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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后来宋韶生回去找到冯寂,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向他道歉,可姚思思已经走了,他淋了雨,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还想要留下练习,冯寂哪敢留他,打发他先回去休息,排练啊之类的事都先搁一搁。宋韶生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他一觉睡到傍晚四点多,梁天闻差他一个面生的助理来找他,送上张慰问卡片还有好些补品。宋韶生没要那些补品,那张卡片起先也被他扔了,转念一想,扔在厨房说不定会被别人看到,要是落人话柄就麻烦了,便又从垃圾桶里把卡片拾了出来,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梁天闻找人排查了电视台大楼的监控录像,往男厕所贴那些不雅照的人揪出来了。是复活营里的孙诚意和吕音,两人也都坦白了,说是想捉弄捉弄宋韶生,就偷偷摸摸往男厕所贴了几张自己打印出来的不雅照。这次真和姚思思无关。

      宋韶生吸吸鼻子,睡醒之后头晕脑涨的更厉害,他赶紧烧了壶热水,翻出感冒药吃下。他把梁天闻的卡片收了起来,打算哪天出门找个僻静的地方扔了。

      八进七的比赛迫在眉睫,宋韶生却一病不起,他体质比起两年前下滑得厉害,一点头疼脑热都受不了。人不娇气,身体条件跟不上罢了。宋韶生硬撑了两天,最后还是去医院挂号了。梁天闻消息灵通,宋韶生才扎完针坐下,他就来了。一过来就问这问那,什么送你的补品怎么不吃,卡片看到了吗,明天练习还要去吗,今晚睡医院还是回选手住屋还是跟他去他酒店,越问越离谱。

      宋韶生受不了这种过分的体贴,问他:“梁老师你追人是这一派的?”

      “哪一派?华山派?”梁天闻在给宋韶生削梨,水果刀玩得漂亮,又有些那个不良少年的影子了。

      “很刻意,”宋韶生说,“海啸一样,哗哗地就过来,想要把人吞掉。”

      “宋老师的中文还有待加强啊,我这叫无微不至,和海啸没关系。”梁天闻笑着说,宋韶生靠在椅背上拉了下盖在腿上的外套,梁天闻看到把梨给宋韶生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给他,起身去找护士说话。宋韶生瞅瞅白嫩的雪梨,又瞅瞅把护士姑娘逗得笑红了脸的梁天闻。他歪着头决定闭目养神。

      梁天闻很快回来,他给宋韶生要了床薄被子给他盖上,还道:“不如换到病房里去吧,输液室也不怎么舒服。”

      宋韶生装睡,梁天闻叹息说:“梨也不吃?那我吃了啊。”

      “我在这儿陪陪你吧宋老师,省得你看到别人都有家属陪护,心里难过。”梁天闻拨弄宋韶生的头发,宋韶生再装不下去了,睁开眼说:“那多麻烦梁老师,您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管我。”

      梁天闻讨好地给他掖被子,宋韶生更觉得他的关怀刻意了,可又不能说重话赶他走,得罪一个姚思思就够他受的了,要是再加个梁天闻,他还是早日退出歌坛算了。

      “那您自便吧。”宋韶生歪着头打哈欠,说。梁天闻怕他无聊,给他找来许多报纸,宋韶生安静地看报纸,看到眼睛累了就闭上眼睛打盹。梁天闻玩手机游戏,玩到激动时还会发出压低了的惊呼,他一惊一乍的,宋韶生想谁都睡不着。他侧过去翻过来,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终于忍不住问梁天闻:“你手机还剩多少电?”

      梁天闻收起手机,道:“吵到你了?那我不玩就是了。”

      “你不无聊?”

      “游戏很好玩啊。”

      “你没别的事要做?”

      “陪宋老师挂水比较重要。”梁天闻收起宋韶生摊在身上的报纸,自己看了起来。宋韶生暗自打量低着头的梁天闻,他长得好看,家世背景极佳,身高体型几近完美,这样一个人,对你笑对你温柔,护着你照顾你,甜言蜜语老是挂在嘴边,再加上些财富攻势,也怪不得他感情史能那么丰富。可惜就可惜在,这个人的心是冷的,他的爱不是爱,是兴趣。

      宋韶生看清了这一点,才写了那样一首歌给他。现在他想给这首歌填上词,他小声喊梁天闻,麻烦他帮他要点纸要支笔。宋韶生使唤他跑腿,梁天闻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他拿自己随身的笔给宋韶生用,又去问护士要了些白纸。

      “宋老师要写什么?有灵感?”

      “送给你的。”宋韶生把纸垫在椅子扶手上写,梁天闻大悦,凑过去看,“给我写的词?”

      “我文化水平不高,还希望梁老师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宋老师写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梁天闻和宋韶生脑袋挨着脑袋,他趁人不注意,悄悄摸了下宋韶生的脸,宋韶生在专心回忆歌曲的调子,没空理会他。梁天闻胆子更大了,他的手伸到了宋韶生手边,指尖轻轻掠过宋韶生压住纸的手。宋韶生的手指凉凉的,他指甲修得很平整,手指很长,非常适合弹钢琴。梁天闻还闻到了宋韶生身上的味道,被压在浓厚的消毒药水味下面,一种香精用多了的廉价沐浴露的气味,很香,又很平易近人。宋韶生对梁天闻的动作有所抗拒,往边上挪,梁天闻便故意握住了他的手指,宋韶生瞪他,四下看看,马上抽出了手,梁天闻赖皮地继续贴近,宋韶生的手放到被子里,他的手就跟着钻进去。宋韶生手背上插着针管,不好做太大的动作,剜了梁天闻一眼,咬着嘴唇写完最后几个字,把笔和纸扔还给他,自己拉起被子,用腿压住,把自己卷了起来,不给梁天闻留下任何一点空隙,对梁天闻道:“比赛日见!”

      他转过头睡觉,梁天闻笑着看他斜斜的字,拍拍他被子说:“那我先走了,宋先生好好休息,我手机留在你这里,有事找我助理吧。”

      宋韶生昏死过去一样,呼吸的声音都不愿意给梁天闻听到似的。

      “比赛日见。”梁天闻临走前装作用纸遮住要和宋韶生耳语的样子,偷亲了他的耳朵一下。宋韶生没来由想到个成语:趁人之危。他以前一直找不到用这个词的合适时机,现在终于在自己身上找到了。

      宋韶生周四一天也就医院浪费了,庆幸的是梁天闻没再出现,周五上午宋韶生挂完水,在路上吃了点东西打车回到电视台。他着急着要彩排,想再练练歌。电视台门口不知道是在拍戏还是真有人需要急救,停了辆救护车。宋韶生下车后直奔六楼演播厅,彩排还没开始,现场只有工作人员在打扫。宋韶生想穿过舞台去后台找冯寂,和两名音响师擦身而过的时候无意听到他们在说梁天闻。

      “是啊摔断了腿啊,刚才正和姚思思说话呢……”一个在排线的音响师说,宋韶生一激灵,忙问他:“你说梁天闻摔断了腿?”

      “对啊,从舞台上摔下去的,刚才看到他和姚思思说话呢,你怎么了?”

      宋韶生烧还没完全退,听到这话脑门又是一热,一股热血冲上来,晕乎乎地问音响师:“姚思思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选手休息室边上的会议室……你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宋韶生跌跌撞撞跑下舞台,他心里发慌,想到梁天闻可能是因为昨天吼了姚思思一句被记恨上了他就慌,归根究底,梁天闻也是护着他才出的事。他孤家寡人一个再出点事也无所谓,梁天闻好好一公子哥偏要来趟这趟浑水,他有父母有姐姐,有大好前程,他如果缺胳膊断腿,落下什么残疾……宋韶生越想越过意不去,越怕。

      他冲进休息室边上的小会议室,里面很暗,没开灯,投影仪在放幻灯片,姚思思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低着头看桌上的资料。门开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宋韶生一个箭步冲过去,抓着她肩膀低吼:“是我得罪你,不是梁天闻,有什么事冲我来就行了!”

      姚思思吓了一跳,“宋韶生,你吃错药了??”

      “你要想撒气,推我下舞台不就行了?我反正什么都没了,也不差一条腿!”宋韶生夸张地语调听得姚思思更莫名其妙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我什么时候推人下过舞台?你发什么毛病!还没烧清醒呢吧??”

      宋韶生确实不怎么清醒,他松开了姚思思,“那梁天闻摔下舞台是怎么回事?还有人说你和他在舞台上说话,还有外面的救护车……”

      “梁天闻就在这儿你怎么不自己问他???你有病吧你?!他自己表演摔断腿关我什么事!”姚思思连翻好几个白眼,指着投影仪下面背对着宋韶生的一张椅子,那张椅子正慢慢转过来,宋韶生先是看到一条打了石膏的腿,接着梁天闻整个人都出现了。他坐在椅子上咬着冰咖啡的吸管冲宋韶生笑,宋韶生后退着往外走,他计算错步子,后脑勺撞到了墙上,他一回头,想出去,额头又撞到了门上。

      宋韶生捂着头往外走,梁天闻跟了出来,在他身后“阿生阿生”地喊得不亦乐乎。

      宋韶生掐着自己脖子恨不得活活掐死自己。

      梁天闻拄着拐杖走路还挺灵巧,走廊上的人都停下来看他和宋韶生的热闹,更有甚者,打开了门走出来看。

      “哪位替我拦住宋韶生一下,啊,抱歉,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宋韶生直接推走了安全通道,梁天闻一瘸一拐的已经跟不上宋韶生了,他用肩膀推开通道大门时,宋韶生已经往下走了好几层,唯有脚步声在室内回荡。梁天闻先探头看了看,看到宋韶生黑乎乎的脑袋在盘旋的楼梯中间转着圈,他加快步伐,嘴里说着:“等等我啊,宋先生,诶宋先生,唉……”

      他眼神追着宋韶生,脚下一个不留神,摔到了地上,拐杖都飞了出去。宋韶生听到声响,趴在栏杆上向上望,梁天闻扶墙站起来。宋韶生的脚步渐渐远了,接着渐渐近了。梁天闻揉着屁股,抬眼看到宋韶生走了上来,还探头探脑地打量他。梁天闻收起笑意,假装摔得很痛,大叫一声,又坐到了地上去。对他差得可以的演技,宋韶生嗤之以鼻,皱着眉头说:“我给你叫救护车吧。”

      “还是去楼下直接给你叫上来?”

      梁天闻摇头,撑着腰说:“腰摔伤了。”

      “那还不要救护车???”宋韶生服了他了,摸出自己口袋里梁天闻的手机,不管他是真摔伤还是假摔伤,直接给他打了120。

      “宋先生这么关心我?”

      “你什么意思?”

      “我摔断腿你就这么着急,还……”梁天闻话说一半,自己摸摸下巴,窃笑着:“和姚小姐没关系,你放心吧,我昨晚一个商演,自己摔了。姚小姐还想找我合作,不会对我怎么样,再说了就算我不和她合作,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我说出去好歹也是梁氏的少爷嘛。”

      宋韶生在和急救中心描述伤情,说一句看梁天闻一眼的样子,梁天闻被他看得乐不可支,等宋韶生挂了电话,梁天闻道:“楼下那个是剧组的车,我制作的一个电影在这里拍戏啊,早上我还去监场了,觉得挺好玩儿的,就让他们用救护车给我送过来了,我的脚坐其他车也不方便,我来开个会,会开完我就要走,他们就在楼下等我啊。”

      宋韶生把手机扔给他,“电话给你打了,手机还你,你自己等着吧,我先走了。”

      “宋先生有急事?”

      “有,很急!”

      “急着去找姚小姐什么事都冲你来?”

      宋韶生转了身又转回来,“急着回医院挂水,我还在发烧,今天忘记吃药了。”

      梁天闻大笑:“吃什么药?那天去看你,你怎么没吃?”

      “你想说什么?”

      “那你又想说什么?”梁天闻狡黠地笑,宋韶生严肃地说:“我同情心比较泛滥,上次陈童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我都会去劝他,这次误以为梁老师被人打击报复,我还以为是被我那天的事受牵连,才想找姚思思说理。”

      “你说得又不是理。”梁天闻装模作样,学起了宋韶生刚才的腔调:“你说的是,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宋韶生一咬嘴唇,抓着楼梯蹬蹬蹬往下跑。梁天闻大喊:“不开你玩笑了!你回来啊!回来陪我等救护车啊!”

      “我因为你把腰摔伤了,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啊!”

      “腰部很重要!肾脏就在那儿呢!!我的终生幸福!宋韶生你回来啊!”

      梁天闻说出来的话都没皮没脸的,宋韶生第二次回身上去,抓着梁天闻衣领来了句:“你摔了关我什么事!你要是真能拿出医院诊断你坏了个肾的诊断书我一定负责到底!再乱七八糟说话小心我揍你!”

      梁天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喊了不喊了,那我们说定了啊。”

      宋韶生转了转眼珠,松开手时还推了梁天闻一把,这次他没再回头,走得利落潇洒。

      周五比赛日,彩排时风平浪静,宋韶生见到阿泽,两人还去咖啡厅吃了顿便饭,好好叙了叙旧。林心仪这天像是被梁天闻附身,粘着宋韶生,还粘去了咖啡厅。阿泽早前听小克说,知道林心仪是他小师妹,对她很是照顾。宋韶生饭吃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林心仪满眼冒心的样子,先走了。直播前他再见到林心仪,小姑娘喜滋滋地告诉他:“我要到阿泽的号码哦宋老师,谢谢宋老师,宋老师改天我请你吃顿好的。”

      宋韶生暗自盘算,论相貌才华,林心仪和阿泽般配,就是不知道阿泽在经历了梁天闻之后,是不是性向已经不明。

      “宋老师你想什么呢?”林心仪拱拱宋韶生,“咦,那不是梁少的助理小雪吗?”

      宋韶生撑着脸面对林心仪说:“她找谁?”

      “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

      宋韶生按摩着太阳穴,小雪来找他,还给他递了个大信封,宋韶生当着林心仪的面拆开看。他把信封里的纸拉出来一点就立即塞了回去,林心仪不解地问:“医院的诊断书?宋老师你去体检了?身体不好?”

      宋韶生用力抓自己脖子,他怎么就没想到梁天闻财大势大,有钱能使贵推磨,弄张医院诊断书来讹他,对梁天闻来说能有多难?

      八进七比赛直播,所有人都因为最后管玫和林心仪争夺最后一枚七墙入场券的终极对决泪洒现场。林心仪本人更是哭花了脸,她和管枚亲近,一直当她是好姐妹,没想到导演祖今晚会送她们上对决擂台。十强比赛过后,总导就发话,为了制造节目悬念,每场流程不再和选手一一公布,只有评委手上有去留名单。

      宋韶生虽是性情中人,见到煽情的场景,心里也很难过,可就是哭不出来。他还在想梁天闻的事,梁天闻整场都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看他,点评他的时候更说:“我觉得宋先生需要为因为听他唱歌而迷上他的人负一辈子责。”

      想到自己又踩进自己无意中设下的陷阱里,宋韶生有点想哭了。

      他垂下头,拼命思索能甩掉梁天闻又不得罪他的办法。终场时他幡然醒悟,他可以等,等梁天闻觉得腻了,无趣了。为了加速梁天闻心理变化的进程,宋韶生主动找到了梁天闻,在他车上和他说:“我看了你的诊断书,既然要我负责,那我就负责吧。”

      他潜台词仿佛在说,你要和我玩儿,那我就陪你玩玩儿算了。

      梁天闻听到他的示好,第一反应竟是:“宋老师你想自投罗网,等我甩你,再回自由身?唉,你这又是何必,你和别人不一样,我喜欢你和喜欢别人不一样啊。”

      宋韶生维持笑容,梁天闻自卖自夸,道:“我这么好一个人,怕宋老师和我处久了,会把持不住啊。”

      梁天闻发动汽车,宋韶生自己跳上贼船,他哪有现在放他走的道理。

      宋韶生看梁天闻把那条打了石膏的瘸腿塞在座位里,手里握着方向盘一副要开车的样子,抓紧了安全带问他:“你要开车??”

      “要不然?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干吗?”

      “我以为你就坐着……开车找你助理……”

      梁天闻看宋韶生面露惊恐,垂眼望着自己的瘸腿说,“把它给忘了,哈哈,宋先生别担心,你看……”

      梁天闻费了半天功夫才把石膏从腿上取下来,宋韶生看到梁天闻的右脚一下没反应过来,梁天闻的脚踝上缠着绷带,也仅仅是缠着绷带而已。梁天闻把石膏往后排扔:“宋先生放心,我扭伤了而已。把情况说得严重点,粉丝才会多关心一些嘛,报道也好看,也不用整天去监场。”

      宋韶生笑笑,心道,梁天闻今天摔下楼梯纯属活该。

      “宋先生要不要先去吃点宵夜?”

      “不用了。”

      “你不饿?我怕等会儿你消耗太多体力。”

      “好好开车……”宋韶生拉上外套拉链,嘴巴埋进竖起的衣领里。

      “今天的歌也很好听。”

      “谢谢。”

      “你上次写给我的词我觉得很合适。”

      “不用谢。”

      梁天闻笑弯了眼睛,转头看看宋韶生,按下了播放音乐的按键。音响里传来宋韶生的歌声,宋韶生一下就听出来出自哪年发行的哪张专辑。

      “你在听这张啊。”

      “我最喜欢这张。”

      “谢谢。”宋韶生把手塞进上衣口袋里,点了点头。

      “想知道理由吗?”梁天闻自问自答,“因为我喜欢那张专辑封面。”

      “该不会宋先生已经忘了这张封面了吧?”

      宋韶生当然记得,那是一张叫《蓝》的专辑,专辑封面上他露了大半张脸,微微侧着看镜头,脸上沾有些蓝色油彩。专辑内页拍摄的照片也紧扣蓝这个颜色。宋韶生还记得当时拍摄用的服装全都是一套一套的蓝色衣服,唯有拍封面照时穿的是一件白衬衣,开拍前摄影师拿了油彩往他身上挤,他手上脚上沾得都是,油彩落在衬衣上,衬衣都变重了,把衣领拖得往下坠。

      “记得。”宋韶生说。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吗?”

      “不知道。”就连梁天闻喜欢自己的原因,宋韶生都不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买了宋先生的所有专辑来听,我觉得那张封面上的你最好看。”梁天闻说完还问宋韶生:“你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

      “体现了梁老师的肤浅。”宋韶生叫出来的尊称,不管他本人是带着什么情绪,梁天闻每每听到总觉得讽刺的意味特别重。尤其是他现在一边说他肤浅,一边喊他“梁老师”。不过梁天闻没生气,生气和愤怒已经被他踢出了这个夜晚。他希望这个夜晚会是一个漫长,饱满,妙趣横生的夜晚。

      他现在充满了期待。

      宋韶生和梁天闻去了梁天闻住的酒店,酒店地处偏僻,梁天闻因为喜欢酒店的温泉套房才挑了这里,两人进酒店时很小心,从后门进去,确保一路上没有狗仔队跟踪才一前一后进了套房。梁天闻进了房间就开始脱衣服,宋韶生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摆弄酒店的客房服务清单。

      “那我先去洗澡了。”梁天闻指指浴室,又看看门口,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

      “反悔?”

      “宋先生你也看到了,这里就一张大床。”

      “嗯。”宋韶生扯了个沙发上的抱枕过来,轻声道:“看到了。”

      梁天闻还想再逗逗他,宋韶生把电视打开了,调到时政新闻,还把声音调得很大。梁天闻撇撇嘴,拄着拐杖径自走开,他洗完澡出来,宋韶生还在看电视,他听到脚步声,回头扫了眼梁天闻,重新拿起遥控器,抱着抱枕不停换台。

      “我这里有新的内裤,给你放到浴室里去吧。”

      “谢谢。”宋韶生挠挠头,看上去像是下了番决心才从沙发上起来去洗澡。梁天闻把电视关了,灯光调暗了,在手机上回了两封邮件后,坐到了床上。宋韶生洗得也很快,他头发用电吹风吹干了,可露在浴袍外面的脖子上还能看到几颗水珠。宋韶生摸摸鼻子,瞧了眼好整以暇坐在床上的梁天闻,转过身解开了浴袍。他身形纤长,身上的伤疤在灯光下破坏他后背线条的美感。气氛一点都不色/情,暧昧的光影帮不上忙,暗中涌动的清香也帮不上忙,就算现在来一段萨克斯音乐也无济于事。梁天闻笑场了,一直背对着他的宋韶生转过头看他。他犯愁地说:“抱歉……”

      “不用道歉啊,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应该有人笑……”

      “那也该我道歉才对。”梁天闻揉着耳朵说,“抱歉啊宋先生。”

      “可以把灯关了吗?”宋韶生请求道。

      “为什么?”

      “我怕吓到你。”宋韶生说,“我前面也有疤。”

      梁天闻问他:“看来你是吓到过别人?”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吓到?我胆子可大了。”梁天闻看宋韶生迟迟不转过来,起身瘸着腿走过去,他右脚的扭伤并不严重,没有拐杖也能勉强行动。

      梁天闻站到了宋韶生背后。他只是靠近宋韶生,将自己的味道,气息全都靠近他,还没伸手触碰他,宋韶生就开始发抖。他本人似乎还未意识到,还用调侃的口吻说:“有点热。”

      梁天闻偏过头,他的手指攀上了宋韶生的后腰,慢慢滑向他身前。宋韶生抖得更厉害了,梁天闻亲了下他的后颈,吮掉一颗碍眼的水珠,放缓了语速在宋韶生耳边低低说:“你抖得这么厉害,第一次啊?”

      宋韶生身上泛起鸡皮疙瘩,他抱着自己胳膊来回抚摸,摇头说:“当然不是。”

      梁天闻环抱住他,他感觉自己摸到了宋韶生小腹上的一道疤,缝过针的凹凸手感非常明显。

      “找你和姚思思合唱是我的主意。”梁天闻一根一根掰开宋韶生紧紧握住自己胳膊,近乎掐着自己的手指,“我以前上学,学过一个道理,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她又不会吃人,你不用这么怕她,她吃不了你。”

      说到“吃”,梁天闻拨开宋韶生耳边的头发,舔了下他的耳垂,他搂紧他,感受到他在自己怀里止不住的颤抖和紧张,梁天闻道:“你可以慢慢爬起来,我可以等你从摔倒的地方爬起来。”

      宋韶生怀疑,梁天闻是不是会针对每个追求对象,制定不同的策略方阵。那他在追求阿泽时,会这样从背后抱着他在他耳畔说些什么呢,还有陈童,他会不会温柔地,轻柔地,热烈地告诉他,他会给他带来多少名和利,会给他多少稀缺的资源,会为他完成多耀眼多伟大的梦想。

      宋韶生低下了头,梁天闻的体温,亲吻和爱抚都让他浑身不自在。他还是喜欢男性,却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自己和另外一个男性再有任何肌肤之亲。他难受,自梁天闻搂住他的那一瞬间起,他就难受,抗拒和战栗的扑灭了所有欲望和爱火。他现在很冷,梁天闻不让他用双手拥抱自己,他来抱他,他温暖的胸膛却让宋韶生更冷。梁天闻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宋韶生腿间的浓密腹地,他还在说着什么,宋韶生听不清,他只能听到嗡嗡嗡嗡的声响,好像照相机摄录机启动时会发出的声音。宋韶生脚一软跪到了地上,抓着地毯干呕了起来。

      梁天闻要扶他起来,手才碰到宋韶生的胳膊,宋韶生真吐了出来。他晚上没吃太多东西,吐出来黄黄绿绿的液体,梁天闻拿毛巾给他,替他披上浴袍。他吃力地蹲下看宋韶生,不敢碰他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宋韶生看着他的右脚说:“你别蹲着了。”

      “宋先生自己身体不好还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

      宋韶生沉默,他把毛巾盖在吐过的地方上,起身去漱口洗脸。

      “我们慢慢来啊。”梁天闻对宋韶生说,宋韶生把自己关在了浴室里,他又开花洒洗澡,梁天闻在外面听了会儿水声就上床睡觉了。宋韶生在沙发上睡了一晚,早上梁天闻送他回去,在两个路口开外把他放下,宋韶生下了车,他昨晚大概失眠了,黑眼圈很重。梁天闻坐在车上看他,台风要登陆了,风很大,把树都吹歪了。

      梁天闻从后座拿了自己的拐杖,锁了车喊宋韶生。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

      宋韶生停在红绿灯下看他,他的眼神是蓝色的,忧郁地仿佛专辑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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