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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微光 ...

  •   微光
      Glimmer

      -Couple: Rokudo Mukuro × Chrome Dokuro
      -Background: Another Universe & Religion
      -Bad End
      -Written By: Ice Cream

      “……我一生下来就是肢体残疾,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我一直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可现在奶奶去世了,我更是什么也干不了,无法养活自己……请您救救我……”眼前的少女掩面而泣,身体止不住颤抖。库洛姆伸出手轻抚她的长发,放柔了语气:“在这里我们可以帮助您。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您就留在这里吧。”

      少女的抽噎声渐渐减弱,她吸了吸鼻子,被一旁的侍者搀扶着,勉强站了起来,朝库洛姆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请您先跟着她一起走吧,她会帮忙安置您的。”库洛姆也随之站起来,向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点点头,示意少女往内部走去。

      库洛姆再次坐下,翻开桌子上的本子,拿起一旁的羽毛笔在上面做以记录。

      过长的额发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但库洛姆还是感觉到有一个人又落座于自己面前。她没有抬头,继续完成手上的工作,只是轻声问对方:“您有何苦恼?请问您失去了什么呢?”

      “信仰。”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音色,低沉的嗓音中染上了一丝疲倦。

      库洛姆笔尖一滞,有些慌张地循声望去。

      身形修长的青年男子即便坐在古旧的长凳上也透出优雅的风范,他双手抱臂,整个身子向椅背靠去,海蓝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唯有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平静,一红一蓝的异色瞳仁牢牢攫住她的目光。

      “累了就停手吧,我可爱的库洛姆。”

      >>>

      用过晚餐后,库洛姆回到自己房间静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临近九点,便照例自己去泡了一壶红茶端到六道骸的书房,亲手斟了一小杯放到他的面前。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正当库洛姆走到门口就要退出去时,骸的声音并不意外地响起,但是话语的内容却饱含深意。她站在门口转过身来,下意识地开口:“哎?”

      骸只是笑了笑,继续捧起那本封面上并未标有名字的书,明显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于是库洛姆有些讪讪地颔首示意后离开。

      入夜以来外面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库洛姆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她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坐起身,在睡裙外披了一件外衣。她暗忖从这里穿过庭院再到达目的地的距离不算太远,而且可以拿了雨伞会显得太过突兀,她又打开衣柜,取出斗篷抱在胸前,轻轻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她摸黑下了楼,一片寂然,心想大概大家都睡了,便没有在意。从后门绕出去又穿上斗篷后,库洛姆点燃煤油灯,提着灯小心翼翼地淋雨出了屋子,沿着小径绕到花园。她凭借那微弱的光亮,找到那根位于蔷薇与栀子花中间的柱子,用手摸上藤蔓形状的纹路,在某几处轻敲几下,一片叶子处就露出了一个小孔。库洛姆掏出钥匙,插入,把它旋转几周,接着柱子上那道他人根本无法发现的门便被打开了。

      在进去之前,库洛姆又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放下心来。

      ——这是整座宅邸的独特设计之一,由此可以通往地下。就现在而言,地下室是库洛姆所帮助的人的容身之处。

      抵达自己的目的地后,库洛姆松了一口气,继而她扯了扯嘴角算是强作欢颜,在白天新收留的那个少女床边坐下。

      “十分感谢您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住处。”少女倒是由衷地觉得开心,“原本我啊,可已经是不再期盼自己还能活下去了呢。”

      听到少女的话,库洛姆还是没能维持住自己的心墙。

      “抱歉……我想您也应该从其他人那里听说关于这里的事了吧?所以如果你觉得勉强,就请——”库洛姆顿了顿,又为难地继续道:“请容许我为您消除部分记忆,然后送您回去吧。”

      少女却摇了摇头,“您收留的都是肢体不健全的人吧?想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去了别处,也只是白白等死,倒不如留在这里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少女见库洛姆没有做出回应,又喃喃自语道:“而且真的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人,也不会同意被收留吧?我在外面就是通过那些人才知道‘六道公爵家的小姐主动帮助他人’的善举的。”

      库洛姆放在双腿上的手用力攥拳,而神色依旧如常,静静地听少女的话。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高尚,躯体献给神明什么的,这种事之前都不敢想啊。小姐您也是相信上帝的吧?”

      又是这个问题。库洛姆再次但笑不语,而后借口怕打扰她休息,匆匆逃离。

      雨小了很多,雨丝只细不密,库洛姆也没再穿上斗篷。

      她进到屋内,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果然楼梯只上了两级台阶,她就迎面撞见了骸。

      “啊……骸大人……”库洛姆胸前抱着斗篷,不安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

      “外面可是下着雨呢,而且已经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去散步比较好。”骸走近库洛姆,挑起她额前几缕被打湿的发丝,“看,头发都湿了。”

      随即他的手又覆上库洛姆戴着眼罩的右眼。

      隔着薄薄的布料,库洛姆仍能感受到骸指尖的微凉,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难受吗?”骸这么问库洛姆,但似乎知道她并不明白,就又补充指明:“你的眼睛。”

      库洛姆一时迷茫,不能一下子明白他的具体所指。

      骸的手离开库洛姆的眼睛,顺着她面部的轮廓向下滑去,最后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向自己拉近。面对骸这一系列动作,怔忡的库洛姆又听见他用异常温柔的语调说:“既然每一次都觉得为难,那么就休息一阵子吧。”语毕,骸松开她,向楼下走去。

      库洛姆稍稍偏过头,见骸的身影渐渐隐于黑暗之中,就也收回了视线。她闭了闭眼,只有骸刚刚说出那番话是眼眸里不易察觉的波澜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之中。这也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希望。

      >>>

      库洛姆觉得自己又跌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再次身临其境的感受让她压抑得透不过气。

      自从记事起库洛姆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极有自知之明的她整天只是安安分分地呆在那件破败的屋子里。再怎么心智成熟的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孩子,可是顶着“妓女不知道和哪个人生下来的野种”这一被他人所耻笑嘲讽甚至侮辱的身份,她不得不选择逃避。

      母亲是妓女,妓女的工作毕竟不能是光明正大的。母亲嫌弃库洛姆的诞生让自己从此变得糜烂,还高调声称曾多次想掐死还在婴儿之中的库洛姆,但碍于同行的姐妹已经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还是为了保存自己颜面没有下手。听到这些的库洛姆也只是紧咬下唇,沉默不语。

      后来库洛姆逐渐长大,她的过于顺从居然也让母亲不爽,加之抚养她也是一种负担,母亲便采取了一种极端的形式来宣泄心中的不满。库洛姆身上每次被施虐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印迹便是母亲内心对她厌恶的证明。

      没有同龄人的陪伴,贫乏的食物,母亲的虐待,终日不见阳光的隐蔽角落,这些构成了库洛姆不堪回首的童年。

      而梦中常常出现的那位青年则成了库洛姆的世界中唯一的光。

      他常常出现在那片花海之中,每每也会伸出手邀库洛姆一起赏花。他擅长编织花环,做成的每一个都送给库洛姆,有时还会亲自为她戴在头上。他还曾问起库洛姆的境遇,最后却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没有说话。

      库洛姆明知这是梦,却仍忍不住沉入其中,即使醒来又要面对灰暗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问库洛姆如果可以的话,愿不愿意和他走。库洛姆并未在意,因为向往光明才点了点头。

      梦醒后的库洛姆依旧卖力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生怕某一细节做得不好就再次挨打。尽管如此,母亲回来后还是大发雷霆,而且比之前更甚。

      母亲拉扯着她的长发,硬生生逼迫她抬起头来,见到她眼中泛着泪光却始终不喊痛,火气就更大,一边大声嚷叫着什么,一边按着她的头没入方才打扫后还没倒掉的那盆污水之中。库洛姆不记得母亲具体的咒骂,但也无非是生了她白白多了个累赘之类,她只是感觉到头皮处的疼痛。

      像是还没有解恨,母亲又扯过她向柜子的棱角处撞去。刚开始只是身体的剧烈磕碰,之后母亲又拧过她的头高声说了些难听的话,接着头部也被强行撞向柜子——库洛姆的右眼,恰好对着柜子尖利的一角,就这么冲着那里,被深深戳中。

      这是库洛姆第一次受到如此凶暴的对待,没过多久就已昏厥。之后发生的一切,库洛姆一概不知,却因无法忍耐的疼痛而恢复些许意识,恍惚听见有谁跟母亲说什么六道公爵大人听说这里有一个妓女私生的女儿并想要带她走,继而又不省人事。

      头痛欲裂,右眼作痛,迫使库洛姆又一次清醒。

      再次睁开眼睛,库洛姆第一眼便看到了梦中的那位青年。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非自己所熟悉的那间屋子,各处的装饰都彰显出其主人的权势之大。她不由得往被子里缩了缩,却因扯痛伤口而停止了动作。

      “不要害怕,我的库洛姆。我带你离开了。”

      ——他带我离开了。

      不清楚母亲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不知道未来的生活将会如何,不愿想了解她的过往的他究竟怀有怎样的心情搭救的她,库洛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此她的世界会变得光亮。

      >>>

      在库洛姆同骸生活的第三年,她从骸那里听说了关于她梦境的解释——入侵别人梦境,控制别人意念,窥探别人的意识,在别人的精神世界做任何事,这是名为幻术的一种东西可以办得到的。

      骸问满脸疑惑的库洛姆:“要不要和我学幻术?”库洛姆揉搓着裙角,局促不安地看向他,眼里写满不解。他又开口道:“库洛姆,要不要和我学幻术?然后,协助我一起,炼金。”

      库洛姆错愕地瞪大眼睛,张皇失措地站起来,犹豫着确认:“骸大人,您是说……炼金?”

      那个时代被明令禁止的炼金,原来是他私下密谋的活动。

      她等待骸予以自己否定的回答,却又真真切切地看到骸点了点头。

      “我不会强迫你,这取决于你自己。”他起身离开,只留下这一句话。

      而库洛姆却呆立在那里,自她听到骸的话后就觉得像是被什么压在胸口,透不过气,大脑也一片空白,思考不出自己该作以什么样的回应。她有些踉跄地上了楼,坐在窗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屋外进来的新鲜空气。

      一方面是自己深深感激的恩人,一方面是不想做出与整个社会潮流所悖的举动的心理。她纠结不出结果。

      骸问她答案之前,库洛姆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日。但骸并不再提起这件事,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照顾她,守护着她。

      库洛姆也分不清最终自己是出于哪种心理而主动找到骸给出肯定的答复,但她唯一确定的是——

      他是她的光,她必须要和他选择同样的立场。

      至此库洛姆便揽下了为骸寻找研究炼金所需的人体的某些部位这一项任务,也依骸所说冠冕堂皇地用“帮助他人”为契机让他们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身体。而库洛姆也因此内心陷入了更深的纠葛之中。

      ——从何时起,属于她的那份明亮不再纯粹,沾染杂质。

      >>>

      骸被召集到王宫回来后,还带给了库洛姆一个消息,他找到了她的亲生父亲。

      被告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要到访的那一天早上,库洛姆醒来后竟意外地不想起床。她可以感觉得到,只要自己见了亲生父亲,就一定会有什么事改变。

      或许其背后还隐藏着骇人的真相。

      她随意穿了一件小洋装下楼,心不在焉地用完早餐,声称要去书房看书藏了起来,但当她的父亲来到后,还是不可避免与之碰面。

      那位慈祥和蔼的男子穿着突显其贵族气质的华服,他见到库洛姆后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但却稍纵即逝。他微笑着把库洛姆叫到自己身边,善意地询问她足部是否有胎记。男子看到库洛姆点了点头,就又提出想要看一下那个胎记的请求。库洛姆有些难为情地撩起裙角脱下鞋子,椭圆形的胎记在她的脚面上清晰可见。男子立刻变了脸色,低声念叨着什么。他慢慢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僵硬而虚伪,故作亲昵地抚摸着库洛姆的紫发,说什么“可爱的孩子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乖女儿,下次我再来看你”的鬼话,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快步离开。

      自始至终,骸都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嘴角扬起的弧度颇有深意。末了他才问库洛姆:“见过父亲了,要不要再去看看你的母亲?”

      库洛姆听到他提自己的母亲,打了个寒颤,连连摆头拒绝。

      “还是去看看她比较好,说不定这就是你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当天下午骸便带着库洛姆找到了她的母亲,母亲居然抱着库洛姆失声痛哭。

      “孩子,我的孩子……”母亲的哽咽声持续不断,“都是我的罪孽,终于是时候需要我来偿还了。”

      母亲说她之前只是平民家的女儿,母亲说她和父亲之间是一见钟情,母亲说曾以为库洛姆的降生会让他更好地接受自己,却不想得知此事后他想要害死二人,终被六道公爵所救。母亲的家人早已离世,她带着库洛姆四处求生,最终只得落脚于那个肮脏污秽的地方。各种打击逼迫母亲的心理扭曲,开始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施虐,但直至现在才后悔,但也无法挽回。

      “库洛姆,我对不起你……不求你的原谅,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转天库洛姆从骸那里听说母亲已经离世的消息后,心情复杂。

      “为什么这么突然……”她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询问一旁的骸。

      “你的父亲不会容许你们母女二人的存在。”

      库洛姆偏过头看向正在品茶的骸,问道:“骸大人……为什么知道?”而她却没得到骸的回答。

      >>>

      深夜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惊醒了宅邸里的所有人。

      守卫冲进屋内及时捉住了凶手,把他带到了骸的面前。

      “想不到自己能够轻易地潜入府内却又同样轻易地被抓的原因?”

      被压制住的凶手此刻明显慌乱起来。

      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凶手,“因为是我想要放你进来的,所以你便可以进来。”他又变换了一个坐姿,问:“那么,你杀库洛姆的原因呢?”

      “我……我看中的那个女人来找过她,之后她便消失不见了,我想一定是她杀了她……所、所以我要为她报仇!”

      “哦呀哦呀,看来你说谎的技术还真是烂。不过我也不想多费心思,”他轻轻抚摸自己的右眼,“你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他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他的精神被完全剥离剖析。

      从衣着上来看像是任主教一职的男人和他在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碰面,他接到了来自主教的命令,杀死六道公爵家的那位小姐及她那位妓女生母,不论用任何方式。

      他和主教对话的画面以及他来到房间刺杀睡梦中的库洛姆的场景都是那么真实。

      骸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抹去了凶手关于自己被抓来审问的记忆,把他放走,又叫来知情的佣人和守卫,同样抹去这部分记忆,并下令三日后举行库洛姆的葬礼。

      做好这些后,骸才放出安置于这间屋子里的一处暗间的库洛姆。

      少女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冲骸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开口说出的话却尽带苦涩。

      “我的父亲想要杀了我呢。”

      骸走上前把她拥入怀中,“乖女孩,别想太多。”

      “可是骸大人,父亲他为什么又是主教呢?”

      “你累了,库洛姆。”骸又一次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不要再强迫自己了,炼金相关的那些人也由你处置,我们就此停止。”

      库洛姆轻轻点了点头。

      >>>

      最近骸频繁被召入王宫,即使库洛姆已与外界断绝联系,但她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主教第二次来访这里时,库洛姆正在书房里看书,那是对外宣称自己死后为数不多的可以活动的地方——她还存活于世这一点,只有骸和一位他所信任的老管家知道。

      库洛姆听到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立刻藏进了暗间,下一秒骸带着主教便推门而入。

      “六道骸,听说你会那个什么幻术,怎么不用在我身上?”库洛姆听到主教冷哼一声,“然后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炼金了不是吗?”

      “主教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您也知道我怎敢对您不敬呢?”

      “想用我有女儿一事来要挟我不要多管闲事,这难道不叫不敬?”

      “但您也是杀了自己的女儿不是吗?您可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别摆出一副你多关系她的样子,我甚至怀疑她的出生都是你策划的。”

      骸有片刻的沉默,继而又恢复如常。“怎么会?库洛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我只是恰巧在十几年前意外撞见了您和那个孩子的生母幽会啊。”

      “没想到你从那么小就开始炼金。”主教有些愠怒,“亏我当初以为六道家年纪最轻的公爵是多有能力呢,居然也一心想着炼金这种背德的东西!”

      骸轻笑几声,“对利益的追求之心可是人皆有之呢,主教大人。”

      “总之我已经打算上报教皇。的确论权势我比不过你,但教皇的权力呢?”主教又补充道:“只要教皇下令把你这件华丽的大房子搜查一遍,六道公爵你可就毫无退路了。”

      闻言骸并未作声。

      “哼,心虚了吧?这就是和上帝作对的后果。”

      “难道不是您一直嫉恨在这个地域我的威望大于您吗?”

      “你简直……一派胡言!等着你的死期吧,六道骸。”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且声音随之渐行渐弱。

      库洛姆想应该是主教离开了。她知道骸还没有走出这间屋子,便依旧藏在暗间里,可她却听到骸的话音近在咫尺,“出来吧,库洛姆。”

      她放轻脚步走了出来,一边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又不敢与骸对视。

      “我知道你在。”骸伸手想要把库洛姆额前的发丝帮她拢到耳后,却被她躲开。

      “既然知道我在还是要这么残忍地说出那些话吗,骸大人?”库洛姆的语气异常平静,她抬起眼望向骸,紫色的眸子泛着泪光。

      骸也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不想一直骗你。”

      “可是骸大人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吗?”库洛姆连连后退,“连我的出生都是你设计好的。”她碰到身后的矮几,被迫停止了脚步,“主教两次想要杀死我你也知道,还故作善心地救了我。”身体失去平衡,她跪倒在矮几旁,“教我幻术,让我去干收集人的头骨这样的事,而且还假借帮助他人之名。”手下意识地扶上桌面,以外摸索到了果盘边上的刀子,“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更好地炼金,而我只是你的工具。”

      库洛姆双手握住那把刀,把刀尖对准骸,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以为骸大人给我的世界带来了光明,却不知道是骸大人为我创设了这样一个深渊。”

      骸站在库洛姆的不远处,垂下双手一直看着她的这些举动,见她拿起了刀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想杀我吗,库洛姆?想杀死让你走入黑暗的我吗?”

      库洛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慢慢失去焦点,内心也在不断动摇。

      这是她所感激所深爱的骸大人。

      这是把她从那个破旧的屋子里营救出来,给予她优越的生活的骸大人。

      但这也是从她还未出生起就定下她悲惨的未来的骸大人。

      这还是把她当成工具来利用,很少顾及她的感受的骸大人。

      “怕了吗,我的库洛姆?”骸一步步向库洛姆走近,而她却动也动不了。

      骸单膝跪在库洛姆面前,握住她持刀颤抖的双手,同时也在温暖她冰凉的手。

      “要不要杀了我以抵消心底的恨意?”

      他的话像是在劝诱,库洛姆不明白他的意图。

      “今天你就收拾好行李逃走,管家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骸握着库洛姆的手慢慢向自己的胸口靠近,“不要担心,府里的人会对外宣称我是自杀,你尽管离开。”

      库洛姆的大脑完全处于混沌状态,她不知道骸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早早就安排好这一切,只需要自己顺着他的剧本来走。

      刀尖接触衣服的布料的那一刻,库洛姆分明听到骸在自己耳边低语道:“库洛姆,六道骸这个名字承载的太多,而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是给你自由。”

      她突然清醒过来,想要放开手让刀掉落,却不料骸紧紧握住自己。

      “骸……骸大人?!”

      库洛姆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他,眼眶里蓄满的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她隐约看到骸冲自己扬起嘴角。

      刀刺入心脏的那一刻,库洛姆没有听见骸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反而骸用尽全力把刀刺到最深处,随后放开了手。

      鲜红的液体染上了骸那一天所穿的黑色外衣,浸红了库洛姆一袭洁白长裙的下摆。

      最后一刻,骸留给了库洛姆此生最真挚的笑。

      “……骸大人……”

      库洛姆全身无力瘫坐在骸的身旁,嘴唇一张一合却因喉咙苦涩而只能发出极为细微的声音,眼泪也不断滑落,模糊了视线,但她唯一可以看清的是,自己眼睁睁看着骸的眼睛渐渐合上之后不曾睁开。

      ——她亲手斩断了仅属于自己的那道微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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