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湛何澜兮》敛霜吟寒

5、神境篇（四）

　　自打白陆大摇大摆的扛着小七气势恢宏的进了澜坴殿正殿，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澜坴殿上下主仆总计八人，如今加上被捆的小七，再除去一直窝在<绿萍泽>里不肯露头的玄陌，已到了四人。
　　提着蔫蔫的小七，白陆踱步到交头接耳的几人面前，冷冷哼了一声，借以提醒众人莫要忘了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见几人噤声，只敢怒不敢言的将他望着，白陆觉着肚里憋了许久的怒气顿时畅快不少。随即，他又看似不经意的手滑了那么一下，换来某人一声惨叫后，他才满意的扬起唇角，直叹心情更为爽快了。
　　小七忿然瞪向一脸奸相的白陆，咬牙切齿，悔当初没能多折腾几出乱子嫁祸给他。
　　“六殿下，您轻些。”蝶羽见状尤其心疼，虽说小七顽劣，但好歹由她一手拉巴了两百年岁月，也难怪她时常护短心思作祟。
　　颉颃神色复杂的瞄向白陆，自己殿下至今仍未露面，他也不好擅自解开桎梏住小七的捆仙索，只能怜悯的将她望着。
　　伯令摸着鼻子，算是领教了六殿下的老奸巨猾。
　　这诙谐的一幕恰恰落入将将率着冷塽及青敖抵达正殿的天苍弈眼中，除了荒唐他找不出其它更为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说吧，她又怎么你了？”
　　扫了眼明显松口气的众人，天苍弈将视线停在被白陆捆了扔在地上的小七脸上，她桃红的唇紧紧抿着，迎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些嗔怪。
　　“老七呀老七！你可算是来了。今次，你休想再糊弄过去，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白陆忒了解天苍弈忽悠人的本事了，他甚至怀疑过，小七那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就是传承自她那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所以他必须一开始就给他表态清楚，没得商量，且坚决不商量。
　　天苍弈行至白陆身侧，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所以，我才问：‘她又怎么你了？’。”
　　只要一思及小七说他在天苍弈和冷塽二人面前穿白衣是、是自取其辱，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乎，他黑着一张脸，瞪了一眼万年白衣的冷塽后，又瞪了眼闲着没事鼓吹他穿上白衣去小七面前溜溜的天苍弈，很是窝火的“哼！”了一声道：“问她！”
　　相较于白陆的欲言又止，小七爽快得多，很是干脆的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事，不过就是我散步去了白陆殿下的院子，觉着那块<风舞畔>的匾额搁在那甚荒凉的地儿，多少有些凄凉，没准儿它也想追随那几株投奔到我院子里来的桃花来我院中继续它过往的辉煌，于是便动了恻隐之心，打算遂了它的愿。谁又知，未及我动手，白陆殿下就着了一身飘然的白衣来了。”
　　“就为此。。。？”
　　白陆明显感受到了天苍弈为首的一群人，向他投掷来的鄙夷目光，赶紧解释：“一园子桃树叫她刨了，本殿下都未与她计较，又岂会为了块牌匾与她为难？”
　　小七艰难地调换了个较伏在地上舒服些的坐姿后，昂起头，逐个将质疑的目光瞪了回去，独独在对上天苍弈隐匿在眼底的宠溺时，败下阵来。
　　“小七很是纳闷，这天上的男神仙今儿个不知都招了魔风，竟然一个、两个、三个成群结队的皆换上了一身白衣，看得小七心里腾起了一股无名火。适逢，白陆殿下也好死不死地穿了件白衣叫我遇上，于是，我便顺口给了句评价。”
　　小七这一通话说的，真叫白陆叹服，几乎连他自己都要怪罪自己心胸狭窄了，怒极反笑道：“那你老人家说说是怎么夸我来着。”
　　冷塽很是不解的迎上白陆凄婉中掺着哀怨的目光，怎么理也理不清，这事与他究竟有哪门子的关系？
　　小七无辜的眨了眨眼，微不可见的朝天苍弈与冷塽的方向挪了挪，“小七只是说了句实话，全然没想到会伤了白陆殿下的心。”
　　蝶羽揉紧了手中的绢帕，几乎就要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止蝶羽，殿里除开白陆以外，每个人施加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贼亮贼亮的。架不住这堆堪比严刑拷问的视线，小七干脆垂下头闭紧眼，连带着她被捆作一团的身子还颤了那么一颤。
　　白陆嘴角抽了一抽，这副形容要是落入旁人眼里，当真都要以为她经历了多么惨烈的心理斗争，好在此时围着她的这群人，有一半以上都有着与他类似的遭遇，是饱受了她两百年凌虐、两百年荼毒的存在，断不会那般轻易被她骗到。话虽如此，白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祸害煽动人心的功力可见一斑。
　　“小七，小七只是在说了，说了。。。”小七将灿若桃花的眉眼匿在两鬓垂落的青丝后方，犹自捉弄着一众至今也没能想起帮她解开捆仙索的家伙。
　　“七儿，你若再这么吞吞吐吐下去，估摸仁慈的六殿下，又该将你扛起来带往别处寻理去了。唔，大抵这回他会将你扛去太子那里，没记错的话，日前太子前往西天梵境拜会佛陀，回程时佛陀赠了他一座宝塔，唤作什么来着。。。”天苍弈凝眉作思索状，只唇角飞扬的弧度出卖了他。
　　“双生。”冷塽瞅着某人蓦地僵住的身形，好心地提醒了天苍弈一句。
　　“是了！双生，双生塔。七儿，这座塔可是大有来历。。。”
　　不等天苍弈说完，小七猛然间抬起头，完全没了先时的纠结模样，甚麻溜的道尽了下文，“小七只是在说了‘如今既是有了像我家殿下和冷塽那样，着白衣能着出一派风姿卓然的标榜性人物存在，其他那些个跟风穿上白衣的真可谓是自取其辱，真真坏了白衣在我心目中风流且倜傥的高贵形容。’之后，聊表扼腕的叹息了那么一声。”
　　白陆有些傻眼，他诧异地轮番望着天苍弈与小七，终是得出一个结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天苍弈闷闷咳了一声，黑湛湛的眸里盈满愉悦，好似方才听闻了什么天大的趣事。
　　冷塽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也有些许垮塌迹象，或许下一秒就要神采飞扬。
　　颉颃、青敖两人难得一致的做出一手抚胸的动作，默契地相视一笑后，那脸上写着的分明是--幸好，我从不穿白衣。
　　面无表情说完那番话后，小七悲哀的发现原来伯令也穿了那么一身白衣，一时有些懊恼，怎地就忘了加上一个伯令呢？
　　伯令面上刻画出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自惭形秽，又似乎是无地自容，又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小七怯生生往后挪了挪，想尽可能的离伯令远些，她可不敢忘记，伯令的真身是一头白虎。
　　“其实，六殿下穿起白衣也别有一番。。。”蝶羽试图安慰一下白陆受创的心灵，临了却实在找不出适合的词语。
　　“别有一番什么？”白陆希冀的将蝶羽望着，妄图凭借她的一句赞美而一雪前耻。
　　“别有，别有一番特点。”蝶羽略有尴尬的说出灵台里将将浮现的那么一句不能算是赞美的词，话毕，抱有歉然的一笑。
　　白陆琥珀色的眼瞳里空茫一片，想他享有天界最有风度的男神仙之名，难得穿上一回白衣，居然，居然接连被两人抨击、讽刺。
　　伯令自发的站去失魂落魄的白陆身侧，满腹委屈。
　　“呃。。。”一声隐忍的痛哼声，打破了澜坴殿短暂的沉寂。
　　“七儿！”
　　“小七！”。。。。。。
　　接连几声惊呼，天苍弈已扯了捆仙索，将面容苍白的小七按进去怀里，绷紧了下颌，任由眉峰蹙紧成川。
　　白陆蹲在两人身侧，强行拉过小七紧紧攥住天苍弈前襟的小手握在掌心，探知脉搏。
　　绛紫的纹路沿着她血液流淌的方向描画出形状，只瞬间就布满了全身。天苍弈紧紧拥着她，指尖冰蓝的光辉流转。
　　众人皆被这顿生的异相震得说不出话来，呆立着不知所措。只蝶羽瞠大了泪染的瞳，伸手捂住险些溢出声的哭泣。
　　“出去！”天苍弈冷声下令，面上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凛然与疏离。
　　颉颃望着天苍弈怀中不住颤抖的小七，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冷塽拉住。冷塽的意思他明白，的确，某些事情他们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