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馆》茶湘

2、第一章 回魂（壹至肆）

　　壹

　　“给不给？”

　　“不可能。”

　　“我要！”

　　“自己买去！”

　　想我堂堂菩提壶妖，竟也学会在人界大眼瞪小眼的本事了。

　　坐我面前的少年，长得还可以（还差臭狐狸那么一点儿），头发是纯天然黑的，没有染过的迹象，眼神里透露着无限的魅惑，又有那么点沧桑，忧郁。关键，他手上戴的是由12颗不同的宝石镶成的戒指，闪闪发光，都快闪瞎本小姐的钛合金狗眼了！我忙叫小荷拿计算机过来，咬着舌头算数，飞快的抛出一句：“戒指留下，妖馆归你了！”

　　“不要！”

　　“那么开个价吧，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我也算是个老古董了，怎可能不识货？这家伙来的时候，说要住店，却不给钱，于是眼明手快地看见了并抓住了他手上戴的戒指，这家伙无论如何也不卖，我也奇怪，他有钱装扮却没钱住店，莫非……这戒指有什么故事？

　　“那这样，只要你肯说出戒指的由来，我便让你住店！”

　　贰

　　晨曦暮考进了夏华中学，听说夏华是很有名气的学校，但是名字有点古怪。
　　夏华……下滑……这是做诅咒学生成绩下滑么？

　　咳咳……怪虽怪了点，但人家却又是所名牌中学，多少学生求都求不来，只是他幸运而已。

　　学校离家远，开学第一天他只好骑自行车去。该死的！楼下那盏万年不变绿的交通灯忽然亮起了绿灯，他总不能闯绿灯吧，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慢了一拍而和交通部门对着干吧，那样他就要等着被学校劝退，冠上不良少年，有损校风的罪名。

　　一个女生从他身边掠过，作势要过马路，晨曦暮反应过来立马拉住她，女生转过头来，一脸惊慌。她的眼瞳是蓝色的，像一个无底深渊，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吸进去一般，栗色的长发束成侧马尾，一身俏皮的装束，令晨曦暮大脑短路了数秒，甚至不知道已经亮红灯了。他说：“喂！你这样很危险的！”

　　女生微微脸红，侧着脸对他道了声谢。

　　“你也是夏华中学的学生吧，我叫晨曦暮，交个朋友吧。”晨曦暮看见女生与他同样的校服，便友好地伸出手。“好啊……我叫于璨……初一（A）班的……”她害羞地回答。

　　“我是初三（B）班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晨曦暮说。

　　于璨不是本地人，父母都在国外，由于学习原因，自己用考上夏华的奖学金在这附近租了间房，早上学习，晚上打工来换取生活费用，这样的生活虽累，但却十分充实。

　　于璨是优等生，从小拿奖学金拿到手软，而且她本人性格直率，做事毛毛躁躁，所以她完全被同龄人无视，被孤立着。直到晨曦暮的出现，她好像找回了从前的阳光……是什么呢？从前？她有过从前吗？她好像不记得了……

　　于是，有时晨曦暮周末没事，偶尔会约于璨到学校附近的商品街玩耍，两人每次都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各种零食用品和欢笑声回来，直到那一日，她，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天是大晴，两人刚考完期中，为了犒劳自己，于璨拿出压箱底的本命钱和晨曦暮大玩特晚了一天，晨曦暮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姑娘家请，只好跟着她也拿出月底父母寄给他的生活费。

　　夏日炎炎，两人逛完服装店，都有些渴了，在街角随便找了间饮品店，点了两杯冰镇烧仙草，坐在店门外的长椅上美滋滋的喝着的俩人，可是谁有知道呢？这么美好的画面，下一刻便要以悲剧结尾。

　　一两宝蓝色的东风日产仿佛喝醉了酒一样，在公路上歪歪扭扭地行驶着，本来是要在前方调头转弯的，但是司机却直径往前开，向于璨所坐的方向驶来——

　　晨曦暮还未反应过来，于璨便倒在了血泊中，手中还握着那喝剩半杯的烧仙草，她一双天蓝色的瞳孔充满怨念，紧紧地盯着那台东风日产。

　　于璨，死了。

　　叁

　　晨曦暮收到了瑾惜高中部的入学通知书。

　　自从那日于璨死后，他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中，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学习，平日最差劲的生物科从差不多合格到全班前五名，人人都说他变了，是在遇到那个栗发少女之后。

　　于璨死后，他顺利考上瑾惜，十七岁的少年，性格冷傲，桀骜不驯，没有了当年正太的身影，他更加孤立，就像当初于璨被别人孤立的时候一样。

　　“白痴暮，在干嘛呢？”绿发少女挡住了晨曦暮的视线。她叫南宫墨染，是她当时酒驾害死了于璨，可是，晨曦暮恨不起来，他在南宫墨染的笑容里找到了于璨的身影。

　　“啊……没干嘛啊……”他慌慌张张地遮住手中的素描本，不料南宫墨染一把抢了过去，还边看边说：“好漂亮的女生哦，小暮你女朋友啊？”晨曦暮的脸登时就火红一片，支支吾吾不肯说。“她是你酒驾撞死的那个……”

　　他显然还很在意那件事啊——

　　“哦……那次，真的抱歉，不过我也坐了一年牢，真的很抱歉哈！”

　　南宫墨染说，那次，她和男朋友吵架，喝了一夜的酒，恰巧开车时男友打电话来提分手，她自然气得与男朋友在电话里争执，一个不小心，悲剧就发生了。

　　晨曦暮信了。

　　他们都是失去了爱人的可怜人，何必再去计较谁害死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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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晨曦暮的班上转来一名名叫于雪城的少女，栗色发马尾，还有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眸，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不……于璨已经死了，不可能是她，那么，这个长得跟于璨一模一样的少女，和于璨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下课后，晨曦暮只好主动问。
　　“少年，你这样的搭话方式好老套哦，我来自B城，从小在那长大，怎么可能见过你，但是，好像你和我很熟吗？还是，这张脸像是你的一位故人？”晨曦暮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问。

　　“嗯，你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不过她在半年前死了。”晨曦暮不由自主地说来，他对于雪城仿佛没有抵抗力。

　　少女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事故？”

　　“是的，交通事故。”

　　“这么说我们挺有缘分的，交个朋友吧，我叫于雪城，你呢？”

　　晨曦暮回想起两年前在马路边遇到于璨时，他正是这样问她的，那时于璨的青涩，使他一见钟情。他恍惚说出当年那句：“好啊……我叫晨曦暮……（A）班班长……”没想到于雪城会说：“晨曦暮？这个名字很有希冀呢，是个好名字。”

　　“是吗？”

　　她的话和母亲当初告诉他名字的来历时一模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南宫墨染一边嘀咕，一边抢晨曦暮手里的奥利奥。

　　“一带多于月瞪俺？”（你在说于雪城啊）晨曦暮一口把最后一块奥利奥吃掉，含糊不清地说着。

　　“她长得太像于璨了！上次我看见她还以为她从阴间回来报仇了，害我失眠了整个晚上，说不定，她是于璨的孪生妹妹吧！”

　　“不可能！于璨是独生子女，一个人独居，父母常年在国外，她哪来的妹妹啊！”晨曦暮好不容易把奥利奥吞下去，最后咽了咽口水。

　　“怎么不可能！我看，她只是没告诉你而已。”南宫墨染不服气地瞪着他，又说：“什么时候我们班又来了个和我长得有点像的同龄人，我可能会怀疑她是不是老爸背着老妈偷生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老妈背着你老爸偷生呢？你太多疑了吧，你爸你妈还在冷战啊。”

　　“迟早都要离，不如早些离算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叔叔阿姨亲生的。”

　　“也许不是。”她淡然道，嘴角上扬，若有所思。

　　肆

　　晨曦暮跟踪了南宫墨染。

　　南宫墨染放学后是直径上学校天台的，于雪城在等她，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商量，晨曦暮躲在石阶下面，把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当初那么傻，要替那个白痴受天刑，最后伤的还不是你自己？”南宫墨染盯着她许久，开口道。

　　“不，殿下，我爱他，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受死，我好歹是神，天帝奈何不了我，顶多剔掉仙骨，蜕作凡人，但是，若换做他，将必死无疑……”于雪城痛苦地说着，每个字都很吃力，还没说完，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情急之下的晨曦暮站了起来，南宫墨染于雪城两人皆是一慌，露出惊恐的神色。

　　“告诉我实情比较好，我真的……很爱于璨……”他看着于雪城说道。

　　南宫墨染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两个都是痴情的种！枉费我用五百年的修为她续命！告诉你吧，雪城就是于璨，于璨就是雪城，她是神，而你，只是人类，平凡的人类！肮脏的人类！”

　　那一瞬间，晨曦暮只觉得，于璨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两年前，天界。

　　“听闻墨染在人界又不安分了，哎，墨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就不知分寸呢！不过，思过的期限到了，得接她回来，否则那大小姐又得发脾气了，谁去呢？树仙碧珑？不行，她要闭关炼制长生丹；月老？不行，他忙着牵红线；那就顾善仙子吧，她正要到人界去行善积德，弥补过错，那就她吧！”天帝一边念叨，一边思量着如何好好调教下自家女儿。

　　于是，顾善仙子就带着行善积德和带回公主的使命火燎火燎地下凡了。

　　本想快点完成使命，却没想到，堂堂天界公主会迷恋这肮脏不堪的人界。

　　为了早日把公主带回，她化妆成人类的模样，去了人类的学校，为了接近公主，她费尽心思。但是，人算敌不过天算，偏偏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晨曦暮，等她完成任务，找回公主的时候，最割舍不下的，就是那个温柔的少年。

　　可是，她是神，而他，始终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于是，为了晨曦暮的未来，她央求公主和她制造了一场骗局。

　　是啊，神是不会死的，可是，人的生命终归脆弱，恐怕只有死去，晨曦暮才能放下这一切，走回到正常的原点，一生平安。

　　就这么，错下去，一错再错。

　　但老天还是眷顾着他们的，两年时间，她和晨曦暮一样，一刻没有停过对对方的思念，也没有停过努力，她不断提升法力，修炼出前所未有的一百七十四根仙骨，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接受天劫，最终，得到了一个机会，去人界收服赤炼蛇妖。

　　由于那赤练蛇妖偷吃了灵上仙丹，法力大增，天帝给出的期限是一年。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哪怕，时间只够说再见。

　　她为了早日收服、驯化赤练蛇妖，耗尽千年的法力，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任务，可是，她法力消耗过多，蜕变成人，被硬生生地剔去了仙骨。

　　本想和晨曦暮永远在一起，哪怕再苦也愿意，但是，这时天界传来消息，天帝知道她与凡人有染，大怒，把她打得变回原形。

　　天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终日行善积德，我就饶了你，但是，那个凡人，就必须死了！”

　　她不依，说：“我愿意代替他死！请天帝看在我行善积德的份上，让我，来替他死！”

　　碧珑叹道：“你又是何苦呢，痴儿！”

　　她摇摇头：“我可以死，但在这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这一面，生离死别。

　　这一面，人仙殊途。

　　这一面，她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