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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兰亭序 ...

  •   兰亭序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当千慕看到这幅泛着旧黄的《兰亭序》时,她的眼前瞬间一亮。爹爹曾经告诉过她,这世间最好的《兰亭序》临本流传于人间,他年轻时曾有缘一见。而眼前的这幅《兰亭序》,她直觉便是世间最好的临本,因为这灵动得仿佛要跳起舞来的墨迹,是所有的临本所不能比的。
      “老板,你这幅字要多少银两?”千慕笑眯眯地问书画摊前昏昏欲睡的书生。
      “啊,”书生仿佛刚自梦中惊醒一般,迷糊地望着眼前蒙着紫色面纱的姑娘。“姑娘是想要这《兰亭序》?”
      “不错。”女子微微颔首,薄纱微微飘动。
      “这《兰亭序》不卖的,只送给有缘人。姑娘既是看上了,便送给姑娘了。”书生温和地笑着。
      “咦?不卖的?”千慕着实有些奇怪。
      “嗯,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只在每年的三月三日才会拿出来,若是遇上有缘人,便送予那个人。”
      “那你这字摆了多久了?竟没有遇上有缘人么?”千慕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吃惊。
      “呵呵,这倒是……我摆了二十多年,并无真正的有缘人。很多人觉得这临本与原本并不相像,所以认为此幅字毫无用处。”
      “不会呢,”千慕摇摇头,“这字当然与原本不甚相同,但这幅字笔墨均匀,且笔画间轻盈如舞,淡浓不均,正是所谓的‘行云流水’之风啊。我倒觉得独具特色的临本才是好的临本。”
      “姑娘果然是懂眼之人。”书生眯起狭长的双眼,意态之间甚是欣慰,“那这幅字便送给姑娘了。”

      千慕还在为意外得到一幅好的《兰亭序》而惊喜不已,她将它置于书房正中央,每天看了又看,觉得那墨迹着实让自己喜欢。“这《兰亭序》初看便觉得如惊鸿一瞥,细看之下,这幅字完全可成为另一个风流版本的《兰亭序》,与原作完全不同的洒脱自如与灵动不羁,仿佛有灵魂一般。”千慕盯着这《兰亭序》看得入了迷,自言自语起来。双眼迷离之下,她竟将这千古名书看做了翩翩的风流书生,“呃……”她大概真的是倦了,不多时便入梦了。
      “哼……”睡梦之中,千慕听见有人轻哼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天空的颜色,白色与蓝色交错成一副美好的景象。
      “你是?!”大惊之下,千慕跳开数步,残留的一点睡意也一下子全消了。她这下才看清面前站的竟是一位身着蓝白色衣的翩翩男子,他剑眉微挑,眉眼英气中又带着不尽的魅惑,好一个俊郎的佳公子。
      “怎么,刚才看我看那么久,现在倒不认得我了?”男子语气微带嘲讽,挑着眉望着千慕。
      “?”千慕有些不明所以,这房中只有她一人,她又何时看见别人了。“你究竟是何人?如何进到这里来的。”房门明明是锁着的,这个男的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墨妖,你怕么?”男子忽然欺近,笑眯眯地望着千慕。
      千慕倒也镇静,丝毫不惧地打量着他。这男子长得过分好看,眉目之间淡然如一副水墨山水画,千慕颇为欣赏地望着他,觉得他神采之间竟有几分魏晋风流之态,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墨妖?你的样子倒真如水墨般。”千慕揶揄道,神态之间全然不见惧色。
      “哦?你竟不怕?”男子似乎也有些微惊,略退一步,啧啧几声,打量了一下眼前面色从容的千慕。“看你年纪不大,一副大家闺秀的形象,胆量倒是不小。”
      千慕此时也恢复了些,整理了一下刚刚被自己弄皱的衣衫,好奇地望着他,“你真是墨妖?”她平生不信这么仙妖之事,想不到竟真有妖的存在。“那你便是这幅《兰亭序》的作者咯?”原来是妖物所为,怪不得这字通篇都透露着一股灵动的气息。
      “不错,我名为墨川,是墨之妖。这篇《兰亭序》的确是出自我之手。当年我仰慕书圣的风采,所以曾偷偷地向他学习过,不过我这人生性懒散,不喜拘泥于形式,因此学习时也十分随意,只得其魂,未得其形。”名为墨川的男子娓娓道来,回忆起从前的记忆,脸上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愁绪。
      千慕点点头,“能够得见书圣的尊颜,你也算无憾了。”
      “小姑娘,你当真不怕我?”墨川笑笑,眉眼益发地清俊。
      “我想妖也好,人也好,不都是一样的生灵么?”千慕淡淡一笑,温声道。
      墨川也回她一笑,“想不到你竟有此种见解,这倒令我刮目相看了。一般人提到妖物,总是鄙夷唾弃者居多。”
      “那你岂不是要忍受着世人异样的目光这么多年么,你可真辛苦呢。”千慕有些同情起眼前这个眉目英朗的男子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孤独着的吧。
      墨川别过头,如缎的长发轻轻扬起,“我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时间我都一直栖身于这《兰亭序》之中,很少露面。今日见你将这字带回家中看上许久,想必是精通此道之人。”
      “精通倒说不上,”千慕很谦虚地笑了笑,“只是我家世代醉心于书法,所以小时候耳濡目染的多了而已。”
      “那倒是很好。”墨川淡淡抿起嘴,看不出情绪。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庭院中的花木被吹得摇摇不稳,不多时竟下起雨来了。千慕往门口走去,见到外面的风雨忽来,轻轻叹了口气,“这雨来得这样急,昨日刚出了新芽的离香草恐怕不能成活了。”她回过头去望墨川,却发现房中空空如也,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哎?”千慕左看右看,只见墙上的《兰亭序》还依旧稳当地停留在墙上,“人哪去了?”她当然确定这不是梦,的的确确有个男子自称是墨妖,还与她探讨了一番人生际遇呢。
      “别找了,我又回到墨之中了。我虽为妖,但也有一个弱点,便是怕这无根之水。遇水便会灵力尽散的。”墨川的声音从字中传来。
      千慕先是惊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怕雨水?”
      “不错,若是碰到了,我便灰飞烟灭了。”
      “那我以后一定小心翼翼,不让你碰到雨水。”千慕笑言,细长的眉毛弯了起来。
      墨川也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屋内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千慕心满意足地望着墙上的《兰亭序》,仿佛与墨川对视一般。她的心情异常地平静,墨川于她而言,并非世人口中无恶不作的妖,而是多年的老朋友般。她喜欢书法,而他恰好是最懂书法的人。她喜欢这幅《兰亭序》,而他恰好是此书的墨迹。这让她觉得无比欣喜。

      “墨川,你最喜欢怎样的笔法?”天气好的时候,墨川总会悄悄地出现在千慕的房间之中,而千慕也对他的忽然出现表现得很是淡然,不用回头便已知晓他的气息。
      “我么?”墨川侧头想了想,“我喜欢笔断意连之法。”
      “唔,”千慕又望了一眼书房正中的《兰亭序》,“的确是一波三折之势,我也很欣赏这种虚实相间的笔法。”

      “墨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按你们的算法,应该是汉朝时吧。”
      “哇,那你也算见到了从汉到唐的兴衰荣辱了。”
      “嗯,我最倾慕的便是王羲之了。他的书法真的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墨川,你会一直呆在这里么?”
      “这要看你了,你若将我送走,我自然是不能留在这里的。”
      “啊,我是绝对不会送你走的。”
      “呵。”

      但从上一次见到他后,至今已有五天没再见他了。五天前最后一次见他时,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至今仍是没有讯息。
      窗外又是风雨如注,千慕担忧地望着外面,心中想着,墨川会不会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危险呢?可他可是有法力的妖啊,又会遇到什么危险呢……“我虽为妖,但也有一个弱点,便是怕这无根之水。遇水便会灵力尽散的。”那日墨川与她说过的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千慕忧心更甚,就担心他遇上了什么困难。
      “爹爹,女儿近日想要出门游历一番,请准许女儿外出。”千慕向父亲提到。
      千慕的父亲从满桌的字帖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眶,缓缓道:“慕儿想到哪里去呢?”父亲是一介书生,曾经在朝廷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后来看不惯朝廷中的勾心斗角而提前辞官回家,一直在家中以练字为乐。
      千慕摇摇头,“女儿暂时还未想到,只不过在家中呆得久了,笔法有些滞顿,遂想出门周游一番,兴许能获得一些灵感。”千慕说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因为她的心中一直记挂着墨川,而此次外出的理由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墨川。
      “如此也好,”父亲点点头,“那你便择日出行吧。”

      就这样,千慕成功地在暮春时节走出了家门。她着简便轻装,只身上路,虽然并无头绪,但按着自己的感觉走总是不会错的。但她绝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来到了战场之上。
      出了城门,往邻城丰芝走去的时候,千慕发现邻城处在了围城之困中。两军正在对峙之中,平民百姓被围困在城中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到城中去。
      “老伯,这是怎么一回事?”千慕皱眉远远地望着城中烽火四起,城外大军围城的丰芝城,问一个过路打柴的老伯道。
      “唉,”老伯叹了口气,“这围城之战已经有些时日了,起因实在荒唐,竟是丰芝城的世子看中了离城世子的一副字,索要不成,便动起武来了。”老伯啧啧地感叹着世道的混乱。
      千慕也觉得这事情颇为离奇,竟有人为了一幅字而动用整个城的力量,弄得百姓流离失所,居无定所。“不行,我要到城中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字能够引起这样的轰动。”千慕心中想道,向老伯道了谢,心中琢磨着入城的方法。“对了老伯,你知不知道那究竟是一幅怎样的字呢?”
      “那字嘛……”老伯仔细想了一想,“据丰芝城中的人说是一幅《兰亭序》,颇似当年书圣的真迹。”
      《兰亭序》,又是《兰亭序》。千慕心中奇道,近日《兰亭序》之事颇多,不知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造化之事。她解下包袱,取出从家中带出来的墨川的《兰亭序》,细细端详起来。觉得还是墨川的这幅字最为酣畅淋漓,写意自如。
      “这位姑娘,不知你这幅字从何而来?”千慕正醉心于墨川的字间之时,忽然闻得旁边有男声。她有些茫然地转过头,见到一个一身猎户装的男子正低头瞧着她手中的字出神,眼中赞赏之色颇为显露。男子英姿勃勃,且容貌之间流露着一股霸气与贵族之气,旁边还有跟随的小侍从,想来并非平凡人家的猎人。
      “这字是我从市场上得来的。”千慕如实答道。
      “哦?果然还是民间高手如云。”猎户装男子感叹道。“不知姑娘可否将此字割爱于我?”
      千慕连忙摇头,“不可不可,这字是……是我很贵重的东西。”
      “喂,你不要不知好歹,我家公子要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你一个愚民可不要得寸……”小侍从的话刚说了一半就顿住了。他看到了一双世间最纯净最美丽的眼睛。千慕揭开面纱,瞪大了眼睛瞧着那言语粗鲁的侍从,一双美眸盯着他。
      “这字的确是我的贵重之物,我是不会送人的。我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何人,但这幅字却被我视若生命。”
      “从晓,不得无礼,”猎户装男子轻轻呵斥一旁无礼的侍卫,转过身来向千慕作了一揖,小心问道:“姑娘说这字是从市场上购得的?不知是哪家主人之作呢?”
      “我一定要回答你么?”千慕眉头微皱,略有些不满地问道。
      猎户装男子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起来,“姑娘可真有意思。姑娘自然可以不回答,是我僭越了。”
      千慕认真点点头,“你的态度还算好。不过我还是不能回答你。”
      “那可否请姑娘到鄙舍一坐,也能允许我好好地欣赏一番这贯绝古今的《兰亭序》呢?”猎户装男子似乎仍不死心,心心念念着千慕手中的字。
      千慕整了整耳边的碎发,仔细想了一想,道:“想来这位公子也是爱字之人,如此要求我自然不能拒绝,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我家公子的名……”侍从上前一步,又欲无礼于千慕。猎户装男子一挥手,挡下了侍从,温声道:“我叫狄瑞,是丰芝城人。”
      “姓狄?莫非是丰芝国王室中人?”千慕记得,丰芝国的国姓便是狄。
      狄瑞雅然一笑,不置可否,“这些并不重要,我与姑娘因这《兰亭序》相识,自然是缘分所至,既然有缘,姑娘何不交我这个朋友?”
      “千慕姑娘想不想交狄兄这个朋友,还须她自己说了算,狄兄可不能强人所难。”还未等千慕回答狄瑞,她早已被一股强力拉到身后,鼻息之间瞬间被一股淡淡的墨香填满。
      “墨川???”久违的熟悉的味道让千慕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她抬起头,入眼的是长长的如缎般的墨色长发,那一袭令她怀想已久的蓝白色的衣裳此刻就近在眼前,柔软的触感告诉千慕这不是在梦中。
      “许久不见,千慕别来无恙否?”墨川转过头,漆黑的眸子虽然盈着笑意,不过千慕却似乎看到了他刻意隐藏着的冰冷。
      “墨川,原来你一直在离城?”想不到自己与他是这么近的距离,但却总感觉他消失在了天涯海角一般。
      “墨川?你怎会在此?”狄瑞对于墨川的突然出现颇感意外,听他的语气,似乎也与墨川极为相熟。
      “小慕儿,你想我了么?”墨川不理睬一旁的狄瑞,而是转过身低头望着自己背后目光盈如秋水的千慕。
      听到这三个字,千慕笑了笑,并无太大的尴尬,她知道墨川生性散漫,说话间调笑戏谑较随意,她也只是听之一笑,并不往心里去。“你离家数日,我担心你才出来的。”
      一旁的狄瑞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几日不见,墨兄竟然已有了家室么?”
      墨川斜眼望了他一眼,“狄兄几日不见,倒是会开起玩笑来了。”转过身,他继续对千慕道:“我出门有事要办,眼下两城交战,我不得不留在城中。”
      狄瑞颇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随后的几天之中,千慕一直陪在墨川的身边。白天的时候他总是不见踪影,到傍晚之时才会见到人影。千慕问他去了哪里,墨川总是笑而不语。第三日傍晚之时,千慕到离城城墙之上观看山河风光之时,意外见到了墨川。
      “墨川?你怎会在这里?”千慕向他走去,脸上神采飞扬。
      “小慕儿,你看这山河万里,秀丽如许。却不知这山河之下,又埋藏着多少未得归宿的尸骨。”墨川淡淡地道,脸上平静得有些沉寂。
      “人世无常,生死本就是无法预料之事。况且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朝代的兴起不是建立在无数将士的森森白骨之上呢?”千慕摇摇头,心中亦有一分落寞。
      两人皆是沉默许久,共同望着这锦绣山河,却再无一言半语。
      “可是墨川,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后人再加哀叹也是无用。凡事总是枯荣有序的,我们根本就不能去阻止啊。”
      墨川微微一震,转过脸来望着她,“当年,他也是如此说……”
      “他?”千慕略一歪头,“是指书圣?”
      墨川点点头,“那时王家是大家,在朝中树敌不少,我曾想过帮助他除去那些与他敌对之人。但他十分严肃地拒绝了我。他说凡事皆有规则,若破坏了规则,那么很多事就难以控制了……所以,我只能以一个旁观人的身份来见证那段历史……到最后,他病死金庭时,我亦只能徒手而观……”
      “书圣情操,令人景仰。”千慕感叹一声,“那么墨川,你是后悔你当日所为?”
      “不……既是他的要求,我自当践行。”
      “你只是后悔,没能用你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对吗?”千慕一语点破他心中的失落缘自何处。
      墨川没有说话。
      “就像书圣前辈说的,凡事皆有规则,墨川,你若是当真违背世间的规则,动用自己的力量逆天行事,那么你要遭受天谴不说,也许其他的事情也会因你的插手而变得复杂起来。所以你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谢谢你,小慕儿。”墨川微微一笑,“夜间寒意渐生,小慕儿还是及早回房休息吧。”

      两日之后,两城军士再一次交战。千慕被墨川要求躲在房里不准出来。屋中静谧异常,依然能够听得外面军士高亢的厮打喊叫声。千慕很想去外面看看,可是墨川告诉她外面太危险了,让她不要出去。她虽然心中有好奇,但也不忍辜负墨川一片好心。就这样,约一昼夜后,屋外才终于归于平静。
      “小慕儿,我们回家吧……”晚间,墨川推开房门,一脸的淡喜。
      千慕吓了一跳,看到墨川却又止不住的高兴,“你的事办完了?”
      他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卷轴递给她。千慕有些疑惑地打开,竟然是一幅《兰亭序》。千慕惊呆了,“这是?”
      “这是他当年留下的废弃之作。”墨川道。
      “我只道《兰亭序》的真迹只有一幅,没想到……却还有缘得见这第二幅。”千慕欣赏着行云流水般的清秀墨字,越看越觉得喜欢。这《兰亭序》虽未及那传世之作般有神韵,不过亦是书圣之作,功力可见一斑。“你是怎么得到的?”
      “这幅字是我赠与离城世子的,不知为何被丰芝城世子瞧上,便惹来这不必要的争端。如今此事已平息,世子说这字还交由我保管,但愿不会再有任何差池。”
      “……”千慕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原来引起两城交战的《兰亭序》,竟然就是这幅。”
      “不错,我与离城世子自小便结识,与那丰芝城的狄瑞也算有些交情。想不到竟因小小的一幅字带来诸多战事,我心中过意不去,这才来当个和事佬。”
      “哦……”千慕点点头,心中暗道,“墨川言辞之中有些模糊之处,想必其中还有些隐情。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也便不问。若真有一天他愿意对我说了,那我自当洗耳恭听。”
      “想什么呢?”墨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千慕笑了笑,“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嗯,回家……哎,墨川,我……呃!”眼前一黑,身子向前一倾,千慕便人事不知了。
      “小慕儿,我这便送你回家……”墨川轻柔地抱住怀中的少女,眼神中透露出千万分的眷恋与不舍。
      几日之后,千慕被墨川送回家中,父亲虽然对此感到疑虑,但好在女儿总算是完好归来。“多谢公子相送,只是不知小女究竟是……?”
      “千姑娘与在下在途中相识,不料姑娘忽患恶疾。在下不才,略通些医理,已诊断得千姑娘所中病症。只须每日服三丸此药便可全愈。”墨川说得情词肯切,千慕父亲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有八分相信。
      “慕儿怎会突然……”
      “大人请务必相信在下言辞,此药必须按时服用,一日不可断。不然千姑娘会有性命之忧。”墨川神情有些焦急。“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便告辞。”
      “哎……”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将千慕送了回来,还是人事不知的情况下。父亲有些错愕,但看那公子神情却也不像玩笑。他留下的药丸黑乎乎的,似乎还沾染着些墨迹。找人验过药后,确定此药无害,父亲这才肯让千慕服下此药。不论如何,千慕眼下确实是处于昏迷之中,大夫也说不出缘由,不如先照这位公子说的,喂食千慕此药看看效果如何。
      三天之后,千慕果真醒了过来。
      “墨川?”
      “小姐醒了?”一旁的丫环见到活生生的千慕有些惊有些喜。“奴婢这便告诉老爷去。”
      “等等,”千慕叫住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我这是怎么了?还有我是怎么回来的?”最重要的是,墨川去了哪里?
      “小姐不知道么?是一位公子送你回来的,他说你在路上染了恶疾,还留给你一些药。小姐便是吃了这药才好起来的。”
      “恶疾?药?”千慕有些头大。这究竟是哪儿跟哪儿啊。
      “奴婢这便告诉老爷去!”丫环喜滋滋地急忙走了。
      千慕披衣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便急忙往一旁的书房走去。一进门她便愣住了,那曾悬于墙正中的《兰亭序》不见了!也就是说,墨川走了!
      “怎会……如此……”她跌跌撞撞,险些有些站不稳。“那日他明明答应随我回家……为何……”她努力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却只记得自己说要与他回家,后来的,便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千慕父亲听说了消息便匆匆忙忙地赶来查看情况,父女相见,少不了又是一番唏嘘感慨,而千慕有些累,无力听父亲絮叨不已,说几句话便推说身体不适回房休息了。
      墨川,他真的走了,走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给她。

      这一离别,便是六年。
      整整六年的时间,千慕与墨川的相知相遇简直像一场梦一般。若不是偶然上街曾经见到那个将《兰亭序》赠与她的小贩,她会以为,那真的是一场只在黑夜中潜行的梦。

      又是一年暮春时节,她穿上新制的春衣上街游玩。这是最后一次,可以如此自在地出行了。再过三天,她便要遵从父母之命嫁为人妻。无论有多少不甘与怨恨,她知道,她都只能如此。
      街上行人依旧,熙熙攘攘之间,千慕心生感慨,那个即将成为她的丈夫的人,会陪她看尽这繁华人世间么?
      “咦,姑娘是你?你竟然还活着?”感觉到有人跟她说话,千慕转过身,望见一身金色衣衫的狄瑞,六年前的丰芝城与离城之战中,她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千慕也颇感惊讶,六年之后的他愈发成熟稳重,而看他此时装饰,想必已是一城之主。“你为什么说我还活着?莫非我应该……?”
      “姑娘有所不知,六年前我见到你时便已发觉你染上一种奇怪的病,一月之内必定会身亡的。不过姑娘真是吉人天相,竟能活到现在,想必其中定有什么曲折吧?”
      “怪病?身亡?”千慕有些糊涂了。
      “在下可否为姑娘把上一脉?”狄瑞谦谦一礼。
      千慕虽然不喜欢他,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颇通医术的,于是伸出手腕,点头默许。
      狄瑞搭上千慕手腕,神色中流露出吃惊,“墨川那家伙竟以无根之水为引,以自身灵力为药为你袪除病痛恶疾。”
      “无根之水?”千慕大吃一惊,“墨川说过那是……”
      “是他的大忌。”狄瑞接过话头,“不错,所以我才感到吃惊。”
      “那墨川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千慕焦急问道,在六年之间渐渐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狄瑞的出现波澜起伏起来。
      “这我却是不知。毕竟他并非常人,若是碰了那无根之水,灵力必会枯竭而亡的。若姑娘之病真是他所亲治,只怕此时……”狄瑞没有再说下去,不过那后面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回到家后,千慕几乎一直处于失神状态,她想着白天与狄瑞的对话。六年之前,墨川当真为了救她而……“小姐小姐,刚才有位客人送了一样东西给你。放在你的书桌上了。”丫环见到她道。
      “什么?送东西给我?”千慕有些惊。
      “是啊,长长的一卷,好像是什么书画的样子。”
      “书画!?”她急忙去到书房之中,看到书桌上长长的卷轴,心骤然快速跳动了几下。缓缓展开长卷,她的心中既有期待亦有害怕。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灵动得仿佛要跳起舞来的墨迹,是他,真的是他!
      “墨川,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她对着这卷泛黄的字迹轻轻呼喊。
      “小慕儿蕙质兰心,一眼便认出是我了么?”一阵白光闪过,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如初见。
      “墨川!”她再也顾不得什么闺秀矜持,鼻头一酸,扑进了他的怀中。“你到底去了哪里?”
      “小慕儿不是已经知晓了么?”对于美人的投怀送抱,墨川当然不拒绝,还一幅很是享受的样子。
      “你真的?真的去碰了无根之水?”千慕抬起头望他。
      他笑了一下,“不然如何治得了你的病?”
      “那、那你……”
      “碰了无根之水后,我的灵力便要散去了。那时我一人前往巫山之下,想在那里自生自灭,谁想竟遇到了一位美丽的神女,询问之下才知那是山鬼神女。正是她助我重聚灵力,得以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不过重聚灵力仍须花费一段时日,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他轻揽她的腰身,抚着她如缎的长发,眼中温情脉脉。
      “那么,你不会走了么?”
      “我不是说过,除非你将我丢弃,否则我自己是不会离开的。”
      “我怎么会将你丢弃……”
      “咦,我怎么听说,你要嫁给什么人了?”
      “那个、那个我会解决的呀。”
      “小慕儿明明抛弃我了……”
      “墨川……不许卖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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