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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离,死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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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麦岁是故意瞒着她的,可是麦岁从进了屋就没有平静下来,通红的脸火辣辣的,初夏总觉得她跟平常不一样,便随口问道,“麦子,你怎么了?”麦岁慌慌张张的端起水杯,“外,外面……额,外面太热了,我口渴的厉害……”说罢便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水;她的眼看来看去,最后看向窗外,像是在张望什么,其实也不是,只是她不敢直接去看初夏的眼睛,她的脑袋里隐藏着一件事,一件会让初夏崩溃的事,她怕被初夏看穿,更怕初夏知道那件事后真的崩溃掉。
“麦子,今天跑步怎么去了那么久?快去换衣服,一会儿上班迟到了!”
……
……麦子不敢有什么回音,她整个人紧张的绷在一起,生怕会说错一句话,当然,她更怕初夏伤心。
“诶,麦子,今天的报纸呢?怎么没拿报纸上来?”初夏还是问了。每天麦岁晨跑,回来时都会顺便把订阅的报纸带上来,那是初夏早餐时的陪伴,她要在早餐时间通过报纸了解这一天的时事,她是作家,是新闻评论员,是一个不打折扣的笔者。
“今天的报纸没送来,估计是派送员发错了,其实也没什么社会大事嘛,不说了,不说了,我去上班了”,麦岁急匆匆的跑出家门,直到走出了小区门,才松了一口气,可话说回来,这件事又能隐瞒多久呢。麦岁愣了愣神,向公交车站走去。清晨的阳光并不强烈,麦岁的影子跌跌撞撞的落在地上。
终究是她太单纯,这样大的事,岂是她藏起报纸就能瞒住的,电视、网络、电台,每一个资讯传播渠道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散播着这件事——著名词作人白沐突发车祸,命丧车祸现场。
02
初夏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前几天的时尚杂志,后天就是依蓝的婚礼了,她受邀去做司仪,可这一时间却不知道要穿哪件衣服了,按说应该穿的正式一点,可如果穿的太正式,会不会显得死板?自己已经28了,若穿的活泼明艳一点,又总觉得与“扮嫩”脱不了干系。不能穿纱质和蕾丝类的衣服,与新娘的衣服样式或质地太相同不好,也不能穿太深沉的颜色,这一下子可是把初夏给难住了。
人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变得懒惰难思,索性就去网上查查吧,这个时代,人人都学会了“有问题,找度娘”。
……
依蓝和张诺在婚庆公司已经坐了足足一个小时,原本和初夏约定好,来这里和婚庆公司的人谈一谈婚礼当天的具体流程,可这一个小时内,两个人轮流给初夏打电话,却怎么也没人接,本来就紧张的一对新人,这下更紧张了。司仪都不来,这会怎么开?婚礼怎么商定?张诺有些坐不住了,这好像不是简单的堵车、迟到,这样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也不是初夏的作风。
“张先生,您看咱们这个会何时开始?要不要考虑换个司仪?”婚庆公司的策划看着一分一秒走过的时间,十分着急。
“不好意思,再等一下吧,我朋友应该是有事,我继续打电话给她”,依蓝忙着解释。其实依蓝心里也没底了,但是邀请初夏的时候,她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今却不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用等了,换人吧。”站在一边的张诺,瞥见了接待室杂志架上的报纸,那条新闻,被放在头版,他伸手指了一下,依蓝随他看过去,赫大的标题就印在那里——著名词作人白沐突发车祸,命丧车祸现场!
……
所有的时间,都终结在了这里,在这条新闻上,从看到这个新闻的那一刻起,初夏就这样盯着电脑,迟迟的发呆。是他吗?他走了?初夏的脑子的里混乱极了,她曾经以为,看着白沐和另一个女人走进婚姻的殿堂是这辈子最让她心痛的事情,她从没想过“生离”后面还有两个字,“死别”。
03
平常麦岁下班回到家,初夏一般都是正窝在屋里的某个地方写稿子,有的时候写在兴头上,根本就听不见麦岁的敲门声,麦岁经常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关在门外很久,因此养成了不管去哪都带钥匙的习惯,即使是去楼下扔垃圾,她都必须装着钥匙,这个楼里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可所有人都知道住在12楼的小姑娘经常会被锁在门外很久。
可是今天,麦岁打开门,却不见初夏的踪影,厨房、洗手间、卧室,哪里都没有,餐桌上也没有摆着做好的饭,卧室里也没有初夏扔的乱七八糟的稿纸,麦岁的心里惊了一下,她看到新闻了吗?她失踪了?躲起来了?麦岁跑到客厅,翻看各个角落,期望可以看到初夏出走前留下的任何纸条或线索,隐约中听到另一间卧室里传出细微的声音。那原本是间客房,后来初夏经常把很多暂时不用的东西放在那个屋子里,客房竟渐渐成了小库房。麦岁走过去,轻轻地推开门,看到初夏正跪在一摞堆放在地上的画册前翻找着什么。还好,她只是在找东西,看来她还不知道白沐出事了。
“姐,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也不应个声?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
“姐。姐。”
……任凭麦岁怎么喊,初夏连头都不回,就那样跪在地上不停地找。麦岁抬头一看,远处的几摞画册已经被翻过了,她走到初夏身边,蹲下来去拉初夏的胳膊,“姐,你在找什么呢?我帮你找。”初夏还是不应声,就像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即使麦岁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这个屋子里只有自己一样。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的时候初夏写稿子,写的不满意,就会翻以前的资料,看自己以前写的稿子,有的时候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去形容她想描写的,她也会去翻很久资料,在找资料的过程中,她的脑袋也在飞速的转着,组织语言,寻找词汇,所以这时不太理会麦岁,生怕一说话打断了思路。麦岁见她翻得认真,识趣的走开,不忍打扰她“工作”。
晚饭做好了,麦岁又去叫初夏,一推门却看见初夏坐在地上,手里抱着当初白沐送给她的纪念册,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她的脸惨白的像一张纸,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依旧如同这个屋子里只有自己一样。她是知道了,对吗?即使没看报纸,她也从别的渠道知道了。她心里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初夏的手机在客厅响个不停,那欢快的铃声此时此刻却成了这个屋子里最多余的、最讽刺的、最尴尬的存在,初夏依旧没有反应,麦岁跑出去接电话,打来的是依蓝。
“初夏,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我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你还好吧?”
“依蓝姐,我是麦岁。”
“麦子啊,你看新闻了吗?白沐的事,初夏知道了吗?”
“她知道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依蓝姐,怎么办啊?她不说一句话,就坐在地上发呆。”
“她心里一定很难受,她的痛会比庄思思还痛。”
“她这样估计是没有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你赶快确定新的司仪吧。结婚是大事,你先忙你的,我会好好看着她,等你忙完了婚礼,再来看她吧。”
“麦子,我可把初夏交给你了,你千万要看好她,她这几天的工作,你记得帮她推一下,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
麦岁心里也不好受,她刚毕业半年,在北京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初夏只是她表姐的大学同学而已,不仅通过自己的关系在杂志社帮她找到了工作,还让她免费住在自己家里。平时麦岁工作上遇到困难,初夏总是能给她提供有效的建议,在她心里,初夏是万能的,她曾在一口气读了初夏写的小说之后,暗暗起誓自己以后也要做个像初夏那样的人。可是今天,那个事事都照顾她帮她解决的万能人物,却在一夕之间成了最无助,最心痛的人,她的那副躯壳呆呆的坐在小库房的地上,灵魂却被打击的七零八碎,无法拼凑。麦岁除了静静地在客厅坐着,透过门缝去看着初夏,其他的什么也不能做,又或者说,做了也没用。初夏的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的。麦岁仿佛看见这条新闻就像一把刀刺开初夏的身体,扎向心脏。
04
早上醒来的时候,麦岁觉得脖子酸痛极了,她就这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睡了一夜。她推开小库房的门,竟看到初夏仍然坐在地上,还是昨天那个姿势,还是那副神情,还是那张惨白的面容。
“姐,我扶你到卧室去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这样会拖垮自己身体的。”
……
“姐,我求求你了,说句话吧,心里难受就讲出来,白沐哥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虐待自己啊。”
…… ……
该说的话似乎都说尽了,初夏依旧无动于衷,她的眼里连个泪花都没有,却满满的都是悲痛。麦岁似乎能从初夏的眼睛里,看到白沐的身影,她在想他,她那么爱他,爱到亲手把他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其实她是那么需要他,可是现在,无论初夏再怎么呼喊,他都不会出现了,他走了,永远地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或许不能永久,可生命,终结了就是终结了。
永久的,终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