻。
“把衣服脱了。”
“啊？”华鳈吓一跳转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萧怀绪，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把衣服脱了。”萧怀绪拿出自己的药箱，没有去看华鳈。
“为为为什么？”华鳈紧张得脸都红了。
“我帮你纾解下疲劳。”萧怀绪拿出手里针灸用的针，一脸不然你以为要干嘛的表情看着华鳈。
华鳈坐起来转过脸不去看萧怀绪，怄气一般地开始脱衣服，萧怀绪看到她耳垂都红了，偷笑了起来。
“面朝里面，背对着我。”
“……”
“怎么不说话了？”
“你应该一开始跟我说要啊…….”华鳈刚刚责问萧怀绪调戏自己，后者一针下去，华鳈没有心理准备，登时叫了起来。
“要什么？”
“我不知道！”脑子被疼得一片空白，华鳈眼眶通红，忍着不让泪掉下来。
“…..你还是趴着吧，放轻松，我不会伤害你的。”柔声说着，萧怀绪把手法放到最柔和。
“嗯….”
西南南诏军作乱，楚明岚被派带领军队出征，萧怀绪随军出行，华鳈一个人开始游历江湖，不过在军中，仍能收到她的来信，写的都是同时给萧怀绪和楚明岚两个人的，刚开始楚明岚还会看看，但随着战事紧急，只是由萧怀绪在空闲时口述告诉楚明岚内容和回信，听说她遇到一群经常一起打怪找装备的伙伴，带她去各个地方玩，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虽然也遇到过危险的时刻，不过每天都过得很刺激有趣。
萧怀绪却从来不说军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派温和地问华鳈的旅行如何，见过些什么，不知为何，萧怀绪总觉得华鳈有些怕自己，远没有对楚明岚放开，是因为自己经常面无表情么？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年。
十二月初旬，楚明岚一队军队在昆仑山准备攻打恶人谷的时候，一身当世备受推崇的烛天套的华鳈出现在众人面前，笑颜如花，一下子扑上来抱住愣住的楚明岚，她身后跟着的早已长大的□□，也开心地叫了出来。
刚刚忙完从军帐中走出来的萧怀绪看到前面这么热闹，走了过来，看到开心地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愣了许久，感觉耳边出现了一阵耳鸣，人声沸腾，她却置身事外，听不清楚。
“怀绪姐姐！”华鳈最先看到一边的萧怀绪，离开楚明岚的怀抱跑了过来，却是斯文有礼，只是拉住萧怀绪的手咧嘴笑着打招呼。
“哟哟，又高了不少哦。”沉静许久，萧怀绪伸手摸摸蝶舞的头，脑子里却是嗡鸣一片，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怀绪姐姐你脸好白，怎么了？”
“她啊，已经通宵了好几个晚上了，在制药呢。”楚明岚走过来，颇为苦恼，叫了萧怀绪注意休息，但后者总是一意孤行，不做好绝不罢休。
“今天确实有点累了呢，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华姑娘你长途跋涉，也一起去休息吧。”萧怀绪说了牵起华鳈的手往自己住的帐篷走。
“啊？好。”华鳈有些不知道情况，只得点点头答应，后面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的楚明岚微微笑了下，招呼副将会主营继续商讨进攻恶人谷的策略。
“怀绪姐姐，你没事吧。”
“嗯。”应了一声，萧怀绪把外套脱去，和衣睡下，把站在一旁的华鳈不知所措起来。
“……”
“……”
“华姑娘，过来一起来睡一觉。”无奈地转过身，萧怀绪脸色憔悴地说。
“但是我现在睡不着。”华鳈小心翼翼地做到床边说。
“不累么？现在明岚忙着军事，估计也是不能陪你的。”
“啊，没事，虽然有点累，但是看到你们觉得很兴奋。”
萧怀绪叹气坐了起来，扶住华鳈的肩膀，抬手把她的发簪拿下。
“啊？”
“今晚要行军，你还是休息一下罢。”萧怀绪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是软弱无力，她不知道，自己原来已经累成这样子了。
“好，好的。”脸红地转开头，华鳈任由离经软绵无力的手指帮自己宽衣，已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都躺下，华鳈看着离经的背对着自己睡，想着自己的过去，又想想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完全没有睡意。
“还是睡不着么？”萧怀绪转过身，幽幽问道。
“呃，对，对不起，怀绪姐姐。”
“不需要道歉。”萧怀绪伸手把华鳈抱进怀里，闭上眼睛说，“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怀绪姐姐你困了就睡，不用管我的。”萧怀绪身上温暖淡雅的香味让华鳈有些失神，似乎也快被拉进遥远的梦乡里。
“现在说这话也太迟了啊。”萧怀绪淡淡地说，伸手把被子拉上一点裹住华鳈，两年不见，她现在都跟她一样高了，人也清瘦了许多。
“嗯，怀绪姐姐，这次战斗要到什么时候？”
“看情况吧，这次打完以后我就回万花谷，以后也不会再随军了，你要不要代替我的位置军营大夫？”渐渐睡去的萧怀绪声音越来越低。
“呃……为什么？”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喃喃地说着，萧怀绪把华鳈抱得更紧。
华鳈不再说话，听着萧怀绪的心跳声，睡意袭来。
长途跋涉，说不累是骗人的，只是华鳈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太阳下山，还是萧怀绪把她把她叫起来的。
“对，对不起，睡过头了。”脸红地道歉，脸上还留着萧怀绪凉凉的手指的触碰感。
“没什么，我看你也累坏了。”睡过之后的萧怀绪显得精神好了很多，她边检查药箱边微笑地说。
“明岚姐姐呢？”
“她已经在整军准备出发了，你记得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再出去。
“嗯，好的。”
“怀绪姐姐。”
“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明岚姐姐一起出征啊？”
“因为……”因为我大师哥在临死前要我照顾一下楚明岚，那是他一生的挚爱。
“因为明岚是我的朋友。”要是跟她说到大师哥，势必会引出明岚对已经死去的大师哥的爱意，她一定多少会有些苦恼吧，还是让她无忧一点……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过这次围剿恶人谷结束后，我也要回去了，老大不小，回去照顾师傅。”
“哦……怀绪姐姐不跟明岚姐姐在一起了么？”
“啊？她那么忙，哪有时间在一起，不过我想有一天绑也要把她绑下战场吧，她是战斗狂，也老大不小了啊。”
“哦哦。”
“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大黄，……好的，谢谢。”
“那我出去走走咯。”
“去吧。”
这次围剿恶人谷是以傲雪的军队为支援进攻为主，一切都已经精心部署过，但是仍是一场恶战，恶人谷之所以能屹立于世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华鳈来了之后，萧怀绪确实轻松了很多，看着华鳈熟练的运用各种蛊，冷静地分析病情及应对的方式，萧怀绪调侃地说我们的小鱼也变得很可靠咯，后者又是脸红了起来。
随着军队的推移，到了北茫山的时候，突然连下一天大雪，无法再前进，但前线告急，如果再推迟半月，那之前的先锋队伍将受到灭顶的灾难，楚明岚调集一直小队，准备连夜开路向北越过北茫山进入恶人谷支援先锋队伍。
本来楚明岚想让萧怀绪一起前去开路，但萧怀绪最近却因为过于劳累而身体不好，楚明岚只得让她留守大部队，而华鳈跟着楚明岚的小队前去开路，萧怀绪这时才因自己太不爱护自己的身体而后悔。想着以后要多加休养，只是军令如山，再有不舍得不愿意，她也只能遵守。
“怀绪姐姐，养好身体，我们几天后就回来了。”有点忧心地对萧怀绪说，华鳈悄悄地在离经的药箱放了个蛊惑。
萧怀绪微笑地挥手，看着她跟楚明岚走出去。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我爱她怜她，处处爱护时时关怀，如果她有需要我的地方，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她的愿望我会帮她实现，她的欲望我会一一满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自然是因为我喜欢那人，我也希望那人喜欢我么？自然是希望的，如果她能喜欢我，我整个人都会欢喜地快疯了，但她一开始就不喜欢我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她喜欢的是别人，而我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想去对她好，我自然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有一天会喜欢我，但要是她永远都不喜欢我呢？我不是她的真命，她本命早已另有他人，在她确切的找到并享用到她的幸福时，我最多只能说一句祝安好啊…….但我还是会永远喜欢她的吧，所以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也仍然会对她好，那么也就只能这样了。
我喜欢她所以希望她过得好，我是可怜虫么？
……大概是吧，但是我喜欢去喜欢她。
每天都在自我拷问，萧怀绪渐渐解开了心结，回复到了原来冷漠淡然的萧大夫，只是楚明岚他们离开后4天，一个副将带来的消息让她差点崩溃。
前晚楚明岚一队人在休息的时候被一队恶人军队偷袭，楚明岚和华鳈为了把恶人引开不让他们发现辛苦开辟的小路，两人走失了，派出去的军队也被恶人杀得剩下不到几个人，这才回来搬救兵。
“有派人去找了吗？”嘴唇发白地问，萧怀绪有些颤抖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是，齐将军已经派人出去了。”
“嗯，你退下。”
“是。”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颤抖地双臂抱着自己，萧怀绪眼眶发红地告诫自己，她不明白心里受到的冲击为什么会这么大，一个是大师兄托付她照顾的女人，一个是她喜欢的人，如果她们出了什么事，自己将以什么面目生存在这世上……
“怀绪姐姐~”耳边出现华鳈清澈的嗓音，萧怀绪猛然抬起头，却只看到一室清冷。
……
我得去找她们。
不知奔跑在冰原多久，萧怀绪在一处隐秘的山洞找到了抱成一团的华鳈与楚明岚。
“华姑娘？”
“…….怀绪姐姐？”叫了一声，华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被冻成紫色的嘴唇满是血痕，看来为了使自己不睡过去，她已经弄伤了自己好多次，“明岚姐姐她不动了…对不起….我…”声音已经哑得说不出来，却还努力把楚明岚往自己怀里搂，萧怀绪忍着泪水爬出山洞放出信号灯，通知其他也在寻找他们的士兵过来支援。
回到山洞开始给楚明岚检查。
“对不起….我没有好好保护好明岚姐姐…如果我能做凤凰蛊就好了…”全身发抖地道歉，华鳈的眼泪不停地掉。
“我救得了楚明岚，她还有心跳，不要自责，你之前把她保护得很好。”处理好楚明岚伤情，萧怀绪抱住真正需要被安慰的人，“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华鳈咬唇委屈地反抱住萧怀绪，仍然全身发抖，萧怀绪这才发现她在发着高烧。
“华姑娘？”
“怀绪姐姐，我们都会活着回去对不对？”
“是的。我跟你保证，你现在不要睡觉好么，再坚持下，回去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萧怀绪抓紧华鳈的衣服，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语调说话。
“…….”
“华姑娘？”
“怀绪姐姐，，明岚姐姐她没事的吧？”
“没事，你一直在她身上放蛊惑，她会没事的。”
“……那就好，要是明岚姐姐有什么事，你一定会很伤心的。”
“嗯？你要是现在睡过去我会更伤心。”
“为什么啊？”
“……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凑过头在华鳈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
看到信号灯追寻过来的士兵顺利救下她们，楚明岚被军队其他大夫照顾，反而是华鳈的伤情要严重得更多，在这冰天雪地里，有时一个发烧可能就会送命，更何况她为了顾全楚明岚，自己虚弱得要命，萧怀绪昼夜不分地忙了几天才把她从鬼门关抢回来。
“怀绪姐姐？”
“醒了？”萧怀绪看向刚醒过来的华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真是折腾人的丫头。”
华鳈脸红了起来，想起那天在山洞萧怀绪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
“怀绪姐姐……”
“怎么？”
“呃，没事，我再睡一会。”撇开脸，华鳈重新缩回被窝。
“嗯，等下我去熬药，对了，明岚昨天晚上也醒过来了，不过她又开始忙着进攻恶人谷，估计再过十几天，这边的战事会结束。”
“那就好，到时怀绪姐姐就要回万花谷么？”
“是的。你可以继续留下来跟着他们行军，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写信。”微笑地说着，萧怀绪低头开始配药，她还要去给华鳈和楚明岚熬药。
“那以后不就见不到你了？”整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华鳈闷闷地说。
“山水任逍遥，自有相逢时。”萧怀绪咧嘴笑说，手腕一抖，药材倒多了，又无奈的拿起一起放回罐子里。
配好药萧怀绪起身出帐篷，外面晾着几天被单，这几天华鳈发烧不知给她换了多少套内褂和被单，萧怀绪把干了的被单拿下来，上面是淡淡的香味，其实她也不想这样装模作样的，其实也很想直截了当地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回万花谷，但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她的心会碎得更加彻底，她无法问出口，所有的勇气已经攥着跟她说了那句话了，如果她没有感觉，这件事就算过去吧…..
她会跟着楚明岚行军，她会成为一个好大夫，她会很开心地过着每一天，自己会回到万花谷，教一些新来的师弟师妹握针提针，会偶尔一个人去花海看看月亮，会听着那些出过回来的同门讲着江湖的趣事，会帮师傅研制新的药方….
自己一个人在万花谷想着她们的故事，她们的遭遇，然后也就这样了….抱紧着被单把脸埋在里面萧怀绪蹲在地上。
“真的已经决定回万花谷了么？”楚明岚看着冰原上的月亮问，旁边的萧怀绪抱着膝盖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转过头一脸微笑，楚明岚把手里的酒瓶塞到萧怀绪怀里，“一直都麻烦你在照顾我，以后我会再去万花谷找你玩的。”
“那恐怕是你快死的时候吧？”萧怀绪笑笑地接过酒瓶，喝了一口。
“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大嫂啊。”楚明岚撒娇地把头靠在萧怀绪肩上。
“行了行了。”萧怀绪伸手把楚明岚的头推开。
“嗯~~你什么时候走？”
“明晨。”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照顾好自己，还有照顾好那个小蛮夷。”手撑着脸歪过头看楚明岚，虽然还是一脸微笑，但却满眼寒光，意思是你要有什么疏忽你就死定了。
“呃…”楚明岚自然而然地拉开自己跟萧怀绪之间的距离。
“做得到么？”还是一脸微笑的问，萧怀绪把酒递还给楚明岚。
“好，我尽量。”
“嗯？”
“……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和小鱼的。”
“很好，那我去睡觉了。”
“怀绪…”
“？”
“保重。”
“那是自然。”
已经更衣好准备睡觉，帐篷外突然传来华鳈的声音。
“华姑娘？这么晚还不睡？”夜里风大，萧怀绪连忙把华鳈拉进帐篷。
“刚刚明岚姐姐找我，说你明天早上要回万花谷了。”
“是啊。”萧怀绪点了下头，帮华鳈头上的雪花弹去，又仔细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大病初愈，她不可想再看到华鳈生病。
华鳈不再说话，抿着嘴看着萧怀绪，任她对自己又是摸额头又是把脉。
“你冷不冷？”感觉到华鳈的手冷冰冰的，萧怀绪握着她的手问。
“关你什么事啊？”华鳈闷闷的说了句，萧怀绪听完惊讶地挑了下眉。
“你在为我没跟你说我要回万花谷而不开心么，今晚你很早就睡下了，我是打算明天早上再跟你说的。”
“我没有不开心。”
萧怀绪微笑地摸摸华鳈的头。
华鳈拉下萧怀绪的手，“以后我会去万花谷找你。”
“好，我等着。”心酸的笑着，萧怀绪掰开华鳈的手，“你快去睡吧。”
“嗯。”华鳈点点头，转身出帐篷的瞬间看到萧怀绪发红的眼眶与忍着的泪水，又转过头来。
“怎么？”萧怀绪转身背对着她问。
“怀绪姐姐，你喜欢我么？”
“……”
“我很喜欢你。”
“…..”
隔天离开的时候没有看到华鳈，不知她是因为还没起床还是因为不想见到自己，萧怀绪披上楚明岚送给自己的披风，翻身上马。
“后会有期，这么久以来，辛苦你了。”楚明岚笑着帮萧怀绪牵马。
“你可不要死啊，这么久以来，你都太不爱惜自己的，也请稍微考虑下我的感受，我无法照看你一生。”
楚明岚难为情的呵笑几声，显然她也大概知道萧怀绪的师兄谢无谋以前对萧怀绪说过些什么。
“我有个师妹，她的医术修习是所有师兄弟中最好的，不过她不爱理人，如果你们能成为朋友，说不定她会把你照顾得比我还好呢。”
“那你要干嘛！？”
“喂喂，不要说得我照看你是理所当然的好吧，凶婆娘。”
“不然要你何用！？”
“你凶我…..呜呜呜…..”
“凶你又如何？”
“你不是我夫人，我干嘛要为你拼死拼活啊，明天我就离队出走。”
“你敢！我做你夫人就是。”
“……”
“哑了？”
“这个针盒给你，以后我有什么事，拿这个给我师妹，她叫萧怀绪，这个是要由她来继承的。”
“自己拿，有什么事的话，也是我出事，你只是个大夫。”
“夫人…..”
“……”
“夫人…..”
“闭嘴！”
“因为从一开始认识你，我就觉得自己会为你去死，虽然我的感觉一向都不灵，不过还是要预防一下。”
“你不会死！”
“嘤嘤嘤~~你一定要保护人家啊~”
结果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生当复来归，死亦常相思....”谢无谋食指轻轻划过楚明岚的脸颊，留下一抹淡淡的绿色，“这是最后一个春泥了，凶婆娘....”
颓然跌下的手让楚明岚措手不及，看着嘴巴还挂着微笑的谢无谋，楚明岚捂着嘴巴哭倒在他身上，握着长枪早已变色的手还是松开了....
“明岚？”
“嗯，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也回去好好养好身子。”
“这个自然，后会有期。”
楚明岚松开手中的缰绳，挥挥手，萧怀绪等不到那个想要看到是身影，挺身一夹马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好像过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突然的一句话，一声叹息就能让萧怀绪从梦中惊醒。
萧怀绪睁开眼睛，看着床顶的布帐，回想着梦中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她为何叹息？
她还好吧？
起身把长外套裹上，萧怀绪赤脚走到书桌旁盘膝坐下，有条不紊的点灯，回万花也有一年多了吧，明岚的信倒是收到了好几封了，那孩子却一封没给自己寄过，她怎么了？
……小鱼最近变得跟你有点像呢，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
……今天齐将军受了很重的伤，还好小鱼极力抢救才让齐将军安然脱险，不过她也累坏了，在回自己帐篷的路上晕倒了，还好没有大碍……
……今天军营来了两个万花弟子，我还以为是你派来的，后来才知道是小鱼的朋友，不过他们来了之后，帮小鱼分担了很多，我第一次看到小鱼觉得她是个大人，因为她一直很仔细耐心的教他们，说不定比你当年教她的还要仔细了…….
萧怀绪提笔沾墨，拿起昨日尚未画好的画卷，画卷那个正在施展醉舞九天的女孩儿一身极尽的妖娆媚态，眼睛却是认真执着得毫无趣味可言。
那个人就是这样呢，明明一付好身段，随便一招一式就可以蛊惑众生，偏生眼神无邪得让人失去兴致。
萧怀绪刚提起笔，却又无从下手，把笔放下，左手托腮看着画卷中的少女，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下映出的一片柔情……
近来可好？
好久不见？
见到她的话，要说哪句话比较好？身子好像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去军营看看她？
她的喜欢是什么喜欢？
脸顺着手臂滑下，下巴几乎快碰到桌面，萧怀绪相当慵懒地半趴在书桌上，闭上眼睛回想着，试图找出一些证明来说服自己华鳈跟自己的喜欢是一样的……
下次见到她，要跟她说自己爱她……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这句话是谁说的？仔细的把草药分类，刚给下一代的弟子上完草药课，萧怀绪好脾气的收拾着残局。
万花谷太安静了啊，为何会突然觉得这种安静让自己再也无法忍受？
刚用于教学的红豆慢慢从掌心滑进小罐中，萧怀绪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微笑了起来。
“痴人…”小声了骂了自己一句，她把罐子盖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怀绪抬起头，看到自己的小弟子子衿气喘吁吁的扶着门喘气。
“怎么了？”
“师傅，外面有个道长还有几个别的门派的人抬着一个受伤很重的姑娘来求见你！”
“什么姑娘？”站起来心神不宁的问到
“不知道，是个五毒教的，他们叫她小鱼….”
来不及整理自己，萧怀绪抬脚往外奔跑，尚未盖紧的红豆罐子倒落在木质地板上，转了几圈，红豆泄出一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在会客的大厅见到毫无生命气息地躺在担架上的华鳈让萧怀绪在一瞬间散发出杀戮的气息，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现在躺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冰冷地问着带头的道长，萧怀绪看着躺在担架上紧闭双眼的华鳈，她的脖子和手脚均浮现出了黑色的斑纹。
“我们去征讨乌蒙贵，为了救出被困的掌门，虽然最后成功了，但是领头的小鱼中了尸蛊毒。”
“子衿，你们把华姑娘抬到我的药房。我有一些问题要问这位道长。”
“是，师傅。”战栗的说着，子衿低头叫上其他万花弟子把那受伤的姑娘抬出大厅。
现在萧怀绪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完全不敢再多看一眼。
“听说你晕厥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去找万花萧怀绪。”萧怀绪温柔地看着已经被安置在床上的华鳈，“我其实蛮高兴的。”
忍着不让泪水掉下，萧怀绪慢慢解开华鳈的衣服。
肌肉已经变得僵硬，手脚指开始轻微的溃烂，身体的温度很高，手脚却是冰冷。
我的小鱼……
首先先治好溃烂，防止尸蛊毒进一步扩散。
治疗的过程中身体是否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产生不良的影响？
怎么这么瘦？
怎么瘦成这样？没有好好吃饭么？
报仇真的很重要么？
头发还是保持得很漂亮，这跟书中记载的中了尸蛊毒的情况有些出入，时间问题么？
我必须去看一下书。
我要杀了那些伤害她的人！！无法抑制的怒气一瞬间迸发，刚刚华鳈被脱下来的衣服被萧怀绪抓在手里化成了灰烬。
楚明岚风尘仆仆地赶到万花谷，看到萧怀绪正在磨药，整个人比最后一次见面还要消瘦，精神也不是很好。
“小鱼怎么样了？”
“……不是说要明晨才到么？”
“骑马狂奔的。”
“我带你去见她吧。”
“怀绪……你还好吧？”
短短的一句让萧怀绪一瞬间露出伤心的表情，满眼泪水地看向楚明岚，咬着唇拼命忍着。
“我救不了她，明岚。”哽咽地抓着裙摆，楚明岚第一次看到脆弱如孩童的萧怀绪。
“别，别哭……”笨拙地抱着萧怀绪，楚明岚心疼地轻拍前者的背，“你还很年轻，说不定有些知识还不知道，别的医学前辈会懂，会知道怎么治，我们去求他们救救小鱼。”
“师，师傅他也没办法，他，他说这个是无解的病……”断断续续地说完，萧怀绪哭倒在楚明岚怀里，整个人几乎虚脱。
“世界之大，没有什么无解，只是我们不了解而已，你也没有放弃的对不？”
“…….”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萧怀绪离开楚明岚的怀抱才说，“听闻昆仑小遥峰昆仑派的上一辈掌门杨寒月前辈对一些奇难病症颇有见解，我想这个月中带上小鱼去看看。”
“嗯，我告假了3个月，我们一起去。”
“来看看小鱼吧。”转身走向安置华鳈的小屋，萧怀绪的面又回复到原来的冷清。
“怀绪！”
“嗯？”
“小鱼你对来说是什么人？”
“师兄对你来说是什么人，小鱼对我来说就是什么人。”没有回头，萧怀绪毅然决然地说着。
这让她身后的楚明岚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当看到华鳈像个假人一样睁着眼睛却毫无神采地看着前方，楚明岚沉默了下来，伸手轻轻磨、摸了下她的头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你要去寻找草药吗？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要去烛龙殿？”
……
楚明岚紧握着拳头，瞪着华鳈看了半响，还是松开了拳头。
“我尽量让她的手脚停止溃烂，体内的毒素也抑制住了，只是目前没有办法让毒素排出体外。”
“这样可以维持多久？”
“并不清楚，潜伏的毒素不知道哪天又会活跃起来，如果制止不了，小鱼会……”
“会死？”
“不，比死更恐怖……她会变成像我们在洛道看到的那些毒人一样……而且，更具攻击性……”
“……”悲伤地垂下眼，楚明岚抿着嘴把头转向别的方向。
“我来驾车，你里面照顾好小鱼。”跳上马车，楚明岚就指了自己有指指正在把药箱搬上车的萧怀绪。
“麻烦你了，大将军。”萧怀绪面无表情地看了楚明岚一眼。
“会有办法的，你不要这么严肃，吓到小鱼怎么办？”咧嘴笑了下，楚明岚把缰绳拉在身前，准备出发。
“嗯，虽然这里离昆仑路途遥远，但是你不要赶得太快，小鱼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不然会加速毒素的蔓延。”
“明白。”
把行李都收拾好，萧怀绪上马车把华鳈搂在怀里，确认万无一失才让楚明岚出发。
冬天的昆仑雪应该不错。
“哦~第一次来万花谷，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北上昆仑，要经过长安与龙门荒漠，出发时路过万花谷的落星湖，遥望花海，驾车的楚明岚感慨了起来。
“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无谋一直说这里四季如春，为什么那边有积雪”
“花海那边？”
“嗯。”
“前些年万花也开始下雪，无从解释原因，花海那边有个雕像，是个为了救人而死去的师兄，他为了医治他人，自己身染重疾也无暇顾看，最后也死在别人的病床前。”
“……医者，真是让人敬佩的职业。”
微微一笑，萧怀绪没有回话，想起那个主修花间游心法的师兄居然说要去军队悬壶济世，以前有多么看不起医者的人说要去修炼离经易道心法，只怕是有了深爱的人吧，那么没正经的一个人……不过，萧怀绪并不打算把自己师兄原本是主修花间游心法这件事告诉楚明岚。
“怀绪，以后我打战打不动了也来跟你学医如何？”
“算了吧，你来做大夫，求医的人会死得比较快。”
“呔！不要看不起本将！”
“巍巍昆仑，皑皑白雪，其实仔细一看，这里也蛮好看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
“听闻昆仑派上代掌门杨寒月退隐居于昆仑西北方的小遥峰，离这里尚远，到时可能要麻烦你去请求一下昆仑派的现任掌门林欲静让我们去见一见上代掌门，我想在围剿恶人谷中，你们也护过不少昆仑派的弟子，但愿他能给面子告知我们怎么去小遥峰吧。”
“哪里很隐秘？还有我到现在其实还不是很了解昆仑派，之前也是，就算救了他们，也没有多谈过话。”
“嗯，传闻昆仑祖师蒋钦对江湖之上风凄霜冷深为戒惧，为免门下弟子重履覆辙，要求众弟子绝足尘世，修心养性，研究升仙之道，即使开元惨变”之后，恶人谷势力愈加膨胀，昆仑派的存在被他们知晓。因为所在之地常遭恶人侵扰，后不得以答应武林中正义人士相邀加入浩气盟，与武林中人有所接触，但是本质上他们还是不愿多加接触其他江湖人士，身为上一代掌门人的杨寒月，居于小遥峰一点都不意外，你知道小遥峰么？”
“不知。”
“小遥峰是冰雪覆盖的昆仑山的一个异数，那里终年雨雪不侵，霜风不驻，是另一处世外桃源。”
“那我倒要看看了。”
是一定要带你去看看。萧怀绪看着怀里的华鳈，心想着，这个世间的美景，她都想跟她一起看看。
“吁~~~”一声吆喝声，行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奇怪的掀开布幕，萧怀绪看到她们的马车被一群一刀流的刺客围住。
“一群杂碎而已。”楚明岚慢条斯理地拿上她的枪走下马车。
“那交给你了。”合上布幕，萧怀绪继续阅读医典。
一个刺客摸上马车，立刻被萧怀绪一掌打飞出去，肝脏俱裂而死。
“哇，我都不知道，你打人这么狠。”重新上马车，楚明岚惊讶的说。
“母亲在世时跟她学的。”
“哇~武林高手。”
“……”
“其实说到昆仑派，有一件事我倒是比较清楚。”
“什么？”合上书，萧怀绪决定听听楚明岚的故事。
“我刚从天策学艺出师时，江湖发生了一件事，就是昆仑派的至宝《寒冰诀》被偷了，流落到了江湖。听闻隐元会的人知道它的下落后，想要将消息卖出。但是刀宗的人却也想买下这部《寒冰诀》，两派争论不休，于是决定倾其高手，在云湖天池大战，但是打了四十九日之后还是不分胜负。后来两派无奈之下，就决定从江湖中招纳高手代表出战，设一年之限，胜多者即为买主。我跟师傅去参加了好几次，也算是修炼。”
“我听说过这件事，当时在谷中还经常听闻师兄弟在说什么醒观云湖雨，醉卧天池边，都摩拳擦掌想要去试试。”
“哈哈哈，纵马江湖路，决胜昆仑巅！那个蛮好玩的。”
“那个也是8年前的事了啊。”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雪太大了，你先停下，进马车休息吧。”
“嗯？我倒是没什么，小鱼需要休息了？”
“算是，进来吧。”
“小等，我把马车赶在避风的地方好一些。”
“嗯。”
“哇~~简直好像来到了凡间。”进了马车，楚明岚重重的呼了口气，萧怀绪笑笑的把内力热好的酒递给她，特殊打造过的马车，里面要比外面暖和很多。
“辛苦你了。”
“小意思，不比打战难。”
“吃点东西早点睡吧。”
“怀绪。”
“嗯？”
“你也要多照顾好自己，小鱼她需要你，所以你不能有事。”
“这个自然。”微笑地把干粮掰开，萧怀绪把大份的递给楚明岚。
“那就好。”
天宝十一年十一月，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三人终于到了玉虚峰昆仑派，没想到还没上山就被拦了下来。
“二位请留步，前路不通，还请绕道。”两个身着蓝衣的男子拦住了前路，神情看起来相当冷漠。
“在下天策府楚明岚，冒昧打扰贵派，只求一见林掌门，还请通报一声。”
“你，你是平西将军楚明岚？”
“正是。”
“你等一下。”
“看来你的名气不小。”萧怀绪看着那两个急忙跑去通报的昆仑派弟子说。
“虽然不在意这些，不过有时蛮好用的。”
两人没说几句，就有一个中年男子往这里奔走。
“不是平西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您就是林掌门？”
“呵呵，在下张雪山，乃昆仑掌门的大弟子。”
“哦~你好。”
“这边请。”
把楚明岚一行人引到一处别院住下，却决口不问三人到玉虚峰所为何事，楚明岚一要说明，却被打断，这让她多少有些焦躁。
“没想到会用这招不闻不问。”楚明岚在屋内走来走去，脑子里想着用什么办法逼出林欲静出来见自己。这已经是她们到玉虚峰的第三天了。
“不急，明天去看一下朝阳，听闻昆仑的日出如仙境一般，前两天都因为风雪过大无法外出，明天会放晴。”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难道你有办法去到小遥峰？”
“这两晚探查过，在仙凡居侧门有一条小道可以前往小遥峰，只是路径险窄，马车行走不了，恐怕要背着小鱼过去。”
“呃……好吧，服了你了。但是晚上风雪过大，不能赶路，白天走到话会被发现吧，我看过了，这里到处都是青霄弟子。”
“明岚，昨晚我溜进昆仑的齐物阁，看到一本医书上记载在这寒峰之上有一种雪莲，可以通经脉，解百毒，只是要4年才开一次花，甚是稀有，我想给小鱼试试。”
“去哪里采？”
“没有具体说明地址，我想昆仑派的人应该知道的。”
“我立刻去找林欲静。”楚明岚弹起来，急匆匆地出门，萧怀绪叹了口气，没有阻止她。
差不多两个时辰后，楚明岚一身风雪进门，手里拿着一株刚摘下来的雪莲，通体晶莹，纯净无暇。
“你怎么拿到的？”
“我抓着林欲静问他是要把雪莲生长的地点告诉我还是想让我把他们修仙的地方告诉恶人谷的人。”
“哇~”萧怀绪接过雪莲，感激地看了楚明岚一眼。
“明天看完日出我们就出发去找杨寒月。”楚明岚大大地喝了口酒。
“是的，英明神武的大将军。”
“我跟你说，这些江湖人一点都不能宠，蹬鼻子上脸的，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我不用恶人谷来威胁他们，我也能调遣军队来攻打他们。”
听着楚明岚得意的“陈述事实”，萧怀绪轻笑了起来。
“而且论武功，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必林欲静差。”
“是，你是天才。”
“你也是天才，无谋跟我说过，你现在是要把雪莲磨成汁给小鱼喝吗？”
“嗯。”
“会有效吗？”
“只能更有效的抑制毒素而已。”
“唉，还是要去求杨寒月！”楚明岚沮丧地叹了口气。
“没事，雪莲的药效比我之前所用过的所有药物都要好，所以小鱼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嗯，我发现在昆仑这边，小鱼她身上的黑纹好像不再长了，为什么会这样？”
“严寒对于抑制毒素也有很大的用处。”
“哦~那让她一直在比较冷的地方住会对病情比较有用吧，说不定哪天体内的毒素就都没有了，我还没听说过昆仑这边有毒尸，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啊！”
“嗯，我也想过，只是抑制病情并不代表就能治好小鱼，在严寒的地方，身体机能都迟钝，对于痊愈也说不准，还有，毒素不会不明不白的消失的，要是能那样的话，慕容追风也不会一直背着棺材四处奔走。”
“呃……”
……萧怀绪有些事让楚明岚不安，但是她也说不清这种不安来源于哪里，只是偶尔看到她抱着小鱼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让她感觉到她似乎有其他没有言明的目的，但是还有什么比治愈小鱼更重要呢？
去小遥峰的路异常惊险，窄窄的小道是在悬崖边上凿出的，一边是随时可能雪崩的冰山，一边是万丈深渊，萧怀绪把华鳈背着，边轻功边快走的奔向小遥峰，看得身后的楚明岚一身冷汗，忘了自己拿着比华鳈还要重的药箱行李。
越走越能感受到气温的升高和水汽的丰足，猛然在无边的白茫中看到一片绿洲，两人精神一振，加快脚程。
看来林欲静已经叫人通知了杨寒月，她们一到就已经有人在等着，然后……是一阵剧烈的攻击。萧怀绪退开几步，楚明岚迎上几步，把所有杀招接了下来，刚开始并不吃力，但是突然一个老人攻了进来，把楚明岚杀退了几步。
“因为你们威胁到昆仑派，所以只有在这里杀了你们了。”老者冷冰冰的看着楚明岚说。
“等一下。”
？
“明岚你背一下小鱼，我来。”
“怀绪？”
“这是我的气量。”萧怀绪严肃的说，解开绑着华鳈的带子。
“好。”
把华鳈交给楚明岚，向那老者行了个礼，萧怀绪比了个起手式。
怀绪的母亲是纯阳的？
楚明岚在脑子划过一丝疑问，萧怀绪已经攻了过去，那是近身搏击的招式，招招以命相搏，霸气的招式无论是跟她的气质还是那冷到极点的表情都不符合，老者的剑几次递到萧怀绪的胸口，只差一寸就能要来萧怀绪的性命，但是几次都被萧怀绪击退，楚明岚看得动魄惊心，萧怀绪所施展的武功霸道至极，只攻不守，手脚处皆被划伤，这样迟早会吃亏的。
“不愧是林老前辈的首徒，王元静王先生。”萧怀绪突然开口说道，招式却没有停下半刻，那老者不回话，面色铁青地继续攻击者萧怀绪的要害之处。
“家母当年传授我这门霸道的武功，曾说过，如果要夺人性命，自己必须死去一次，这是家母自创的损人不利己的招式，但是却完全无解的，所以这门武功主要练的不是招式，而是，我能在杀人后活多久？”
王元静的剑笔直穿过萧怀绪的腹腔，但后者的掌心已经贴着他的心窝
“怀绪！！！”
“我数三，你是要带我去见你师傅还是要在这小遥峰化成灰烬看你的决定。”
“三。”
王元静动弹不得，看到萧怀绪尽管嘴边流着血，眼睛里却映出无底的恶意，让他毛骨悚然。
“二。”
“我带你们去找我师傅。”
“松开手，带路！”咧嘴微笑地命令道，萧怀绪看着还穿过自己身体的剑。
“怀绪你别说，快做点什么。”
“没事，已经避开重要的肝脏了，死不了。”点了自己几处穴道，萧怀绪把剑拔了出来。
疯子…….她是一个疯子……
三人被带到一间木屋，里面一应俱全，萧怀绪简单包扎了下，就被带去见杨寒月。
“我知道你们的坚持，你们的气魄，但是老身也无法救治这位姑娘。”这是杨寒月见到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萧怀绪听完郑重地以晚辈对前辈的方式行了个礼。
“打扰前辈的清修了，多月来一直在奔波，身体略觉疲惫，不知能否再在这里打扰几天，等在下伤势好转，立刻下山。”
“……随你们。”
“多谢前辈。”
“……听闻巴陵的桃谷六仙医术颇高，你可以带这位姑娘去看看。”
“多谢前辈指点。”
“等，等一下，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这句话，在这里住几天？！”楚明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怀绪。
拉着楚明岚向杨寒月告别，萧怀绪无奈的摇摇头。
“她说的是真的，她也救不了小鱼。”
“不应该是这样。”楚明岚有些绝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握紧拳头。
“春兰秋菊夏清风,三星望月桂夜空，这里确实是另一个万花谷啊，你不觉得能在这种地方住，是很大的福气吗？”
“我不懂。”
“明岚，我对小鱼的期望，不会比你少的，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太过于担心。”
“难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算是吧。”萧怀绪笑笑地说。
“是什么？”
“不能告诉你，走吧，看看小鱼去。”
几个月的奔波一直没时间打理华鳈的妆容，趁着楚明岚去找雪莲，萧怀绪把华鳈搬到软塌上，后者一动不动的跪坐着，长发柔顺地垂在背后，歪着头的一侧露出白皙没有血色的脖颈，只是上面还能看到尚未消退的黑色斑纹，虽然已经很淡了。
“听杨寒月前辈说在师傅说在东南的巴陵县住着桃谷六仙，他们医术高明，我们在这里呆多几天就出发去看看，不过呢，其实就算没有桃谷六仙，我也会带你去，因为听说那里春天的油菜花开得犹如黄金一般，嗯，说黄金或许有点俗气，像天上的星辰全部倾倒在了那里铺陈一片。”
萧怀绪伸出手指刚碰到华鳈的发鬓，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手，略带歉意地低头在自己的掌心呵气，把手弄暖。
手指穿过华鳈的头发，萧怀绪的左手扶正华鳈的脑袋，大概是发现华鳈的耳廓冰凉，萧怀绪干脆用掌心捂上华鳈的耳朵。
提笔帮眼前一动不动的华鳈画眉，萧怀绪微笑说，“古人云：螓首蛾眉，巧笑情兮，美目盼兮，其实我是不是没夸过你很美呢？”前者仍是没有任何回应，像个假人似的。
仔细的为华鳈画好眉，萧怀绪用指尖沾上胭脂，轻轻抹在华鳈唇上，只是手一抖，胭脂画出了唇角，萧怀绪颓然垂下手，叹了口气。
“不要害怕，我会护你周全。”轻轻在华鳈耳边说着这句话，萧怀绪看到华鳈仍是一动不动，毫无情感地看着前方。
垂下头哀伤地靠在华鳈的肩上
“我想你….”
天宝十二年二月巴陵县
萧怀绪和楚明岚都没有想到，在巴陵县还没见到桃谷六仙，华鳈的毒素突然活跃了起来，发狂地攻击着萧怀绪和楚明岚两个人。
“别……”楚明岚还没说完，萧怀绪的手已经被华鳈咬到了。
“按住她！”萧怀绪大吼地推开几步，楚明岚从后面按住华鳈，使劲把她拖开。
“怀绪，你的手…”
萧怀绪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表情严峻的削下自己的左手。血溅到楚明岚和华鳈的脸上，楚明岚大叫了起来。
另一只手拿起麻药捂住还在挣扎的华鳈的嘴巴，直到后者安静的下来，期间楚明岚一直大叫着你快止血。
“没事，先让血流出一些。”脸色惨白的说着，楚明岚看到萧怀绪脸上居然还挂着微笑。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的？脑子里突然钻出这个问题，楚明岚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怀绪。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一开始不是把小鱼的救治放在第一位，因为你觉得已经无法治愈小鱼了，所以你说带她去治病，其实是想和她在临死前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当走不动的时候，你也会跟小鱼一起死去对不对？！你，你早就当自己跟小鱼一样是个半死人了！！！”楚明岚几乎崩溃的咆哮，几个月来想不通的问题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萧怀绪会满足于只在小遥峰住几天，为什么她会带着毒素随时会暴走的小鱼四处求医，为什么她会抱着小鱼去看各种美景。
没有回答楚明岚的问题，萧怀绪弹指点穴止住还在流的血。
两人都心情沮丧回到客栈，吃晚膳的时候，一个信使急冲冲的冲进来，把一封信件交给楚明岚，后者看完脸色更加沉了下来。
“我得回天策了。”
“去吧。”
“……你，你们多保重。”
“嗯。”
跟着信使走出客栈，萧怀绪看着她的背影陷进沉思。
出征的将军啊……后会有期……
又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刚刚包扎的时间已经注意到了，还是被毒素感染了，看来半边身子保不住了……
小鱼，我们再去看看君山岛的芦苇荡吧……
天宝十二年五月君山岛
天宝十二年七月瞿塘峡白帝城
天宝十二年八月白龙口东北小岛
天宝十三年三月无量山花山节
天宝十三年二月西南苗疆
天宝十三年五月苍山洱海蝴蝶泉边
天宝十四年五月长安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万花谷
华鳈直直地躺着，像一具尸体，眼睛看着悬梁一动不动，萧怀绪白褂长裙，挽起袖子把华鳈的长发放进铜盆中，轻轻掬水到她的头上，走廊外的阳光斜斜打在萧怀绪背上，扬起的发梢可以看到其中丝丝的白发。
跋山涉水走了那么多地方，两个人都累了，一起看到过昆仑的冰雪，巴陵的油菜花，君山岛的芦苇荡，居住过苍山洱海的蝴蝶泉边，白龙口的热带小岛，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还是救不了华鳈，但萧怀绪终归是满足的。
也许这样就是结局吧。
看着华鳈的发丝从自己指间慢慢滑过，萧怀绪现在心如旷野，万籁俱寂….
天宝十四年十二月东都洛阳
楚明岚靠坐在城关墙角下，已经无法再跨出一步奔往天策，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厮杀，因为安庆忠的被杀，安禄山把他的仇恨全部发泄在那些投降的士兵和百姓身上。
半只脚踝在交战中被砍去，森森的白骨让楚明岚的眼光一触及就立刻移开。
别哭，别哭……轻轻地拍着倒在身边已经力竭而死的白马，楚明岚仍被它眼中的泪光感染，此时她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是手中的长枪却不想松手，关于这个问题，楚明岚也考虑过，不知何时开始，就不习惯让长枪离自己太远，这是为什么？明明打不动了……
手一松，长枪滚落在地上，楚明岚无动于衷的看着。
洛阳之存亡，只在于这一夕，听闻卢奕大人被抓之时仍然身着朝服，向北辞君后才就义，本来守城是我的事情……
真是太没用了……
不对，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了，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勇者御，忠者守，陆大人是忠臣，我楚明岚是勇士！
脑子乱糟糟地想着，楚明岚重新拿起枪，站了起来。
“发现平西将军楚明岚啦！！在那里！”背后传来狼牙军的叫声，楚明岚挺直身躯，面向北方的天策府。
这是最后一个春泥了，凶婆娘。
张着嘴无声的模仿着谢无谋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楚明岚微笑地用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划出一道暗红的血痕。
最先赶到楚明岚身边的狼牙勇士手起刀落，把前者的头砍了下来。
头颅滚了出去，那狼牙勇士跑过去抓起来高举着，对着后面赶来的狼牙军狞笑了起来。
“啊哦————”狼牙军中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
天策楚明岚，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卒于东都洛阳武牢关。
天宝十五年十二月，江湖秘闻录有云：万花谷中有风山，距长安入口处约一十七里，终年积雪，其上有洞穴，状如蜗，风起而呜鸣，遍布冰砾尖石，不得近。时年安家军占此山，觉蜗穴中有异响，或轰，或熏，方才窥见洞中一二，然洞中不断涌出噬人之毒物，历时三月，得以进洞。
洞中独见一怪人立于冰棺旁，神情寂静，眉发皆白，虽似偃师所造之木人，半身却如真人般光洁。木人被拔于旁，无力挣扎，众人只见棺中之物形骸具异，犹如厉鬼，其声凄厉，听者股栗不能行，那木人匍匐于地，哀哀欲绝，有如困牢之兽，双目流溢之泪，殷红如血，后人叹奇，皆不知其中所何……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整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