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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章 他乡遇故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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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玘转醒过来,已是三天后。
阳光斜斜的从纱窗里透进来,落在她仍有些苍白的脸上,她睁开眼,觉得光线刺目,刚想抬手挡一下,一道黑影就从上面拢了下来,正好挡住那束刺目的阳光。
低沉温和的声音道:“你醒了。”
是南洛。
年玘记得他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唔,年玘想起来,昏死过去前,是他抱着她的。眯着眼看去,却因他背着光,只看到他脸部柔和的线条。
南洛侧开身,光线忽的落下,年玘不由阖上眼。
再睁开时,眼前已经换了人,年玘刚睁开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她本以为自己这身皮囊已经称得上绝色,却没想是低估了上天的鬼斧神工,和眼前这位娇面若画,身若扶柳比起来,她简直顿失颜色。
年玘感叹,也不怪年曦儿不能凭倾城色夺得四王爷的心了,且不说他自己时常照镜子,就是日日瞧着眼前这位,审美水平也高得不止个把台阶。
“娇面若画,身若拂柳”对她的惊讶丝毫未有表示,如画的面皮冷冷淡淡,连瞧都未瞧她一眼。熟练的掀开被角,从被子里头捞出她的手来,水葱般的手指,探上了她的脉搏。
原来是大夫。还是位冷面大夫。
年玘敛了眼里的惊讶,静候诊断。
她转醒的瞬间,感知恢复,身体的疼痛也随之而来,侥幸捡回来的这条命,能不能撑下去她也很想知道。
趁冷面大夫诊脉的空档,年玘不动声色的观察房里的情况。
现在住的这间房,不是她在四王府之前住的那间,比那间宽敞明亮得多,里外两间,中间由一道帘子隔开,她此时正躺在内室的雕花大床上。大床斜对面的窗下有一张小榻,此时,榻上正倚坐着一位男子,玉冠束发,青袍长衫。
床与榻间的那顶半人高的青铜雕花香炉里焚了安神的香。
香烟袅袅娜娜中,他懒懒倚在小榻的扶手上,一只手端着青花瓷盏,四指并拢,修长的拇指扶着杯身,因微微发力,指节突出。另一只手轻轻拧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杯中浮起的茶叶儿,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幅度。
他是南瀛四王爷南洛,年曦儿的夫君。
木槿林里见他那次,年玘不知他是南洛,他救她那次,视线模糊也不算见得,这算是年玘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他。
年玘忽然想起一句话:花中有仙子,不媚而娇。
南洛虽不是仙子,却也应得了这句话,简单的动作,他做出来便透出无限优雅,让人觉得,好似是在听一首好曲,赏一幅好画。
南洛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眼帘看她,视线相汇,他温润一笑。
那样精致的相貌,配上那样恰到好处的笑容,确实比霞光溢彩更令人炫目。
可是,年玘脑子闪过的却是木槿林中寒光逼人,染了她鲜血的刀刃。刀刃割出的伤口,现在仍疼的厉害。
能布下如此妙局的人,大抵都不是善茬。
南洛抛出许多的谜,年玘却懒得猜,流转眼眸,与他错开视线。
冷面大夫已经把完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方巾,细细擦拭着给年玘把脉的手指,淡淡道:“伤得虽重,终也保下一命,我开张药方,每日三次坚持服用,不肖月余便能大好,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年玘一眼,续道:“因伤了肺,往后变天时会有些咳嗽。”
捡回一条命已算不错,咳嗽倒是无碍。
年玘正欲表达一下自己的无所谓,榻上的南洛却抢在了她前头,道:“没法子治么?楚城虽不常变天,也总是有的,若是能治,麻烦是不怕的。”
冷面大夫又面无表情的扫了年玘一眼,道:“我尽量试试罢。”
他们然后说了什么,年玘全然没在听,只是目瞪口呆的望着冷面大夫,惊讶于他极富磁性的声音。他他他,竟是位男子?这么娇弱的人竟然是位男子?!!
冷面大夫不悦地皱了皱眉,年玘才缓过神来,费力的敛下惊讶,客气道:“有劳.....咳咳......。”
果真是伤得极重,才不过说了两个字,就咳起来,牵动着五脏六腑,一阵阵钝痛。
年玘捂着胸口顺气也未能止住。
南洛向门外道一声:“来人。”
候在珠帘外的碧儿早听到里间声响,疑是自家小姐醒过来了,但四王爷有令,所有人未经他允许不得入内,她虽着急,也只得候在外面,听南洛这一声来人,激动不已,忙撩了帘子进去。
碧儿激动得连礼都忘了向南洛行,几乎是小跑至年玘的床边,冷面大夫让了让,碧儿就着他让出的空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抓着年玘的手,泪流不止,“小姐,你可算是醒了,小姐.....”
年玘仍是咳得厉害,半个字都说不出,更遑论安慰她,只能眼巴巴的盼着她哭清醒过来,能给她拿杯茶水让她缓缓。
碧儿也确实未让年玘失望,虽然没止住哭声,却也知道给拿杯茶过来。
碧儿扶着年玘半坐起来,冷面大夫递过来一颗拇指大的黑色药丸,年玘本不想要,冷面大夫毕竟是南洛的人,又不知他的目的。但碧儿毫不犹豫接了过来,不由得年玘挣扎,已经塞进她嘴里,又灌了她几口茶水,硬是将药丸灌进她肚里。
年玘睁圆了眼睛欲哭无泪,这样粗心的丫鬟,到底哪一点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哪一点像是细作?
她真的能把命暂时托给她么?
也不知是那口茶管用还是冷面大夫的药丸管用,年玘就水服下,咳嗽便止住了,只是不知道那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有也晚了,都已经进肚子里了。
冷面大夫递了药,便退到一边的小榻,似乎是写药方去了。
南洛仍是端着茶自顾饮着,只是那双眼睛生生将年玘望着,明明是望着她,年玘却又觉得,他似乎是想什么想得入神,只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已。
碧儿替年玘拭了嘴,扶着她躺下,又在床边跪下,眼泪簌簌的掉:“小姐,你可吓死碧儿了,碧儿还以为......”
年玘脑中仍是晕得厉害,碧儿一声声的哭,哭得她更晕,却又说不出话,正发愁间,听到小榻上的南洛与碧儿道:“去吩咐厨房煮碗清淡的烂粥过来罢。”
碧儿又哭了两声才止住哭声,规规矩矩道了声“是”,一步一回头的抹着泪退了出去。
做作!现在这么贴心,早干嘛去了!
年玘愤愤然望向南洛,他仍是温润而笑,对上她的目光未有丝毫闪躲,反而十分坦然,像木槿林想要害死她的并不是他。
脑中忽过一阵清风,年玘猛然醒悟过来:他想要杀的不是她,而是同在木槿林里的白衣男子?!
年玘紧抿着唇,前因后果全联系起来,仔细想了一遍。她一直定势的觉得,她在王府来了这么久,南洛却一次都没去看她,定然是两人关系不好,所以,木槿林里的遇险,她从一开始就认定是他,现在想想,或许真的不是。
白衣男子为了一个什么目的,潜进四王府,偏偏被起来寻食的她碰到,不由分说追了去,他逃进木槿林,她跟着他进去,南洛不知怎么知道白衣男子在里面,想借助木槿林除掉他。
她才是被连累的那个,所以,那白衣男子最后要给她那一掌,是担心她出来告密。
年玘真想将自己一巴掌拍死,怎么能蠢到这样的地步,那白衣男子潜在自己的院子必是别有所图,他图什么?难道只是图睡上一觉么?
不过,南洛既然知道她在里面,依然不顾她的生死启动绝杀阵,看来,不是对白衣男子恨之入骨,便是年曦儿的确不简单,他确然也想一并除了。
又或许,两者都有。
可是南洛又救她是为何?
年玘想在他的眼里找出答案,却在那双眼里什么都看不到。
南洛好似知她所想,沉吟片刻,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似地,将茶盏搁在桌上,忽然起身走到她床前。年玘不知他要做什么,谨慎的往床里边挪了挪,却看到他抱着拳躬身向她行了一礼,面色郑重的道:“前几日,府中进了贼人,为了捉拿贼人,连累了夫人,还请夫人原谅。”
他这是?年玘懵了,她想了千百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发展,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南洛见她不作声,又道:“夫人可是不能原谅为夫?”
原谅?若是我把你丢进蛇窟里,让你被蛇咬上几口,在把你救起来,说一声“对不起,我忘了”你能原谅我么?
若此刻是年玘,她会如此说,可她此刻是相国府的大家闺秀,且还不知道这位四王爷到底打了什么算盘,年玘整理了下表情,露出个温柔贤惠的笑来:“既是无意,王爷切莫责怪自己。”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南洛忙走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胸口,关切道:“为夫明白,夫人莫要多说了,休息罢。”
年玘被他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关心唬了一跳,脑子懵懵懂懂,原本也没打算多说什么,隧点了点头,阖上眼装睡。
南洛在床边上坐了会儿,专注的盯着她的脸瞧了会儿,瞧的年玘出了一身虚汗,待冷面大夫写好药方,南洛才同他一道出了门。
房里再度恢复安静,年玘才睁开眼,望着帐顶,怎么想都没想明白,南洛到底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和善?
年玘揉了揉太阳穴,罢了罢了,想不通便不想了,以后更加小心些就好。
只要让她身体好起来,让她想到办法从四王府脱身就好,而他们,各自求安,与她无关。
至于那一掌之仇,年玘想得很透彻,她自认为没有多大胸怀,既然活着,自然是不能忘的,至于这个仇报不报得了,那就全凭本事。
总不能为了报那一掌之仇,自个儿再送上门去挨宰的。
活下去,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