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忽悠子

1、【不可追】

　　收下谢衣当徒弟那会，他还是约莫十一岁的光景。一双涉世未深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眸子，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那双眼睛里，有惊奇，有喜悦，更有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我问他：“为什么要学法术？”

　　“我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他毫不犹豫地答道，竟带着些神采奕奕。

　　“法术再高深，也不过能让一人不畏冰雪。而族中其余不擅法术的人，又该怎么办？”

　　“……”先前自信满满的少年，像是遭遇了人生中一大难题，进而陷入了沉思。

　　我不禁笑了。其实并无为难他之意，未想看他神色变化却如此有趣。于是之后的日子，除教授他法术，我还命人教他摆弄些偃甲，而他也似若有所悟一般，开始潜心研习偃术。

　　接着问题便来了。

　　如果说刚把他收入座下之时，他因与周围人事不相熟络而略显拘谨，那么如今过去数年之久，他的本性早已显露，流月城中鬼灵精怪他若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譬如今日，我正与华月在殿中商讨祭典事宜，忽听得殿外一声巨响，便匆忙赶去一探究竟。只见谢衣呆伫在一堆烧焦的木头旁，继而转过头来……

　　这当真是不看为好，看罢只能又气又笑。烧焦的除了木头，还有谢衣额前几缕发丝。白皙粉嫩的脸蛋现在也成了焦炭色，只剩下澄澈未改的眸子，还在朝我眨巴几下，旋即化开了如水的笑意。

　　他就这样笑着，唤我一声师尊。

　　“阿夜，谢衣年少不懂事，切莫……”华月话语未落，我已缓步走至他跟前，佯作严肃地盯着他。

　　“嘿嘿……”他仍是笑着挠挠头，“今天这个偃甲试验只能在室外进行，我还以为会试验成功的，没想到……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按理说来，一般弟子若是见我这般神色，早便吓得惊慌失措，可唯有谢衣这孩子，敬我重我却从不惧我。

　　我蹲下身来，为他拭去脸上的灰尘，淡淡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先是惊讶，随即高兴地道了句：“谢谢师尊！”

　　“偃甲做好了，记得给为师看看。”

　　“嗯！”

　　……

　　窗外又下起了雨，我从梦中醒来。

　　谢衣啊谢衣，原来时间竟真如逝水，当初寻常过往，早已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