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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等一场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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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韩哥来了。”
阿久手里拿着光洁的高脚杯,正在用纯白的棉布精心擦拭。
满场子晦暗不明的灯光,各色光斑穿过透明的水晶杯,到他眼里的时候更是混乱了形状和色泽。仿佛满盘的颜料,被胡乱搅了,各种颜色黏合交织在一起。
可他还是眼尖,当水晶杯的视野里出现那个人的身影时,他立刻就认出来。
放下高脚杯,阿久便笑了。
韩戍今天穿了黑色的西装,阿久之前并没有见过,应该是来之前特地去定做的。
那小子本来就生得俊,斧凿般轮廓分明的五官,那张俊朗的脸在帮会里可再找不出第二张。平时深沉的样子已经有几分风流倜傥在,如今换了这身高档的西装,瞬间便让满场的人转过来,包括男人和女人。
说来,韩戍现在虽然只是岚桂坊里毫不起眼的小弟,但好歹是在老大手下做事。加上这小子身上有股子狠劲儿,帮会里一般的兄弟倒还真不敢不给他面子。
阿久之所以笑,是因为一向桀骜不驯的韩戍今天竟然破天荒地穿了身西装,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韩戍摘下墨镜,眯起眼睛指了指吧台上正笑得开心的人。
“哟,韩哥来了。”虽然已经跟韩戍很熟,但阿久还是经不住他这样看自己。那双眼看起来笑眯眯,但里面隐藏的狠厉和霸气却是任何人都不敢直视的。
阿久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戍睥了他一眼,缓缓坐下。正要说什么,一杯宝蓝色的酒水已经推到他面前。看起来是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好像知道他今晚会来一样。
端起那杯酒看了看又放下,韩戍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你是算定了我这会儿来是吧?”
阿久笑而不答,拿起他的调酒器开始摇。
作为洪先生身边的红人,韩戍并不经常来这间离市中心很远的酒吧。因为老大很少来,他身边的红人自然也很少来。
这里靠近学校,生意不好,加上白天黑夜的巡逻警力,洪先生压根没指望这里赚钱。只当是赔几个钱,养活几个兄弟。
可自从上次碰上了那个女学生,韩戍这家伙就每周五晚上七点,都雷打不动地出现阿久面前。
握着调酒器死命地摇晃,阿久却突然笑起来,好像见到了这世间最可笑的一件事。
不过,这其实并不是最可笑的事儿,更可笑的应该是上次,调戏人家不成反被扇耳光的事儿吧。
说起来也怪,一向说女人如衣物的人,却跟不经事的女娃较上真了。这情况,实在已经超出他的理解力。
知更骑着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是红灯,行人禁止通行。
一路狂赶,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七点,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狠心,在绿灯还未亮起之前踩下脚踏板。
可能是因为太着急,她这一脚踩得太猛,车子直接就冲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前面的淡蓝色Polo,她来不及多想,手上一紧就是一个急刹车。
“哐!”巨大的响声首先传进耳朵,然后她感觉到自行车正在失去平衡,眼看着自己就要向地面砸过去,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劲儿,瞬间扔了自行车跳到一边。
黑色吉普“嘎”地一声骤然刹住,在惊魂未定的知更面前停住,只差一点点就要撞上去。小腿上有疼痛清晰地传来,可能是被自行车刮到。知更抚着剧烈起伏的心脏,怒目直视那辆“肇事”的车辆。
刚才那一场惊吓着实让她胆战心惊。虽然明知错在自己,但倔强的脾气一上来,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知更奔着那辆越野而去,“咚咚”地敲车玻璃。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个性,像个野人,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服输。这两年她似乎已经不知道害怕的感觉是怎样的了。
十三岁之后,她就知道害怕是这世间最无用的情绪。
可是,当车窗玻璃缓缓摇下,露出坐在后座上的人的一张脸时,知更的心却“咯噔”一下停了半秒,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伸出去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中。她盯着那人的脸,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张“骇人”的脸。暗红色的刀疤横亘在左脸上,从大眼角到耳边,像一条蚯蚓盘踞其上。
只要看到这张脸,不需要任何眼神接触和话语,任何人都会有知更那样的反应。
那人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没有说话,挥一挥手让前面的司机继续开车。车窗缓缓被摇上去,黑色的越野绝尘而去。
直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传到耳朵里,知更才仿佛如梦初醒。扶起地上的自行车,在众人的指责中仓惶逃离。
知更很恨自己,这么久了,自己辛辛苦苦维持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就在那么一瞬间竟然瞬轰然倒塌。
十分钟后,知更赶到了酒吧。
她将自行车锁在靠近酒吧后门的小巷子里,定了定心神才走了进去。
在更衣室里,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阿久正在跟韩戍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他心里知道某人今晚来酒吧的目的,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放在手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来,是阿久的。正在品酒的韩戍碰碰阿久的肩,斜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手机号吧,心里也是一紧。
阿久原本生动的一张脸在看到手机的刹那陡然僵住,那铃声就像一剂速冻剂,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瞬间冻住。
“哦,好的,好的……”阿久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就像捧着件稀世珍宝。
几分钟后,按下挂断键,阿久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人,突然起身,夺过他手上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韩戍没料到他会突然来夺自己手里的东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杯子已经到了别人手上。
“什么情况?”韩戍毕竟还年轻,有些时候就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个。看到阿久刚才的反应,虽然已经猜到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去问。
阿久抹干嘴边的酒渍,吞了口口水,凑到韩戍耳朵边,“老大要来……”
韩戍的眉头皱了皱,这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洪先生不会轻易来这里,除非有什么情况。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不是他考虑的。他真正要考虑的是一会儿老大来了之后,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离开老板到这儿来的原因。
“什么时候来?”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问。
“说半个小时以后,现在正在处理点事情。处理完了马上过来。”阿久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的人。这家伙,从来行事就只凭自己喜好,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洪先生看上的。
“喂,李书更……”知更拨出去的是弟弟的号码。
换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大后天母亲要去医院复查,之前三天不能喝酒,饮食要清淡,不宜劳累。可母亲偏偏是个万事不放心上的人,如果不提醒,怕是连周二的复诊都要忘记的。
“这两天千万看着咱妈,别让她沾酒,周二要复查。”
“知道啦。”电话那边的声音稚嫩而任性,是完全没有经历世事的纯净的嗓音。知更十岁的弟弟,此时正在家里看动画片。对于姐姐的电话,他表现得很不耐烦。
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屌丝,相比于其他在他这个年年龄段的小朋友,李书更花了很多的时间宅在家里。就这点来说,他跟姐姐知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今天的生意似乎并不好。知更站在角落里扫了一眼。
酒吧的生意不好就意味着自己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她叹了口气,端起托盘径直朝吧台走去。
“哟,知更啊!”阿久尖细夸张的声音响起,知更的脚步停了停。然后,她看见那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转过脸……
那么一瞬间,她的脑袋里轰地一下子就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