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M4]情有独钟》祈淋

1、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

　　00.

　　——对不起。
　　——再见。
　　——我曾经……

　　01.

　　蓝色小布熊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奥蒂列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还会再次说话。

　　儿时从家里无意中发现的一名女子的画像也被父亲戴维斯收了起来，从此奥蒂列特再也没看见过那幅画。不过凭记忆，还能隐隐约约构想出那人的容貌，眉眼之中竟然和自己有些相似。她是妈妈吗？没有人回答自己。那幅画就这么和尘埃一起眠于永恒。

　　奥蒂列特的心里很乱，莫名的乱，一向沉稳的她竟也用了红色系这些炽热的色调来作画，但但这些画，无一不被她用力地撕毁了。最后只留下一张最为奇怪的画，玛丽看不懂，戴维斯和吉普也不明白，雷隆老师也在问奥蒂列特这幅画的含义。奥蒂列特的回答是：“没什么含义，一时兴起画下来的罢了。”

　　画面一片绯红，亚麻色和银色的线条掺杂于其中，但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而已。整幅画看上去没什么渐变，没什么构图，反而像乱糟糟的一团，唐突地呈现于画布之上。“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奥蒂列特。”大家都是这么说。可奥蒂列特还是执拗地把它留了下来，特意为这幅画起了一个名字，是《Memory》。

　　收获祭，奥蒂列特没有拿任何画作去参加，那天她只是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一直看着自己的那副《Memory》。

　　“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幅画呢？而且这幅画……”后面的话吉普没有再说下去，但无非也是“这幅画看不出来好在哪里啊”之类的话。

　　“你不懂。”奥蒂列特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画，她说：“你不懂。我只是觉得这幅画很亲切。”如同那名女子的画像一样亲切。

　　“这样啊……”吉普有些讪讪地离开了奥蒂列特的房间。

　　唯一一个对这幅画说出赞扬的话的人，还是夏洛璐。

　　“看吧，还是夏洛璐最了解我。”奥蒂列特开心地笑了，接着又用手揉了揉眼睛：“阳光很刺眼啊……”

　　然而那天的暖阳正好，直接看着太阳，也不会弄痛眼睛，它散发的是柔和的光。

　　“奥蒂列特，你的眼睛没问题吗？”夏洛璐看出来了不对劲，把奥蒂列特拉到了一旁的阴凉处。

　　“大概是这几天画画时间太长了吧。”奥蒂列特放下手，“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可我最担心的人就是你。

　　02.

　　一语成谶。

　　竟然全部都一语成谶了。

　　——我是魔王的女儿，而我的妈妈又是人类勇者。前提是，人魔两方依旧在交战。

　　奥蒂列特也从别人那里听来了当时的故事，母亲伊莎贝尔伤了魔王戴肯，而戴肯却对伊莎贝尔情有独钟，因为伊莎贝尔，所以魔界和人类一方停战了，所以母亲是人类的勇者。所以是……

　　所以是绯红当中掺杂的亚麻色和银色。

　　奥蒂列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跑回了家，拿出那幅画，不顾它已被裱装了玻璃画框，向地上摔去。玻璃的碎片在投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奥蒂列特瘫坐在床上，抬手捂住眼睛。

　　吉普闻声赶来，看着屋内的景象，目瞪口呆。

　　“小姐你这是……”

　　“吉普，你看得出来吗？看得出来画的其他意义吗？”奥蒂列特自嘲地笑笑，“原来是有这层含义啊。”

　　绯红代表战争，亚麻色是母亲的发色，银色是父亲的发色。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我。

　　“小姐，你不要太伤心，这也是为了你好……”随即吉普看到奥蒂列特仍旧捂着眼睛，连忙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到奥蒂列特跟前：“小姐你的眼睛受伤了吗？”

　　奥蒂列特摇摇头，“没事，只是玻璃的反光太刺眼。”

　　03.

　　再见夏洛璐，已是一个月过后。

　　圣诞节前夕的广场，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强烈的红色刺痛了奥蒂列特的眼。看见不远处走来熟悉的人，奥蒂列特想要走过去迎接，却没注意脚下，向前方扑去，幸好被夏洛璐及时扶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夏洛璐蹙紧了眉，却听不出嗔怪的语气。

　　奥蒂列特无力的笑笑，张了张口，但是说不出什么。

　　“圣诞节一起过吧。”提出建议的是夏洛璐。

　　“诶？”诧异地抬起头，“往年不都是很难出来吗？”

　　“没关系，就这么说定吧。”

　　奥蒂列特点点头，答应了。

　　03.

　　《Memory》被扔在床下面，母亲的画像也再次被拿了出来，小熊竟也开始说话了：“奥蒂列特，你不要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奥蒂列特摸了摸小熊的头，再次开始画画。

　　从现在开始算起，每天画一部分，到圣诞节前夜之前的一天，恰巧能够完成。只是真的能完成吗？但愿如此吧。

　　早上迎着初升的太阳，温和的光打在画布上，眼前一片朦胧，用画笔在纸上抹上色彩，因为看的不真切，所以也只能按照印象来画。

　　夕阳，人影，不知名的野花。

　　04.

　　作画最后一天，奥蒂列特起来得很晚，看东西竟然更模糊了。揉了揉眼，又不停地眨眼，却还是看不清屋子里各种物品的轮廓，感觉那些东西只是几块色块。

　　奥蒂列特跳下床，窗外是雾霭茫茫。光芒隐隐约约地照下来，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这样的天气对于奥蒂列特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要完成最后一个部分，少年的人影。脑海里浮现了他的模样，奥蒂列特觉得胸口闷闷的，用力地睁开眼，用画笔蘸了颜料，轻轻地落下。原本是整幅画最不显眼的部分，却用了最长的时间画完。之后，把画架冲向窗外，有一层淡淡的，淡淡的金色笼罩于其上。

　　奥蒂列特比那时喜欢《Memory》还要喜欢现在这幅画。如那位阳光下的少年一般，画作的名字叫《Sunshine》，尽管是夕阳西下的场面。

　　05.

　　和夏洛璐约定一起度过圣诞节的那天，奥蒂列特一直睡到了中午，起床之后，匆匆地吃了午饭，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她没有继续睡觉，没有一如既往地看书，而是抱着小熊，睁大眼睛看周围的一切，最后才静静闭上眼。

　　临出发之前，奥蒂列特才换上了特别买来的衣服，卷起《Sunshine》，用丝带在卷好的纸张上缠绕两圈，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出了家门，奥蒂列特方才发现这天原来下了雪，落在手上，却没融化。奥蒂列特把《Sunshine》紧紧地抱在怀里，害怕雪花沾湿了这幅画。

　　夏洛璐已经在喷泉旁等待，搓了搓手，又在呵着冷气。奥蒂列特小跑几步，到了夏洛璐跟前：“唔，让你久等了。”

　　夏洛璐微笑，“进去吧。”

　　屋子里果然暖和得多，夏洛璐为奥蒂列特解下围巾。

　　落座之后，奥蒂列特把画递给了夏洛璐，“这是圣诞礼物。”

　　“谢谢。”夏洛璐接过画，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展开了画。

　　奥蒂列特凑上前，“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对于《Memory》我大概只是欣赏，但是这幅《Sunshine》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呢。”

　　“这么喜欢还送给我？”夏洛璐的语气中充满了暖意。

　　“所以要好好感谢我啊。”奥蒂列特又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我特别喜欢这幅画，对它特别情有独钟。你不要把它裱起来，隔着玻璃框很不真实，零距离地接触纸张和上面可以触摸得到的线条、色块是最好的了。”

　　“真的舍得送给我吗？听上去你真的很喜欢呢。”

　　奥蒂列特苍白地向上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无法露出一张笑颜。

　　“夏洛璐，听我说。我不知道我还能画多久，可能这就是我最后一幅画了，但是呢，现在送给了你。如果若干年后你还记得我，请把这幅《Sunshine》拿出来吧，摆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色真的很好看呢。”

　　“……奥蒂列特，你究竟……”夏洛璐的脸严肃了起来。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是傍晚吧？那天夕阳正好。再往后一段时间，你向我提起过路边的野花，我还印象深刻。你说你想要周游列国，——你看，那少年就在向远方走去呢。”终于笑了出来。

　　“奥蒂列特！”夏洛璐扳过奥蒂列特的肩膀，看向她的双眸，却发现奥蒂列特的眼神很空洞，很迷茫。

　　“其实有的事情的真相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不要怪我，其实我……”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鼻子就忽然酸酸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夏洛璐轻轻拥过奥蒂列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听奥蒂列特诉说。

　　——我只是个喜欢幻想各种浪漫的场景，喜欢穿漂亮衣服，希望过得无忧无虑的人，我想像克莉丝提娜那样偶尔撒撒娇，想像玛丽那样有少女情怀，想像莉洁那样早就有了人生的目标，可是一切都没有了。因为我太过固执，因为我太过要强，因为我不是普通的人。

　　06.

　　奥蒂列特第一次觉得圣诞节也是这么的冗长。告别了夏洛璐之后，街道上节日的彩灯让夜晚也变得明亮，奥蒂列特只得捂住眼睛，稍稍露出一点缝隙。

　　前方是最大的圣诞树，所以灯光也就更强。奥蒂列特匆匆地走过去，站定后，再次移开手，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喧闹的人群与孤独无助的奥蒂列特形成鲜明的对比，原来黑暗之中的自己是如此渺小。

　　奥蒂列特缓缓地蹲下，再怎么揉眼睛，也看不见东西了。结果果然是这样。

　　“诶？奥蒂列特？”这是谁的声音，奥蒂列特已分辨不出。

　　“奥蒂列特你怎么了？”克莉丝提娜走到奥蒂列特跟前，扶起蹲在地上的她。

　　“你是……？”还是听不出来，而且睁着眼也看不见了。

　　克莉丝提娜在奥蒂列特眼前晃了晃手，得不到她一点反应，“奥蒂列特，你看不见东西吗？你的眼睛……”

　　“嗯，看不见了。”奥蒂列特轻描淡写地回答，听不出一丝惊慌。

　　“幸好我今天和家里人从茶会上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你。”原来是克莉丝提娜。“那么我们先去医院吧。”

　　“不用了，送我回家就好，克莉丝提娜。”

　　“这怎么可以！”克莉丝提娜不经意间提高了声调，“一定要去医院啊！”

　　“……那就，麻烦你了。”

　　07.

　　奥蒂列特失明了。

　　这件事只有克莉丝提娜和戴维斯、吉普知道。

　　奥蒂列特的意思是，不要告诉任何人，静静等待奇迹。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克莉丝提娜很是激动，“建国祭上的舞会我们还要一起去呢！”

　　“没关系，反正我又没有学过跳舞。”奥蒂列特耸耸肩。

　　“我不管，总之你一定要和我去啊。”

　　奥蒂列特笑了笑。

　　依医生的看法，奥蒂列特还是有可能重新看见东西的，只是需要一段时间，三个月。这么一来，就真的错过舞会了。

　　奥蒂列特静静地呆在家里养病，吉普按医生的要求细心地照料奥蒂列特。

　　“吉普，等我重见光明了，一定画一幅画感谢你。”

　　“啊！小姐，真是太感谢了。”

　　“不过能不能兑现还是另一回事呢。”奥蒂列特的语气很平淡，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能像妈妈那样驰骋沙场，真是抱歉呢。”

　　“小姐怎么能这么说呢。”吉普反而很难过。

　　春日静好，照亮了少女的脸庞，唯美的场景，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08.

　　听说建国祭那天，王子出现之后，看了看每一位前来参加舞会的少女，并没有邀请谁，和国王低语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真的是你呢，夏洛璐，你王子的身份，我现在知道了。

　　“奥蒂列特，你知道吗，先前王子经常出现在广场上呢。他是金发，眼睛是蓝色的，……”克莉丝提娜来到奥蒂列特家，坐在她床边讲述建国祭上的所见所闻。

　　“我已经听你说了很多遍了，克莉丝提娜。”奥蒂列特稍稍坐正，从克莉丝提娜的头上拿下一团柳絮，“春天真美好啊，不是吗？”

　　克莉丝提娜完全没有听见奥蒂列特的后一句话，注意力完全放在奥蒂列特从自己头上拿下柳絮这一动作上。

　　“啊啊啊啊啊！！！！奥蒂列特你能看见了？”克莉丝提娜摇了摇奥蒂列特的手臂。

　　“是啊。”奥蒂列特眨眨眼，接着脸上晕开了笑容。

　　09.

　　进入四月份，奥蒂列特找出了久违的画架，面对吉普的忧心忡忡，作出了“一定会以保护眼睛为前提来作画”的保证。

　　奥蒂列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已经恢复，却也没踏出家门一步。房间外很热闹，似乎有谁来了，但于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奥蒂列特仍在画画。

　　然而有人自己轻敲自己的房门，奥蒂列特手拿画笔，打开了门，下意识地就问出了“吉普，外面是谁啊？”这句话，抬眼却看见夏洛璐的面庞。

　　“奥蒂列特，跟我来。”夏洛璐从奥蒂列特手中拿过画笔，放在一边，拉着奥蒂列特走了出去。

　　屋外，父亲戴维斯正欣慰地笑着，大臣也坐在一边，默默喝茶。外面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人，看来都是被夏洛璐事先叫退了回去。

　　奥蒂列特一路不语，任由夏洛璐拉着自己向着未知的目的地走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到了一片自己从未涉足的土地。但这场面却似曾相识。

　　“我找到了。”夏洛璐说，“我找到了，你画中的景象。”

　　——夕阳，野花，还有眼前的少年。

　　“奥蒂列特。”夏洛璐轻轻呼唤奥蒂列特的名字，“我们，在一起吧。”

　　不是什么惊世诳语，但对于奥蒂列特这便已足够。

　　——但是你是王子，我不是公主，我是人类的敌方，魔王的女儿。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真相。

　　“对不起。”奥蒂列特垂下了头。

　　“不要把我当成王子，我只是夏洛璐。”

　　“正是因为你是夏洛璐，所以……”

　　夏洛璐挤出了一丝笑意，“没关系，我会等你。”

　　那么——“再见。”

　　夏洛璐向远处走去，夕阳下的野花迎风舞动。画面定格在奥蒂列特的视线中。

　　10.

　　从那之后，奥蒂列特一直躲在家里画画，再也不见夏洛璐。而朋友们也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更是很少碰面。

　　令奥蒂列特没想到的是，雷隆老师的得意门生玛丽竟然没有选择艺术这条道路，成人后只是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嫁了过去，而五年之后的自己却成了王宫里的艺术家。

　　被通知要去领奖杯，奥蒂列特这才想到要精心打扮自己。

　　站在台上，看见父亲在一旁看着自己，安心了许多。整理了一下裙摆，再次抬头却见夏洛璐端着奖杯向自己走来。

　　夏洛璐说了一些很官方的话，之后把奖杯递给奥蒂列特，奥蒂列特微微低头接过，却听见夏洛璐清晰的声音——

　　“奥蒂列特，我还在等你。”

　　一下子红了眼眶，奥蒂列特匆匆走下了台。

　　——怎么耳边尽萦绕着他的声息。

　　“夏洛璐，我曾经对你情有独钟。”

　　00.

　　不过事实是——

　　无论我对你再怎么情有独钟，

　　无论我们之间如何心意相通，

　　但我们总是被命运捉弄，

　　无法逃脱上天的掌控，

　　所以一切的情愿的行动，

　　此时此刻都已经无用。

　　人海茫茫，林林总总，

　　我仍能看见你的周围郁郁葱葱，

　　而我却已茕茕，

　　独自一人怔忡。

　　即使我对你情有独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