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番外·洛阳锦 ...
-
乔莹一身缟素，面容憔悴。抱在怀里的幼子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也随着他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起哭泣。乔莹在这嘈杂的哭声中，竟也没有什么悲痛的感觉。纵然这棺木掩的是她的夫君，可她除了疲惫竟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是在想着这之后夫君的孩子要怎么办，府里的事要怎么办。一切的事情都需要乔莹出面，她也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肩头忽然搭上了一只微凉的手，一回头，便是乔婉担忧的眼神。
“姐姐，你……”似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乔莹扯了下嘴皮，心中早已明白乔婉想说什么，“我没事，婉儿不必担心我。”
眼瞧着孙策的旧部携夫人走来，乔莹使了一个眼色，乔婉悄悄退下，奶母也抱走了孙绍。毫无疑问，又是一阵寒暄。好在孙权帮了乔莹不少，乔莹却也只是含笑道谢并告辞。
躺在点上了熏香的屋子，乔莹的记忆也随香炉中不断飞扬的烟飘向了远方……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圆斑，笑得甜甜的少女拎着偏长的裙子，踮着脚尖踩着那些小圆斑逐步靠近在井边梳头挽发的女子。
“姐姐！”忽然蹦到女子身边，刻意地大声呼喊着。可是靠在井边的女子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被吓到，而是从容的将柔软的青丝挽起来。
少女撇撇嘴，却又好似不甘心女子没有转过来，又把双手搭在女子肩上，轻轻摇晃着，嘴里还在嘟囔着“姐姐，姐姐”。
女子似乎是被烦到了，无奈的回头，伸出玉指轻点少女眉心。“你呀，真是无聊，我在井水中早就看见你的影子啦！”嗓音甜润，却又带着宠溺，可以看出这俩姐妹感情真的很深。
少女狡黠地笑着，缓缓地将脸贴在女子颊边，映在井水中的两张笑脸足以让这万物失色。她们都是有着一样的柔软如绸缎的青丝，有着一样的比云朵还要洁白的肤色，有着一样的比桃花还粉嫩的脸颊，有着艳冠四方的绝世容颜。
江东二桥，自然是两朵娇花，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不怪得当时有名的将军为她们倾心。
乔婉陪着乔莹弹琴，泠泠的琴声在山林间回荡，而在那时，那两个男子就伫立在林中。乔婉向来是不怕人的，嘴边的弧度一直保持着，甚至还有向上拉的趋势，乔莹却在一旁收拾东西。
就那样莫名其妙的被人娶亲，当乔莹得知乔婉嫁的人是周瑜时，有些惊讶，却相信乔婉会过的很幸福，起码比她幸福。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有一个正室，乔婉在她上车之前还鼓励过她，让她相信孙策并不喜欢他的夫人，她一定会过得很好。但是乔莹想告诉乔婉不是这样的，仅在两人共处的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就明白，孙策心里是有一个叫苏镜的女子的，而且放得很重很重。
乔莹在接触孙策之前从未想过他的棋会下得那么好，于是便低眉轻声赞道：“大人棋艺真好。”
“哈哈”，孙策爽朗笑起来，还轻拍乔莹的手，“莹儿棋艺也是很好啊，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乔莹嘴边便绽开了一抹笑。
孙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哪像苏镜，我让她陪我下棋，她不会。我教她，都能把我气炸，连个棋子都不会摆，笨得不得了。”
“她是？”乔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的夫人。”每一个字是那样坚定，明明是很随意的说出却又带着郑重。乔莹点点头，她不知道孙策知不知道那时他的表情温柔的可以让任何人沉沦。
就在回孙府的路上，乔莹知道了关于苏镜的很多很多事。苏镜有些小胖，爱笑，但是字写得歪歪扭扭，最后还是在二少爷的教导下才能勉强见人。不会弹琴，但又特别喜欢，所以每当她弹琴时，周瑜总是躲得远远地。孙策教过她射箭，所以箭术特别好，但从来都是为了打到吃的。
虽然有着一箩筐的缺点，但是孙策说起来却好像是她的优点。乔莹有些茫然，她想问孙策，你明明那么喜欢苏镜，为什么要将她纳为妾，他不怕苏镜伤心吗？
乔莹摩挲着那一截木雕，那是乔婉送的，不知为何，只要握着它，乔莹便觉得心中溢满了幸福。
当孙策撩起帘子，她看见孙策不可置信的神色，站在孙府门前的女子身形消瘦，面容憔悴，但在看向孙策时有堆满了笑容。莫非……她是苏镜？完全与描述的不符。
乔莹被那个女子的贴身婢女带到了一间上好的厢房，苏镜凡日便过来教她如何管家。乔莹就静静看着她的侧脸，苏镜教东西很是认真，并没有带笑，明明只是眉目清秀，但是乔莹却觉得她很美。因为她的认真的神态，因为她看向自己的柔和，因为她看向孙茹的慈爱，以及，她看向孙策的眷恋与不舍。
苏镜病了。
乔莹拿着一本书在静静地读，忽然落泪。她头上有一根乌木簪，上面的梅花开得精致却又满含傲骨。那是苏镜将自己最重要的人托付给她时所赠的礼物之一。乔莹记得苏镜教导她时身上透着梅花的淡淡冷香，帮她别上发簪时手指的冰凉，记得她苍白的唇色。
可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苏镜走了，不过两年，孙策也离去了。
乔莹告诉自己，该醒来了，她缓缓睁眼，枕边有些湿意，木雕就在她视野可及之处。从此，就该是她为孙茹他们撑起一片天，不可以在逃避了。
她终于，在孙府定居下来。
她看着桃花的花开与花落，看着云朵的自由飘散，就那样年复一年，任由人世变幻，容颜消逝，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直到那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缓步走来，依稀透着苏镜的模样，但那时，孙权已是至尊，她已一身缁衣常伴青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番外·洛阳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