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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朝春尽红颜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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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砚逢季便在花园里栽一株艳色月季,时候一久,也有了气候。每至四月草长莺飞,落絮似雪时节,玫红的一圃月季张瓣怒放,远看去恍然一处烈焰升腾,又有清香萦鼻,教人久久不能移了眼去。只熟悉友人诧异,她由来偏爱素淡颜色,如今却平白无故的植一园嫣红,如何不矛盾!偶尔寻隙问她缘故,她径自只笑不语,一副神秘莫测模样,实在叫人好奇得紧。
幼时的苏水砚长于乡村,并非今朝一般宁和温雅,处世淡然,却是一帮调皮捣蛋鬼的头头,竟日上山下田,将自己弄一身泥巴与狼狈。苏家父母却也由她,只要小孩子不出大事,他们完全就是袖手旁观,任其玩闹。
苏家隔壁便是一幢年久的明清建筑,白墙黑瓦,雕花檐柱,石刻奔马,无形间就有旧时豪门世家的尊贵非凡。只是偌大的几进房子,人烟稀少,到她那时只余了一年轻女子,又是闭门不出,乡人泰半未曾见得那人模样,只知道每月定时有人送来蔬菜瓜果,放到门前,自有人会去取了,于是无意间便流露了几分的萧条凄凉出来,正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这自然是他人眼里的萧家,于水砚眼里,却是另外一番的锦绣辉煌,百花齐放。萧家最美的不是萧家先祖花了巨资请能工巧匠雕刻的百马齐奔檐刻,却是一园子四季都从不凋谢的花木。这园子里的生生不息硬是将老屋的清冷寂寞扫去了几分,也引来了如水砚这般喜欢花木的孩子。
那年轻女子名唤萧如瑟,难得操一手好琴,水砚长听得她在阁楼上铮铮拨弦,时而铁马冰河,时而小桥流水,却总引得她艳羡不已,只以为天上人间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彼时的她自是怀了敬仰的心思,只敢偷偷瞧一眼,生怕惊动了那人,若是那样,便是罪过深重。若非那一日的偶然相遇,也许水砚也只会怀了那样艳羡钦佩的心思却无缘得见了。
那时正是人间四月天光景,燕子南归,杨柳暖风,抚面清恻,最是适合放飞纸鸢来消遣一日时光如许。水砚看着同伴如此,心生羡慕,归家就巴巴的央了父亲替她扎一纸鸢玩乐,父亲拗不过小女儿的纠缠,从自家竹园里劈一株象牙竹,扎了蝴蝶风筝。
水砚兴冲冲拎了纸鸢跑去放飞,她家门前正巧是偌大草地一方,最是适合不过。安置,放线,试风,起跑,一气呵成,那蓝色的蝴蝶便已稳稳当当的飞在了空中。她眯了眼,阳光亦不强烈,泼头浇脸的洒下来,兜得人满身都是金灿灿的颜色,扯线,再放线,那蝴蝶就越是离了视线,几乎是天边一个黑点,依稀看不清形状。她自是得意非凡,脸上的笑愈是大了,好象尽放的鲜花一般,却是极致。
只是风变了方向,她还来不及“哎哎”叫唤,那蝴蝶便一头载进了隔壁家里,飞不起来了。水砚又是难过又是担心,我的蝴蝶怎么办呢?到底是小孩子心气,虽然挣扎了半天,还是跑过去咚咚的敲了人家的门,只是半天没见个回音,既没有人应门,也没见了脚步声,她不由满心惴惴不安起来,我的纸鸢难道是拿不了了么?
她正是胡思乱想间,那门忽然“吱呀”一声洞开,她禁不住跳了一跳,可是吓到了。再抬头,更是吓到,却是一个穿了紫色旗袍,同色绣花鞋子的女子,那便是萧如瑟了!正笑吟吟的看向她,她忽然就脸红起来,扭扭捏捏的不知说什么。那女子却是不顾她的害羞,径自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温和的说:“妹妹,你是来拿风筝的吧?你只管叫我萧姐姐就是了,我也是难得有人来瞧门了。”
那只手温温凉凉的,柔软舒适,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下自己那只有些脏的手,但萧如瑟似乎浑然未觉,只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水砚初时尚是有些拘束不安,等到进入屋子以后,就完全只顾了看那些自己从未曾见过的摆设,再无半点拘谨的心思。
萧如瑟叫她在堂屋等她一等,便径自转入房后去,她睁眼好奇的瞧着堂屋里的摆设,惊艳万分。屋子里的摆设皆是一式明清桌椅,自有主人清高文雅的风情,并不教人看了生厌。正堂挂了一幅兰草图,黑白的水墨画,素淡但别致,左右一式木雕花草凳,摆了两盆枝叶繁茂的兰花草,紫砂的花盆,隐隐有镌刻的痕迹。其余便是素常摆设,不由教她想起这几天所看的武侠电视剧《射雕英雄传》,真是像极!
水砚正是眼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她从后面出来了,水砚奇怪了一阵,只见她托着一个朱红色的茶盘,上面放了一碟子东西和一条毛巾,朝她微微笑道:“来!先擦下手,好吃东西。”水砚听话的走了过去,拿起雪白的毛巾擦完手,接过她递个自己的小吃,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只是味道那样的好,她都舍不得吃了。那个女子笑着看她吃东西,一边软语安慰道:“多吃些,我也吃不了什么东西,这都是给你的,可不要拘束就是了。”
水砚的脸顿时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多少有些被猜中心思的难堪,只听得她说道:“难得你肯到我这里来,别拘束了,多吃些!”一面很是温柔的笑看着自己,水砚便乖乖的吃着东西,只是心里不免想着那只风筝,那女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说道:“等吃完了东西,我们再去拿风筝,你说好不好?”
水砚点了下头,认认真真的吃起点心来,到底还是小孩子,一开始虽是拘束着,到后来也显了天性出来,一个劲的吃,看得萧如瑟越发的怜惜,只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吃,以后就来罢!反正我一个人呆着,也是寂寞。”不过是寥寥数语,各中的寂寞黯然连了水砚这般的孩子都是听了出来,她慌忙点头应是,却是嘴里塞着东西,不尽清楚:“嗯!我一定会来的。”
萧如瑟看着她,问道:“吃好了没有?我带你去拿蝴蝶吧?”水砚赶紧拿了衣袖擦嘴,一边胡乱的点头,她便掣了她的手迈出了堂屋,沿着廊柱款款前进。约莫走了五,六分钟的光景,萧如瑟就将她带至了一处花园,水砚不禁看得出神,那满园子的姹紫嫣红岂是自己看过的?却听得萧如瑟叹息道:“妹妹,你的风筝怕是拿不下来,都搁到树上去了!”
水砚很是自得说道:“萧姐姐,我会爬树!”
“是么?”萧如瑟笑道:“那也好,只是你要小心了,那树枝桠少,我怕难爬!”
“不会!不会!这样的树我以前常爬的,不怕!”水砚摇头说,一边跑过去,当真刷刷几下就爬上树,取了风筝下来。
萧如瑟不禁笑道:“原来你爬树这么厉害!倒是少见!”一边牵了她手来到花园的亭子里,说道:“看你都爬出一身汗来了,坐会,歇息下。”一面又从茶壶里斟了一杯清茶给她,水砚正是口渴得紧,接过茶水就牛饮一般喝了下去,看得萧如瑟轻笑不已,她不由大起胆子来问道:“萧姐姐,你为什么都不出来呢?”
见她睁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萧如瑟黯了黯脸色,却是立刻变换了颜色过来,低低叹息道:“我答应过一个人,等他来接我,可是他还没有来,我怕万一我错过了。”她看着水砚不甚明白的样子,不由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不懂也好,这样的事情其实一辈子都不懂才是好事。”
水砚睁了眼睛四处乱看,忽然间瞄到放在自己眼前的一张素色花笺,上面略略写了几行字,她好奇的探过身子去看,一面念出声来:“年年人颜似花颜,一朝朝老去。”接着便撅起嘴来问道:“姐姐,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也看不懂那!”
萧如瑟掩饰的笑了笑,只说道:“不过是我胡乱写的,没什么意思。”水砚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聪明的不再追问。
她淡淡的看着这个年幼的女孩子,终究是不忍心:“妹妹,你快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你阿爹阿娘会担心的,以后只管来我这里玩好了。还有你想吃什么点心的话,就跟我说,姐姐做给你吃,好不好?”
水砚乖乖的点了点头,跳下凳子,拿起蝴蝶同她告辞道:“姐姐,那我走了,以后我会来的。” 萧如瑟笑着同她道别,看着那个幼小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
以后水砚有空便跑到隔壁家,那里总有好吃的东西,好听的曲子,她常是流连忘返,几次都是由了萧如瑟提醒,才是不情不愿的回家去。萧如瑟自有了这么一个小玩伴,亦是欢喜,一大一小却是交情越深了。她亦是见过那个男子的照片,黑白的一帧,照片中那人着一件风衣,倚树笑对镜头,颇为英俊,隐隐的透出一股书卷气出来,自有一番文采风流,那照片背后题了一行细字:未央于离国前,赠吾妻如瑟,见此如见人。
水砚素来喜欢花草,而萧家花园里正是栽了各色的花草,虽算不得名贵非凡,但也是少见,不由得她不喜欢。萧如瑟见了她如此喜欢,便常拉了她指点一二,于是时常见得花丛里两人笑语宴宴,欢乐无比的情形。萧家花园里栽种最多的便是各色月季,寻常的紫红色荼蘼,深红,月黄,纯白,粉红乃至少见的粉绿都是可以找到,水砚亦是问过缘由,只萧如瑟沉默了半晌才是回答她:“他送我的第一束花就是月季------”之后却不肯再说什么,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她亦爱教水砚诗词,初初教的那一句就是“开到荼蘼花事了”,解释于她听便是待到荼蘼谢尽,春天的花也是开到了尽头,所以才有此说法。一边又教了几句和花相关的词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渐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是水砚隐隐觉得每每她念那些诗句时候,似乎总有些夹杂不清的东西在里头,至于是什么。她却是说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却是繁华似梦,水砚只觉得不尽真实,却是越发跑得频繁,自然瞒不了长久,被父母发现,但却未责怪于她,只在那里悄悄叹息:“难得她喜欢水砚,也是好的,那孩子虽是聪明,但心眼也太固执,终究不是好事。有水砚陪着,解解闷,散散心,也许也会想开了,不再去等那个人了。”
她终究是年幼,不明白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却也遵了父母的意思,没事就讲些趣事与萧如瑟听,常是逗得她大笑不已,她自己也是跟着高兴。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是恍然若梦,梦虽好却易醒,一日两人正在花园里玩闹,忽然听得敲门声阵阵,水砚跑去开门,却是邮递员交与她一纸薄薄的纸笺。她殷勤的拿了纸笺与萧如瑟看,见她脸色渐渐暗淡下去,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她不由大骇,匆忙唤来父母将她扶起到楼上休息,又将那一纸信笺交与父母参看,只看见父母脸色肃穆,只交代她好好看顾着萧如瑟,如果有什么不对,赶紧叫他们。水砚非懂似懂点头,一边坐到床边看顾她。
她在床边静静的坐了半天才是见得她苏醒过来,却再无平日那样的温婉宁静,那一双平日里总是微笑的眸子满满盛的是空洞与绝望,即使她在她眼前坐着,她亦是视如不见,只一径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她靠近过去听,只含糊拼凑出两个字“未央”。水砚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场景,无暇顾及其他便慌忙跑去告知父母,苏家父母随了小女儿匆匆赶来,见得这样的情景,不由伤感无限。
两人低声商量了一番,苏母留下看护萧如瑟,苏父带了水砚出去,经了父亲那一番简短的解释,她方是知道那个女子等待了那么久的人,终于是来不了了。那个叫未央的男子,不是不遵守约定,而是在他归来的前一天,因为太过开心没有注意到路况,不幸遭遇连环车祸,在医院里苦苦挣扎8个小时后,终于回天无术,身死异乡。临终前手中尚是握着一个盒子,里面安放的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紫水晶婚戒。
苏家上下一时如临大敌,轮流看护着萧如瑟,但她却未见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照样生活作息。而苏家父母未敢轻易放心,两人均是小学教师,终究是懂一点世故,只嘱咐了水砚跟紧她,若有异常就告诉他们。水砚听话一一遵循,依旧讲笑话故事与她听,她亦照样回以微笑,只是年幼如水砚也看得出不一样来。
那是怎么样的微笑,轻飘飘的,似乎一不留神就会逃遁,水砚每每见到那样的微笑,胸口就回莫名难受,等到多年后她年长知事,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心疼”的感觉。她只是更加频繁的陪伴在她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而那个女子安静迎回了那个男子的骨灰,贴面抚摩良久后,才是郑重的供了起来,之后更是每日采一束焰色月季摆在那人的遗照前,日复一日的与他说话,仿佛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苏家父母却是放心了许多,至少这样总比她初时不言不语的模样要好上很多。
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众人都放下心来,水砚只晓得萧如瑟不再种植各色月季,只是一径的培育那种猩红似血的月季花,直到萧家花园一半的面积都栽种上了那样的花朵。她偶尔一日问她缘故,她难得微笑回答道:“未央喜欢焰色的月季花呀!可是我不喜欢,但他现在都不在了,我怎么能够再和他计较呢?”
在那样忐忑不安的气氛里,又是一年四月天到来,花园里的一圃月季正是开得热烈,望去便是满眼的似血花朵,娇艳明丽,却教水砚恍然想起年前隔壁村子那一场大火,也是这样的颜色,却折损了十几条人命。那样想着,她不禁有些心惊。
自出事后难得与水砚说话的萧如瑟忽然一日对她道:“妹妹,你把那个蝴蝶风筝拿来好不好?我想再看看你放风筝。”
水砚赶紧去取来了风筝,只是不知到什么缘故,却是跌跌撞撞的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是放上天去,萧如瑟亦是噙了一抹微笑倚在门口安静的看着她。她今天的打扮自是不凡,一色湖水绿的真丝旗袍,绣了几朵淡紫色小花,配了一双米色的麻编拖鞋。水砚却是认得那花,那便是平常田野垄上常见的小花,常是挤挤挨挨的长在一起,不见得倾国倾城,但有自己的一份清韵灵动。那花唤作半边莲,可以消肿解毒辣,是治蛇咬,疟疾草药。
她呆楞的看着一回萧如瑟,也忘了手中的纸鸢,待到她出声提醒,那风筝早已和别人的纠缠在一起,挣脱不得。她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看着萧如瑟取来一把剪刀,咔嚓一声便放了风筝自由。那一边显然也将风筝线剪了,两只风筝摇摇晃晃的向天边飞去,很快就见不着。她听得那个声音在耳边说着:“妹妹,我把风筝剪了,你可别不高兴?”
她这才是回神过来,慌忙笑道:“萧姐姐,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我叫阿爹多扎几个给你剪。” 萧如瑟勉强地朝她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剪的!我不过是看着那风筝纠缠也是纠缠着,不如放了它们自由,不至于两败俱伤,也好让它们自在。”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好歹是两个在一起了,虽然不知会落到何处,即使是泥沼水沟,到底是两个,也不至于一个孤单。”
她越发的不明白那话的意思,只傻傻问道:“姐姐,风筝也会孤单么?”
萧如瑟温和的应道:“怎么不会?但凡是东西,即使死的,也会孤单。偏生有些人喜欢独一无二,以为自己占着多好,却最是心狠不过。他只想自己非凡,也不想着那物若无伴相随,不过徒自的不同,正是应验了那一句高处不盛寒。你平常看电视,那些人不是常喜欢争些刀啊,剑啊什么的,说起来是因为刀剑难得,其实不过私心作祟,却喜欢把自己的龌龊心思加诸其上,给自己装扮得正气浩然,如何不可笑?”
“那姐姐你孤单么?”水砚突然问道。
她低头想了一回,又复笑起来:“怎么会呢?妹妹天天陪着我,哪里会孤单!”一边又说道:“妹妹你先回去罢!我去做些点心给你吃,等明儿个你再过来好不好?”
水砚到底心思简单,也不疑有它,点点头,顺从的听了她的话,转身往了自家走去。而这一转身,便是阴阳两隔,繁华谢尽。
苏家父母见她回来,未曾说什么,到底一年过去了,那个女子虽是伤心,却也还是那样过着,即使不怎么爱说话,也是可以理解,大抵是不会出事了。
到了明日,水砚兴冲冲的跑去敲门,却久久不见人回应,想着怕是萧如瑟未曾听见,索性径自推门进去,一边四处看着,寻找她人在何处。待到远远的见到花园亭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拎起裙摆跑了过去,一面兴奋的笑道:“萧姐姐,我来了。”
但那人却是未有回应,水砚也不曾想着其他,沿着一溜小径快活的跑了过去,很快就进了亭子,却见萧如瑟抱着一个坛子,闭了眼睛倚在栏杆上,似乎睡着的模样。她恶作剧的心理顿起,蹑手蹑脚过去,大喝一声道:“萧姐姐!”
只那人却未曾有任何回应,她心忽然惊慌起来,一边伸手过去拉她,那一拉不要紧,萧如瑟的身子却是矮了下去。水砚拿了手去试探她的呼吸,什么也没有,她伸手抚上她的脸,一片冰冷,就象自己死去的奶奶一样。她终于害怕起来,声音里明显带了哭音:“萧姐姐,你不要吓我啊!”她一边哭,一边跑去喊自家父母,苏父苏母随了她赶过来,一见那情形,不由相对摇头,已经太迟了,那个女子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一阵风过,卷起石桌上的几张花笺,便是萧如瑟的字迹。
苏伯父,伯母如晤:
如瑟拜上!
如瑟自幼失亲,及至年长,幸得未央相伴,琴瑟相应。然未央一朝求学离国,相隔天涯,继而复得汝女相伴,不至冷清。未央身死,吾亦无心苟活,然思未央喜月季,吾不曾赠其一二,于是费心栽种,终得一二。余事已毕,自可离去,赖多得汝等照应,不曾有所回报,萧家败落,今只余萧氏主宅,托与汝,宅中诸物由君处理。
厨中有糕点一二,水砚至爱。水砚聪慧,只余无幸得见其年长,望汝悉心,亦余遗愿。余一愿未竟,只望君年年植得月季一株,为吾夫妇记存。
如瑟绝笔
正是风过,那一园子的月季齐齐在一日内谢尽,余了一地似血零落。
十余年后,水砚寒假归家,那一月大雨滂沱,一日午间,萧家主宅瞬间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