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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敦煌歌辞

      (3)
      大虞朝颐熙二十一年八月十五的中秋之夜,拜玥阁里挤满了人。
      “今宵,拜玥阁老板柳娘之女——傲柳首次晤客,以‘会月’之会寻一使她敬服之人,免费侍之十日。”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拜玥阁傲柳姑娘初次见客,凭‘会月’觅一高人,傲柳姑娘可陪他十日。”
      ……
      满城贴满了诸如此类的布告。江南人皆知拜玥阁柳娘的女儿美若天仙,却难见一面,有这个难得的机会当然要前来一饱眼福的。再者,在这兵荒马乱的时期,能有这样的没事实在不易。拜玥阁不挤得水泄不通,那才是奇怪呢?
      娘亲说那些丑男人只晓得看女子的漂亮脸蛋和曼妙身材,能看到女子内在的是少之又少,可谓是绝种。这些来“会月”见我的多也是瞧瞧热闹、看看我是何样的美人,我却偏不尽他们的意。
      “傲柳姑娘出来了!傲柳姑娘出来了!”
      我款款从阶梯而下,止步于轻纱曼帐后面,看着楼下人山人海、推推搡搡。有钱的坐着,无钱的立着。举目四望,其中虽多是五大三粗、以杀猪宰羊为业的屠夫之属,但也不乏或是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棱角分明的武林硬汉,还有一些娘亲这里的官场上的常客。人虽多,却没有一个尽我意的,他们是来看我还是来看美女?
      我对楼上的娘亲微微一笑,她却不笑,只是举手击掌。顿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只有婉转悠扬的音乐萦绕梁间。
      伴着这沉韵的琴鸣、幽婉的萧和、缠绵的琵琶,我在纱幔后和着一段《蝶舞》。似蝶般轻盈,蹁跹舞动,我的脚尖在地上轻轻点过,扬手在空中旋转起舞。我的衣衫、我的面纱、我的三千青丝都随我在空中飘舞。
      《蝶舞》是娘亲教我的第一段舞蹈。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偷偷看到娘亲在无人的时候独自在月下起舞,娘亲曼妙的身姿看得我如痴如醉。我便偷偷地学,在物里一遍又一遍地练。
      一晚,我躲在屋里跳得真起劲,转身回眸间却看到屏风旁娘亲那双惊恐的眼睛。我也楞在那里,娘亲那眼神是真的吓到我了。
      “娘亲……”我知道我犯错了,喏喏唤着她。
      “跳完吧。”言语里满是疲惫。
      我不语,只是接着舞。
      舞毕,娘亲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明天娘亲教你”和一路的泪珠儿。
      后来,我学会了这段舞蹈后我兴冲冲地去找湫娘。
      湫娘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缓缓地说:“卿儿舞得比你娘亲还要好看。”
      她还告诉我,这段舞蹈是娘亲和爹爹初识时,她跳的。那日我便下了决心,我也要跳这段舞,奇那抛弃了娘亲的坏蛋,还有找到我的良人。
      今日,我就要舞它,完成那日的心愿。
      “好好!”
      曲终、舞毕,过了许久才迎来满堂喝彩。许多包了厢房的贵客都开了门大声地赞好,却有一间的门始终关着。
      那里面是谁?竟不为我的舞蹈所动?
      湫娘缓缓从楼上下来,抱着我的“百纳琴”。待她在我身边站着定,我与她对视一笑。
      “啊……呃啊……啊……”我对她比着手势,口里还“呀呀”地叫。余光中看到楼下几乎是人人瞠目结舌,还有少许瞧不到热闹的粗人悄然退场。呵,果然不是来看我。见不到两层薄纱后的我的“庐山真面目”,又见我是个哑女,定然是没有什么瞧头。
      “各位大爷,我家傲柳姑娘不方便说话,就由我来代言吧!”湫娘挽起纱幔一角,对下面的客人赔笑道。
      她话方毕,我就听到不少人遗憾的叹息声。又有人陆续退场,剩下的都是些还知些礼仪之人。我心中轻笑,这样也好。
      “姑娘现在要为大家献上一首新曲儿——《傲柳》。”湫娘将琴放在我面前的琴台上就退下了。
      《傲柳》是我自己写的曲儿,这悠扬却不拖拉、婉转却不哀伤的琴声里满满流露着我新柳要与雪、梅争高下的清高傲岸。
      我的一抹绿袖在弦上掠过,缓缓落在琴头。余音绕梁久久不消。可是许久许久没有人应声。
      “好。”那独独没有开门的厢房里一声明朗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好好好!”人们这才缓过神来,拍手叫绝。
      那厢里到底是谁?
      那年轻的男声在叫好不上扬却似平淡的一应,却仍旧表有赞赏之意。
      “各位有意者请便吧!”娘亲在楼上向众人正声道,不亢不卑却很是严肃。
      “好——敝人唐文先有理了。”一个气质不羁的青年男子微微俯了下身子,吟道,“似蝶飞舞,原有佳人曼舞蹈。乍愣观人忘叫好,回眸,醉迷一生度终老。”
      “好!”众人应和。
      好什么,待我娇颜逝去,看你还会不会“醉迷一生度终老”。
      “这如何?”一个面露傲色的富家公子站了起来,“ 傲柳姑娘垂听……”这人便作了一首《忆秦娥》,词作得不赖,只是终究还是想探探我面纱下的娇容。
      “妈妈可有笔墨?”一个看起来很书生气的人对楼上的冷眼观看的娘亲问道。
      娘亲对身边的湫娘微微颔首,湫娘会意地去取纸墨给那人。
      那人接过笔,蘸了蘸砚里的浓墨,挥手写下了一首《天仙子》。他边写边念,词里将我赞得如天仙下凡一般,我心中有些哭笑不得。更让我意外的是这人瞧起来一脸文气,写的却是龙飞凤舞的狂草。
      许多有些文才的人都卖弄了一番,却无人了尽我之意。
      见我一直没有答意,有一个像是行走江湖的武人不悦道:“姑娘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
      “傲柳姑娘到底有没有选好啊!”
      “不会就是在我们面前打打幌子吧?”
      “女人果然是坨坨妈妈的。”
      “不要吊我们胃口了,快出来让爷儿们瞧瞧。”
      ……
      我微微一笑,果然还是要看看我是个怎么的美法儿,那我就让他们看吧,只是不美……
      我撩起纱幔出来,我听到众人呼气的声音。
      我今夜我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也不像平日里那么随意。穿了一件淡淡翠绿色的绢绸及地长裙,脖子上系着一条颜色偏淡些的纱巾。我只是淡施脂粉,描了一对柳眉、抿了一嘴朱红而已。如钻石般的凤眼下、玲珑的小鼻上覆着一薄轻纱面罩。半披的长发直直地垂下,果如墨黑的瀑布。头上松垮地绾了个同心髻,在右侧斜插了两支碧玉的美人簪。这身打扮一点儿也不像青楼里的妩媚风骚的烟花女子,但也不似大家闺秀、不同小家碧玉,但独有一种清新脱俗、出淤不染的气质。
      “果然美若天仙啊!”
      “不会是从画上下来的吧?”
      “只怕要在皇宫,真会是‘后共粉黛无颜色’。”
      似乎对面厢房的门微微拉开了一条小缝。那一指缝隙后面深不可见,我却觉得那里有一双炯炯利眼,闪烁着如剑般犀利尖锐的眼神。
      我抿嘴浅笑,轻轻摘下面纱——我看你们还会不会接着赞我。
      “咝——”
      果然,我听到众人倒抽凉气的声音。仰头望去,见到娘亲那双饱含复杂的美眸,旁边还有湫娘惊异的探知目光。
      “可怜可悲,这天生的美人既哑也罢,怎么还毁了娇容呢?”
      他们不想,我的右脸上仅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着实吓人。
      “哎,走了走了,不看了。”
      大批大批的人转身离开,娘亲也不挽留,只是毫无表情地望着我,我亦望着她。
      “傲柳姑娘,我家公子赠与你的。”对面厢房里走出一个相貌不凡的少年,手里拖着一幅油墨未全干的画。
      那画风极为清远淡雅:只有半棵抽新的垂柳和远远隐约可见的一片白梅树林,远山的浮云、近池的清水,还有如絮白雪从天而降。
      “傲柳谢过公子。”我莞尔一笑,对着对面厢房福了富身子。
      “她竟然会说话!”这碍于面子留下来的人又是目瞪口呆。
      “我家公子说不用了。”那少年将画卷起递给前去接画的淳儿,“我家公子很欣赏姑娘的舞艺和琴技,只是好奇姑娘的歌声如何?”
      “傲柳才艺疏浅,不敢在大家面前献丑,不公子可愿傲柳独自为公子献歌?”我倒是很想见见那厢房里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能有那般摄人心魄的目光?又是什么样的人能如斯地知我?
      那少年询问地向厢房里望去,或许是得到了示意,微微点头,转身向我道:“傲柳姑娘,我家公子有情。”
      我抱了琴,绕过楼上的长廊,在经过娘亲身边的时候,我听见了她的无奈:“……毋归娘亲的路……”
      不会,我发誓不会走你的路。如果我不得上天眷顾,我也不会如你,我会一直走自己的路。
      “姑娘请。”
      我随那少年进了包厢。
      “公子。”我放下了百纳琴,向那个坐在我对面铺了貂皮的桃木椅子上的人福了福身子。
      “姑娘不必多礼。”很好听的声音。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只是觉得那声音透着男子汉的刚毅还有睿智,不似细声细气的戏子,也不似粗声粗气的白人。
      “谢公子。”
      我抬头看他,一个年约二十的男子,眉宇间透着不凡的英气,剑眉下的黑眸如犀利的鹰眼。一席如雪白衣,青灰的衣边,腰间佩着一块无瑕的盘蛟碧玉,右手的拇指上带着一枚绿扳指。
      如云的人。
      “公子想听什么?”
      我说话间,那公子已经摆手让他的少年随从退下了。
      “《菩萨蛮》吧。”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如飘浮的闲云。
      “人人尽说江南好,
      “游人只合集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
      “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
      “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
      “幻想须断肠。”
      我自顾自地抚琴弹唱。这《菩萨蛮》我虽然是第一次唱却也听了不下百遍,它是近来京都盛行的曲子,来拜玥阁的客人跟风也点这曲子。
      “佳人如柳,声胜天籁。”一曲毕,他嘴角满意地微翘。
      “傲柳谢过公子。”我挪着婷婷莲步走到他面前,福福身子。
      “你真的不必如此拘礼,姑娘坐吧。——不知姑娘可否告知闺名?”
      我在他身边坐定,暗自打量着他。总觉他是人中龙凤,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柳氏如卿。”
      “呵。果是傲柳如卿,不畏寒雪、偏与梅争,柔中更韧。”他似乎也玩味地打量着我,我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去。
      “公子过奖了,傲柳不敢当。”心里有着小小的喜悦,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关注我右脸上的疤子。
      “不要以花名自称。”他似乎有点不悦,“为何要甘自堕入这是非之地。”
      “如卿自幼就生在长在这里,注定终生遇不到真心待我的良人。只是这青楼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是非之地,或许朝廷、深宫更担当得起。公子若是不喜这烟柳地,为何又要来呢?大可不踏步于此,也休要小瞧了这里的女子。她们过这如此也不是她们的错,不是被迫就是无奈,多半拜得那些人面狼皮的人所赐。”他触及了我心中的痛楚,一时忧愤竟似叫喊地说出了那些话。
      瞧不起就不要来这种“肮脏”的地方啊!虚伪!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那么激动,有些怔忡,久久才幽幽地说:“柳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姑娘与众不同,觉得姑娘真的不应该待在这种不适合你的地方。”
      我更是没有料到他是那样看我——与众不同。
      “像我这样只有相貌、身姿的女子还能呆在哪里?”不是反驳,只是自嘲罢了。
      “你真的这样认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能跳出那样柔中带刚的舞蹈、能弹出那样坚韧不屈的曲调的女子会如此妄自菲薄?——你如真那么自认,何必又在脸上贴那东西?”他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右脸。
      我全身一凛,无言以对,他的那双眼仿佛能看透我。
      我望着他那双深眸,心有从未有过的柔软。渐渐,渐渐地陷下去,不能自拔。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如卿能遇上公子真是有幸。”我又向他福了福身子。
      然后不等他回应就走出了包厢,对外宣布:“傲柳今日起十日内只陪这厢公子。”说罢,撕下了右脸上用蜡作成的伤疤。
      “那可不行,这么美的妞儿,得问问本大爷同不同意。”还未等楼下的人对我的真正容貌反应过来,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帮虎背熊腰的汉子涌了进来。
      “公子,既然傲柳已然作了决定……”
      还未等娘亲说完,那大汉就一声令下“抢人”,楼上楼下便开了花。
      “卿儿,随湫娘回屋子里去。”娘亲令下,湫娘已经扯着我的手臂进了一间客房。
      外面喧闹如雷,我却听不到真切的声音,心里懵懵的。
      “又来这招——砸场子抢人。都一二十年了,就不会换换新的。”湫娘抵着门咒骂道。
      “湫娘?”我不解。
      “是烟柳楼的老把……”
      “戏”字未出口,门板就被踹开了。
      “哎呀!”湫娘被那鼓力推到了我身边来,晕了过去。
      “小美人儿,跟爷儿走吧!”
      看来娘亲手下的打手都败了。只是他们的武功也不赖,可这才多会儿啊,就让这帮“狗熊”上来了。
      “你要干什么?”我此时还能如此镇定,冰冷的声音连自己都吓到了。
      “哟哟哟哟,还是个‘冷美人’,爷儿喜欢。”他被揍成了熊猫眼的贼眸里放着色迷迷的光。
      不知道娘亲如何了?
      “你们把我娘亲怎么了?”
      “该死,那娘儿们不知道被哪儿不要命的给带走了。”该死,那大汉一步一步地逼近我,仿佛要我活吃了。
      幸好,娘亲没事。
      “小美人儿……”
      呵,他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后面的汉子们就应声倒地。
      “该死!”他抡起腰间的大刀就像后面砍去,剩下的汉子们也冲向一个人。
      “公子小心啊!”我轻呼。
      他,竟然来救我了!
      公子足尖轻轻一掠,躲过了那群人,来到我身边抱起我要往窗外冲。
      “公子……湫娘她……”我躺在他的怀里,心里如小鹿乱撞。
      “放心,孜峂会……”
      “往哪儿跑?”
      一不留神,随着一阵血喷,公子护着我的手臂被大汉的大刀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鲜血如注,红得骇人。
      “公子……”
      “公子快走!”是那个少年,他一边愤怒地挥舞着利剑,一边催促。
      “孜峂,别忘了带上地上的……”
      我不竟倒抽凉气,又是一刀砍过了公子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打绕到了我们后面。
      抱着我的公子动作不是十分灵活,他很小心地护着我。他何必如此呢?本无关他的事情啊!望着他臂上的伤,我的心也仿佛在淌血。如果他现在走掉,我也不会说什么。
      “公子走吧,如卿谢过。”我挣扎着翻到地上,“你们不是要我吗?我随你们走就是了。”
      “你——我是一定会带走的,而他们——杀了我的兄弟,我也是不会放过的。”大汉挥刀向那个唤作“孜峂”的少年胡乱一气地砍去。
      “公子,孜峂公子,你们快走吧!”这不管你们的事情,何必为一个青楼女子舍命呢?
      “不会。”还未让我看清,公子挡在我前面又挨了一刀。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恼怒了,声音却是极冷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冲向前去,不知从腰间的哪里抽出一把锋利的银剑。他的武功让人瞠目,只是轻轻一划,对手的血还未渗出就倒地了。
      “啊!”在那个为首的大汉也倒下后,这些大汉一人也不剩了。
      “柳……”或许是受了伤又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公子还未叫出我的名字就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我哪是那“不畏寒雪、偏与梅争,柔中更韧”的傲柳啊,不过一枝稍劲的狂风就会吹得支离破碎的残柳罢了。
      “姑娘这里可有客房?我去请大夫来。”那孜峂倒是十分冷静,踉踉跄跄地冲了出去。
      我将公子扶到了我的闺房,却不料见娘亲在我的闺房里坐立不安。
      “娘亲……”我无力地唤着。
      “卿儿,你没事吧?”娘亲见我安好,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没事,只是公子……”娘亲帮我将公子扶到软床上。
      “柳儿……柳儿……”公子如梦呓般唤着。
      是在——叫我吗?
      “我去看看湫娘。”娘亲退了出去。
      一会儿,淳儿端着热水进来,我便为公子擦拭身上的伤口。
      心里,有着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痛,仿佛要撕裂了一般。
      “公子,你不能有事啊!”
      我为公子擦着额上的虚汗,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不能动弹,“柳儿,柳儿……傲柳如卿……柳儿……”
      他——是在叫我!
      “公子,公子,如卿在这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溢了出来。
      能如此为我的人,难道不是我的良人么?
      “姑娘,大夫来了。”
      孜峂领着一个大夫进来。大夫神色紧张,一刻不缓地为公子细细把起脉来。
      “孜峂公子,对不起。”我抹去了眼里的泪,对孜峂福下身子,道,“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不知你家公子贵姓,如卿定会铭记与心。”
      “姑娘不必如此,只是仗义之为罢了。”孜峂忙扶起我,“我家公子虞……余峄,字司澈。”
      “王……王某为公子诊过脉了。公子身受重伤,脉象虚弱,但无内伤之大碍,须精心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不知是否我眼花,这大夫的神情有些慌恐。
      大夫开了药方,孜峂随他去抓药,我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余公子身旁照顾他。

      (4)
      三日了,我日夜守着余公子,他却还是没有醒来。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我的心就仿佛被钝刀割着。
      “枕前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
      “且待三更见日头。
      “ ……
      “枕前发尽千般愿,
      “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锤浮,
      “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
      “且待三更见日头。
      “……”
      我一遍一遍地哼唱着这曲《菩萨蛮》。
      公子,若你舍不得如卿就快点儿醒来吧!
      “柳儿——”余公子的眼皮动了东,干涩的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柳姑娘……水……”
      他醒了么?
      我忙倒了水用小勺喂给他,他却喝不下去,全都溢了出来。
      “渴……水……”他似乎还没有醒,只是太渴了。
      反正还没有醒……
      我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吻上他干裂的唇,水一点点地流到他的嘴里——他喝下去了!我又含了一口,用嘴喂给他。
      他的唇干干的、涩涩的,却有些让我沉迷——这是我第一次吻男人。
      “呜……呜……”他突然睁开了眼,喉咙里嘟噜着什么。冷不防嘴巴一张,竟吻了我。
      我的脸唰地红透了,想避开他,却被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压着。
      “公子——余公子!”我用尽了气力别过脸去才躲开了他。
      虽然,我爱他。
      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对不起,柳……柳姑娘。”他无力地收回手,“余某冒犯了。”
      “不是的。公子……”
      “叫我‘司澈’吧。”他的眼里有着痛苦的挣扎。
      对不起,司澈。
      “嗯。”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去看看汤药煎好了没有。”然后头也不会地逃了出去。
      他吻我了?
      吹着习习凉风,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才短短几日,我已爱他爱得无法自拔。看来,爱是不被时间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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