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湛何澜兮》敛霜吟寒

2、神境篇（一）

　　神境，霄旸宫内，澜坴殿偏院的亭子里，身着紫袍的天族六皇子正与一身墨衣的七皇子下棋对弈。
　　两人悠闲的落着子，并不将输赢介怀，诚然只为消磨时间。
　　六皇子白陆一手托着腮，实在觉着百无聊赖，遂率先打开了话茬子，“近来，我听闻一则传闻，一时间很难分出个真假，说来与你听听？”
　　“向来知晓你天杭白陆兴趣广博，却不知已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就连背后论人八卦都少不了你掺和其中。”
　　“那也得看说的是谁人的八卦不是？”白陆探过来半截身子，神秘兮兮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能劳本殿下关注的八卦出自何人？”
　　天苍弈接过身侧蝶羽递来的茶水，对于白陆的话表现出一副没抱太多兴趣的样子，却思及今日确实太过无聊，这才不急不缓回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想说，就别再卖关子了。”
　　“三百年前，父君遣你下妖界，为咱们八妹讨要说法这事，你可还记得？”白陆落下一子，翘起唇角，静观天苍弈脸上的神色变化。
　　天苍弈掷子的手顿了一顿，抬眼看向一脸看好戏的白陆，疑道，“与此有关？”
　　“知道当年妖王下令处刑的那名女妖，是何来历么？”白陆故弄玄虚的本事甚是一流，莫说天苍弈，连伺候在他二人身边的蝶羽都忍不住想要催促他快些切入正题。
　　“不过，这妖界是非传播的速度也忒慢了些，眼看这三百年都过去了，才传上来咱们天界。”
　　“六殿下，您就别兜圈子了，快捡些重要的说与我们殿下听吧。”蝶羽先天苍弈之前沉不住气，央白陆莫要再拖沓下去。
　　“好吧，好吧，看在蝶羽的份上，我就不绕弯子了，不过事先可说好了，这之后你可得为本殿下跳支舞助兴。”白陆不改戏谑的说笑，却在瞥见天苍弈愈发往下沉的脸色后，赶紧正了言辞，“据说，若是没有三百年前的那档子事，那女妖如今该是妖界的王后了。并且当年那道诛魂令也并非妖王所下，乃是妖界的数名长老，为了给天族一个交代好不祸及整个妖族而瞒着妖王，与那女妖一同作出的决断。”
　　“关于这些，早在当年我就已看出了端倪。”
　　“那你犯得是哪门子的浑？怎么就还敢拐了她的魂魄上天来？你可知道妖王费了多大气力重塑了她破碎的肉身，如今缺的就是。。。”
　　“说这些于事无补，人拐都拐了，总不能给他送回去。”天苍弈揉着眉心，打断了白陆的指责。
　　“冉辰洛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迫于妖界当时的形势不足万岁便继承了大统，担负起整个妖界的兴衰。那女妖予他该是相当重要的存在，若不是心里有了考量，定不会大费周章将这则流言传上天来。”白陆眼底酝酿着担忧，看向一脸沉思的天苍弈。
　　白陆的担心天苍弈明白，冉辰洛的此举，或许，是在告诫天界；也或许，是他得知了些什么。
　　“再者。。。”白陆陡然将话锋一转，打破周遭的压抑氛围，“你若是要拐也该拐个温婉大方的，怎地就偏偏拐上来个祸害！”只要一想起他那被挪空了大半不说还被撅了无数个大坑的院子，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知道他种那一园子桃花可不容易。
　　天苍弈一改忧虑的容颜，扯动了唇角，微微一笑，“祸害”这词形容她倒是贴切。
　　“六殿下，那活下来的几株桃花在小七院子开得可好了，比起先前在您院子鲜艳多了。”蝶羽猜到白陆许是心疼被小七带队偷来他们殿里的那一园子桃花，忍不住笑道。
　　“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们。。。”白陆在心里为他那一园子开得甚绚烂的挑花惋惜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还遇上两个对他的遭遇落井下石的，一时间忿忿难平，“偷了本殿下近一百年的桃子，本殿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谁让六殿下咱大度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祸害居然是个得寸进尺的主儿，到最后居然连树也给我给刨了去，还愣说是桃树们修成了精，自行挪到她院子里扎根的。”白陆一张俊脸发黑，想是气得不轻。
　　“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你怎地还在为此记恨小七。她私下虽未同你道过不是，作为补偿，却也在你院子种植了不少新奇物种的花草之类。”
　　“老七啊老七，你不提这也罢，我都不得不佩服她打哪儿找那么些个物种稀有、生命力却极顽强的杂草来我院子里繁衍。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是该谢她？还是该把她拎出来鞭打一顿解气？”白陆眼角抽动，表情极为生动，若是有哪个女仙恰巧路过瞧见，想必他天界最有风度的男神仙之名就要拱手让人了。
　　天苍弈捏紧手里的白瓷茶杯，想尽量做到严肃，不再刺激几近崩溃的白陆，于是轻咳了一声，企图用喝茶的动作掩饰自己到了嘴边的笑纹。
　　蝶羽若水流动的眸子里溢着满满的笑意，极用力的抿住唇后，贴心的递上一只茶杯给白陆，示意他喝口茶克制一下自己，好歹留有些气度。
　　“殿下！。。。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七嚷着要去跟冷塽表明爱意，我实在拦不住她！”只见着一身红衣的颉颃，一路风风火火大声叫喧着闯进院子来。
　　碧绿的茶汤将将送入口中的两人，还来不及将其咽下--
　　被呛得连连咳嗽的天苍弈，瞟了眼先前将茶水满杯送入口中欲浇灭肚里火气的白陆，无奈道，“当真是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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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色的荷田里，零星点缀有几只亭亭玉立的莲。白色的雾气缭绕着，隐约可嗅见雨后的清新。
　　荷塘边，着一袭白衣的男子伫立，面向杵在自己跟前良久，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打紧的话的少女。
　　远远看去，那画面很美，像是哪位仙人落在此处的丹青。
　　“看样子，今日那祸害确实是细心装扮了一番嘛。”白陆环着臂，全然不顾身侧某人五味杂陈的心绪，风凉道。
　　“颉颃，这到底到是怎么一回事？”蝶羽云里雾里还没弄明白小七这唱的到底是哪出，“还有小七身上的那件水绿衣裳，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立在天苍弈右侧的颉颃挠着脑袋，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主子，小声对蝶羽解释，“今儿个一大早，小七缠着我让给她寻件漂亮衣裳，我寻思着我们殿里除了小七，也就你一个女的，所以去你房里捣腾了一阵。”
　　话毕，颉颃不仅遭到了蝶羽的白眼，连白陆都丢过来一句唾弃，“你小子助纣为虐的本事见长呀。”
　　闻言，颉颃小心翼翼窥了眼不动声色的天苍弈，不想却换来他冷冷的一个眼角，心顿时凉了半截。
　　“‘小七爱慕冷塽’这茬子事，我怎就从未听说过？”爱看好戏的白陆，时刻都不会忘了火上浇油。
　　“话说，其实是这样的。。。”留意到天苍弈斜向自己的视线，颉颃赶忙禁了声。
　　“怎地欲语还休？敞开了说，你家殿下也好奇的紧。”白陆噙着笑意，算是报了先前的一箭之仇。
　　颉颃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股脑儿道出自己先时自小七那里打探到的一些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据说是曾经的某个夏夜，大约是百多年前吧，小七夜半梦醒，周身剧痛难耐，就像是有烈火在焚烧，随着无止境的疼痛加剧，她几乎已经认定再下一刻，或许就要灰飞烟灭。岂料，当她再也无暇分出心神去抵御那撕裂心魄的痛苦时，那灼痛之感竟会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由其神识深处迸发出的极致冰寒，噬心夺魄。周而复始的折磨叫她开始绝望，她已能预见不多时候，她那几欲崩溃的身体就要被交替的冰火撕裂碾碎。几近昏厥时。。。”说至精彩处，颉颃嘎然止住，故弄玄虚的一笑。
　　“几近昏厥时，怎样？”白陆与蝶羽凑到颉颃身前，难免急切。
　　“没曾想，你还藏了说书这一潜质。”天苍弈目光仍旧停驻在前方那两人的身上，神情较之前有点怪怪的，像是知悉了些什么，却又不太肯定。“继续说吧。”
　　“她几近昏厥时，及时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代她撑起了身体的重量，用其自身的体温驱走了险些冻彻她心扉的寒冷。他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别怕，我在。’她坚信，当夜若不是有他，她怕是早已堕了轮回道。然，因当时的小七意识过于混沌，而没能记住他的脸，不过有一点她却能肯定，那人着了一身白衣。”颉颃字里行间说得声情并茂，甚是传神，就好似他亲眼目睹了一般。
　　“如是说来，所以小七才认定了从来都只穿白衣的冷塽。”蝶羽恍然大悟。
　　天苍弈揉着额角，唇边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白陆大约猜到了天苍弈笑里隐含的意思，再瞧瞧那头破天荒流露出娇羞模样的祸害，霎时没了看戏的兴致，于是出言催促，“去吧，棒打鸳鸯这档子事，只你向来干得麻利。”
　　“说成鸳鸯，未免过于抬举了，顶多算是对碰巧撞在一处的水鸭。”
　　话音尚未落下，说话的人已卷了滋事的元凶不见了去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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