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寂寞》一段光阴

15、第十五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恋君兮君不知

　　夜色已尽。肖倾宇只刚刚闭目休息，便听到窗棱之上轻轻敲击之声，楚函在窗外低声叫他。强撑着起身，尽量理好头发，轻轻伏在床头，再看一眼方君乾，总是自己给他用这南柯一梦，怪不得他会恨。
　　唇边漾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君乾，我走了，你就接着，恨我吧。”

　　院中晨风冷冽，白霜铺地，东方已微露曙光，楚函不由得转头催促，却见肖倾宇出得门来，忽然摇摇欲坠。
　　急忙过来扶住，这才看清他双眼微肿，下唇破损，神色之间憔悴不堪。不由又是疑惑又是心疼，“倾宇，你，你还好吧？”肖倾宇对上他关怀的眼光，勉强压抑的泪水再次充盈了眼眶，颤抖着双唇说了一声“哥，你带我回去。”便靠在楚函怀里不再吭声了。楚函看一眼方君乾寝殿紧闭的大门，又看看怀里几乎就陷入昏迷的肖倾宇，无奈转身，驾云而起。

　　一路上楚函心里百味杂陈，自己心疼他，想方设法安排他和方君乾见面，怎么料得到这样的结果，来的时候好好的人，出来变成这样。肖倾宇的性子他知道，不是十分支持不住，绝不会在人前示弱。刚刚那一声“哥”叫的楚函三魂七魄跟着一块儿痛。楚函如今是后悔的了不得。

　　转眼就要到小楼，可下一步怎么办，自己嘱咐他事后好好清理，可现在看来他是什么也没做，他这身体非人、非鬼、非仙，弄不好会落下病根，再难恢复。可是，去哪里给他清理，天已微明，时间紧迫，不容他再去别处，结界之内只有一片寒潭，这深秋之时，潭水冰凉，绝对不行，就只有回小楼；让谁给他清理，楚函看看怀里的人根本是昏迷着，无论如何他自己是做不了，小楼里只有那些侍从和护卫，还有莫语燕，楚函叹气，左思右想都不行，只有自己亲自来。转恨方君乾，这本该是他的事儿吧，凭什么他在呼呼大睡，偏让我楚函在这里为难。

　　楚函趁着天色尚暗，抱着肖倾宇，干脆利落跳墙进院，来到小楼后墙，飞身而上，还从窗子一跃而入。把肖倾宇小心放到床上，自己返回院外，扯扯微皱的衣襟，绕到前面敲门。
　　门马上就开了。开门的是莫语燕，楚函有些吃惊，打招呼说：“莫姑娘早啊。”
　　莫语燕回答：“不如楚大人早，能见识到楚大人飞檐走壁的功夫，莫语燕三生有幸。”
　　楚函略觉尴尬，被她看见了。也好，省得再编什么理由。
　　正色对她说：“烦劳姑娘烧些热水，把浴桶拿到楼上来，你家公子请我过来，洗澡。”说罢咳嗽一声，上楼去了。
　　莫语燕动作很快，楚函就刚刚进了肖倾宇的卧室坐下，几个侍从便进来摆好了浴桶，热水一桶桶灌进去，调好了温度，向楚函插手行过礼，都转身出去了，还小心关好门。
　　楚函坐在肖倾宇床边，看着那一大桶水，心里先默默念佛，又忍不住骂一顿方君乾，再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下定决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转身给他脱衣服、把人抱到浴桶里、从上到下小心清洗。
　　对着心爱的人做如此暧昧的事，还得心无杂念，纯洁无比，楚函心里非常委屈。

　　一时清理完毕，楚函终于松了口气，下楼。
　　就看见莫语燕在楼下厅里站着等他。脸上的神色相当复杂。
　　楚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宁可这个艳若桃李的女人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跟他对峙。可现在这双眼里是什么，有敬佩，有同情；有好奇，有欣慰；有感激，有怜悯。她竟然可怜他！
　　楚函无法忍受。
　　听见莫语燕对他说：“多谢楚大人。”他只是哼了一声便走出小楼，走在院子里楚函不由得对天长叹，不怪莫语燕用那种神情看他，那个聪明的女人肯定把事情猜个七七八八。
　　楚函自己心里忽然看得分外通透：他楚函，就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个超级大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