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婚期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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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惜生的两个女儿就在茅屋中成长，由她们的“姑姑”悉心照料着，偶尔她们的“爹爹”也会来看看她们，时常带些食物或小玩意。就这样过了两年，看似风平浪静的两年，傲雪的婚期就要到了。
这些天，无名几乎在小茅屋里消磨了所有的时间，陪着两个孩子玩耍，做鬼脸逗她们笑，可是自己脸上的阴影却越来越深了，他从鸢儿望向他的越来越忧虑的眼神可以看出。鸢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一个丫头应该做的事，默默服侍他，为他端茶倒水，煮饭洗衣，他曾经坚持不让她做这些活，现在也接受了。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平静，没有暴躁，没有酗酒，可鸢儿细致敏感的心还是察觉出了什么，幽怨的眸子常常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也许在他的麻木外表下看出了什么吧。他就由着她这样关切地注视着，从不开口说什么，让他满意的是，她也从不问什么，也许是不敢吧。
傲雪出嫁的前晚，无名在自己的竹屋前徘徊良久，夜晚竹林中的湿气更增添了寒意。傲雪嫁给无忧谷主之后，水月洞天的弟子们都要离开此地前往无忧谷了。大家都不愿离开自小长大的地方，可是不这样，也许会面临很危险的境地，也只得如此了。无名听着自己的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很烦闷。他比别人更不想去无忧谷，那里有些东西是他避之不及的，他决定离开水月洞天，离开师姐妹们，从此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做了这个决定，他笑了，独孤无名嘛，他想。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子夜离开，剩下的几个时辰里，他决定最后一次看一看水月洞天。他走到寒潭边，仰望飞流而下的瀑布，飞溅的水珠打湿了他的面颊。他呆立良久，然后缓缓绕过瀑布，继续往前走，走在当年他带着两个小姑娘经过的路上。
他一时陷入了回忆，只是脚下随意走着，朝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处灯光走去。当他清醒过来时，才发现他站在了傲雪的竹屋前，十年前，就是他把她带到这里的。尽管夜风很大，竹屋的窗子仍然大开着，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屋内晃动的烛光，还有师妹，坐在窗前的小竹桌上，身穿鲜艳得刺眼的大红喜服，欺霜师姐站在她身后，正帮她把散落在背后的秀发细致地一点点挽上脑后。无名怔怔地凝视着她清瘦的侧影，不知该怎么办，也许这是这辈子看到师妹的最后一眼了吧，他想。屋外的风吹进小屋，微弱的烛光多次几乎被吹灭，傲雪散落的长发也被吹得飞舞起来，欺霜师姐耐心地抓住飘起的发丝，努力重新梳回去。试了多次，终于用征询的口气问道：“小师妹，我把窗子关了好吗？”
“留着窗子吧，师姐，这是最后一次能吹吹水月洞天的风了，”傲雪的语气平静而凄凉，她的下一句话让欺霜和窗外的人吃了一惊，“师姐，你请师哥进来吧。”欺霜惊讶地抬头，正看到不及躲闪的无名。她低头再看看傲雪，傲雪在镜子里向她轻轻点点头。于是她打开门让无名进来。
无名茫然地走进竹屋，傲雪没有看他，只用手指着一进屋的一张椅子，说：“坐吧。”无名就坐下。傲雪说：“桌上有茶，自己喝吧。”无名就喝茶。
欺霜继续帮傲雪盘头，傲雪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钗，反反复复地拨动着烛焰，仿佛百无聊赖一般，无名自是低头喝茶，一时间屋中三人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欺霜仿佛觉察到这种尴尬凝重的气氛，于是轻轻放下梳子，走出屋去，轻掩上房门。
傲雪仍然挑着烛芯，跳动的烛光映在她脸上，使她的表情显得更加阴晴不定。无名觉得非常压抑，恨不得马上逃出屋子，终于傲雪开口说话了，眼睛还是没有望向他：“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没有请欺霜师姐去叫你。”
“什么？师妹有事找我？”无名觉得诧异，这一年来师妹从未找过他。
“嗯，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你立即启程去江南，找一件叫貂蝉石的宝物，找到了再去无忧谷复命。”
“貂蝉石？有什么用呢？”
“我也不……咳，你别管了，我自有用处。”傲雪的眼光故意避开无名，似乎在掩饰什么。
无名盯着她，她把头转开了。无名突然明白了：“师妹，真的有这么个宝物吗？还是……要我找一辈子，永远找不到，永远也不用去无忧谷见你？”
“……”
他欣慰地想，师妹再貌似冰冷，却终是了解他的，他感激地叹道：“谢谢，师妹，谢谢你！你能这么为我考虑，我也心满意足了……”
傲雪的睫毛颤抖着，她终于抬起眼，眼里满是凄苦，说：“师哥，我真羡慕你，你还可以逃避，而我，想逃也逃不过……”说着眼圈红了。
此时，除了叹息，两人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傲雪轻轻舒口气，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说着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拿着，走到无名面前递给他。她看着他，示意他打开。他疑惑地揭开布，里面是一本薄薄的书，封面上写着四个隽秀的字：“水月映空”。他翻开一页，里面画着一副副小人图，下面还有注解，原来这就是当年他们一起创的剑法。他惊喜地抬头望着傲雪。
傲雪道：“这三年来，我每天夜里悄悄起床，一点一点把这套剑法整理出来，终于写出了你手中的这本剑谱。师傅不许我把它传给同门，我也不想带去无忧谷，所以……你好好保管，找合适的人传授，我不甘心这剑法就这样失传。……”
无名一边听傲雪说，一边翻看手中的剑谱，他发现有几页笔迹有些模糊，显然是有水滴在上面……
“师哥，这本剑谱本来完全可以救水月洞天，不用……不用……可是……哎……现在它对我也没什么用了……你不需要银子，我唯一能送给你的东西，就是这个了，你好好保管……”傲雪开始哽咽了。
无名低头看着剑谱模糊的字迹，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看见师妹深夜披衣起身，在微弱的烛光下呕心沥血地整理剑谱，蜡泪不断溶下，淌到桌面上，师妹脸上的泪珠也不时滴到书页上……师妹是极内敛的人，很少在人前流泪，原来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柔弱的泪水也会和蜡泪一般簌簌落下，直到天明……想着想着，他也有点想哭，这本薄薄的剑谱在他手中忽然变得很沉重。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问道：“水月洞天的情况如此窘迫，为什么师傅还要坚持她的意见不许使用新剑法呢？”
“师傅临终，要我嫁给东方谷主时，我就跟她说了剑法的事。没想到她早就知道我们自创剑法了。其实师傅教给我们的剑法是改过了的，故意降低了威力，而水月映空才是当年真正的水天剑法。”
“什么？！”
“嗯，你以为我们两个小孩子就能创出师傅这么多年从未想到的高深剑法吗？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只是看出了师傅教给我们的剑法的弱点，自己摸出了原来的招数而已。”
“可是……可是师傅为什么……？”
“师傅幼时所在的门派水月阁在很多年前本是众口皆碑的正道门派，可是自从她们门内有人创出了威力无比的水天剑法，并让同门人人修习后，水月阁在江湖上的力量令其他门派望尘莫及。渐渐的，水月阁门人越来越骄横跋扈，成为武林一霸，最后被江湖各大门派联手摧毁。师傅独自逃生，在月洞山中创立水月洞天，教导门人行善积德，江湖中人并不知道仁善的南宫女侠就是当年武林公敌水月阁的门人。师傅临终才告诉我。她说正义山庄也曾经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正派，也是因为创出了一种玄妙的武功，尽管还不如水月映空，却足以横行江湖。师傅说，人的心是最难测的，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犯错误，而有些错误一犯就是致命的。所以，她说，她宁可不给自己和门人犯错的机会，宁肯承受被毁灭的危险，也不想在泉下看到自己辛苦创立的门派变成毁灭他人的恶魔之窟，……”
“……”
“师哥，我信任你的眼光，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传人，一定……”
“你们都信任我的眼光，都相信……”无名想起惜生当日说的同样的话，不禁苦笑。
“什么？”
“没什么……”
“嗯，不早了，你……你走吧。”傲雪眉心微蹙着，面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烟雾。
无名起身走出茅屋，走了几步，不由自主回过头，向窗口望去。傲雪也站在窗口向外望，姑娘穿着嫁衣都是艳光照人的，傲雪的脸却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惨白，让人不忍心细看。她一双苍白的手搭在窗框上，眼神凄绝哀婉。
沉默良久，她说：“师哥，……保重……”
“你……你也保重……”这次，他转身离开了，他知道，师妹一定还在窗口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婚期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