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荼蘼，半生寂》冰可乐苏

35、你若是安好 我便逢晴天

　　胤祥刚将弘佛抱起，看见怒目而视的十四，和我一起愣在了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刚才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吗？不然怎么会那么生气，怎么会像是要发狂。
　　“阿玛。”弘佛高兴的喊了出来，然后就从胤祥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差点喷血，这个孩子，真是让人尴尬啊。
　　接着已经扑在了十四的腿上，十四手扶着他，没有去看，而是继续怒视着胤祥，连我都被他直接忽视掉了。我走到十四面前，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见了是我，眸子中马上柔和起来，我怕太尴尬，就笑问他：“这么早回来了？皇上怎么舍得放你？”
　　他突然转了脸色回来，将弘佛一把抱起，毫不费力，突然想起刚才胤祥抱起弘佛时，腿上微微的弯曲，就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腿看去，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手被十四握起，思绪拉了回来，看向他去，他依然盯着胤祥，头颅竟然高昂起来，说：“十三哥真是闲情逸致，这么早就有功夫到我的府邸。只是这是我女人的闺房，十三哥恐怕是不该进来吧。”
　　他声音高傲浑厚，满腔的炫耀之音。是啊，左手牵着我，右手抱着弘佛，是有够他在胤祥面前炫耀的了。我没敢朝此时的胤祥看，怕他的失落与伤感刚好被我看到，我怕自己抱住他，这样就伤了三个人了。于是想岔开话题，就扭头对十四说：“早上走的早，吃饭了吗？”
　　“吃过了，陪皇阿玛一起用的膳。”十四说这些话时，看着胤祥，像是说给他听的。我觉得十四做的有些过了，就拉拉他的手，他看向我，我祈求的看着他，他微蹙眉头，然后笑脸转向胤祥说：“十三哥吃早膳了吗？要不要留下来？”明知故问的搭讪方式，只有十四能说出来，我心底苦笑，然后又在心里对他说了句：“谢谢你。”
　　“不了，我要走了。”胤祥说，声音中能听出他想极力掩饰的情感，“我只是看看，来看看她……好不好。然后就走。”他像是在哽咽，我依然不看他，头尽量转向一边。
　　“好，那十三哥慢走，臣弟就不送了。”十四下了逐客令。
　　我眼泪快要出来了，咬紧嘴唇，努力控制着。
　　“阿……”弘佛这孩子不分场合的又想要叫。我马上拦住说：“佛儿，叫十三叔，他是十三叔。”依然不去看胤祥。
　　“可是……”弘佛依然不想屈服，固执的想要与我争执，就听见胤祥对他说：“对，叫十三叔，我是十三叔。”
　　弘佛撇撇嘴似是做给我看，一看装可怜不管用，我根本不去看他，就只能轻声地唤了句：“十三叔。”
　　“哎。”胤祥已经做好了接的准备，马上应出了声。我彻底控制不住，突然哭出一声，然后感觉十四握我的手使了使劲儿，就马上咬在唇上，继续控制，仍不看他。
　　“那我走了。”他像是在对我说。接着是一阵沉默迎接他，见我们都没有人回话，他就抽腿准备离开。到了下凉亭的台阶，膝盖弯曲时跛了一下，被我的余光扫到，我再也控制不住，从十四手中挣脱开手，冲过去扶住了他。
　　“雪儿。”十四严厉的喝声进入耳中。
　　我没去看他，也不敢看，就背对着他说：“我把十三哥送出去。马上回来。”觉得这个时候叫胤祥就是最傻的表现，十三哥反而会更好。既能去送他，也不至于让十四想成我要随他而去，于是就扶着胤祥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回去吧，我没事儿，你也知道我前些年从马上摔伤了，这是烙下的小毛病。”他竟然哄骗我道。我这才想起，他恐怕不知道我从历史上就知道他有腿疾的事情吧，我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他看出来，于是对他笑笑说：“都怪佛儿，非要你抱，你摔伤严重吗？”我尽量保证自己不哽咽出来。
　　“不严重，其实已经好了，就是最近天气阴凉，有些不自在，没大碍的。”他继续骗我，声音也是轻松自如的，若是我不知道历史，恐怕是要相信了的。
　　“那就好。”我也是轻松的回了句，还哄骗他。
　　心里绞痛起来，什么时候我们开始互相撒谎了。
　　十四府邸的下人嘴巴被管教的很严，也很有眼色，见我搀着胤祥出来，都低头装作没看见，继续走着，我们也不再介意，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笑了。
　　门外，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荣子在外面候着，见了我陪胤祥出来，脸上浮出了笑意，喜着迎上来：“奴才给冰雪姑娘请安了。”
　　我示意他起身，说：“照顾好你家爷，否则为你试问。”
　　胤祥见我这样对他说，呵呵一笑，打趣道：“昨天他还回话说你变凶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荣子一听胤祥这样跟我讲，马上慌了神说：“爷怎么出卖小的。”又看向我，见我抬手正要打他，忙躲在胤祥身后，说：“爷救救奴才。您看，小的说的没错吧。”我听后更是觉得不能饶他，就不管胤祥的阻拦非要打到他，然后陪他在马车旁飞奔了一圈，还是让他溜了，捂着肚子说：“算了，本姑娘老了，追不上你了。今儿就饶了你，下次再敢说我坏话，我就剥了你。”他抓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还不忘谢恩的。
　　“你不老。”胤祥突然对我这样说。
　　我收了笑容看向他，与他目光对上的一刹那，不由自主地说：“都老了，我们都老了。”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虽然不舍，还是将他送走了，站在门外看了好久，直到车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仍是不想走，觉得以后见面就难了，十四一定要立门规了。
　　果然，自那天以后，小金打听到，十四对门口的小厮说：“凡是十三阿哥府来的，一律拦在门外，回禀了他才能放进来。”
　　心里也不想埋怨他，都怪当时的我和弘佛，深深地伤了他，却又要他不准喊出痛来。弘佛那天还真是反常，追着印象喊阿玛，自己心里知道不是刻意教他的，但是被十四听到，就像是刻意的了，难怪他那么生气呢。那天我是被双泉叫进府去的，回到院内见了正在陪弘佛玩耍的十四，他冲弘佛玩笑的说了句：“瞧！你偏心的额娘来了。”
　　弘佛哪里懂，他是说给我听的，我无奈地笑了下，真是个孩子啊。于是伸手抱起了冲过来的弘佛。
　　平静如水的生活，过的依然开心，有弘佛在身边呆着，我很满足，经常拜谢佛祖，弘佛偎在我身边问我：“额娘跟谁说话呢。”
　　我笑看着她说：“跟佛祖身边的一个弟子啊。”
　　“他认识额娘吗？”他又问。
　　“认识，而且很熟，是额娘的弟弟。”我拍拍他的脸颊。
　　他来了兴趣，说：“那认识弘佛吗？”
　　我笑出了声，回到：“认识，当然认识，他知道弘佛一定会出生，所以早就认识了。”
　　“哇！他好厉害。”他一脸的感叹。
　　我点点头，说：“是啊！他是要成佛的，是很厉害的。他呀，很会写情诗，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那额娘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他天真的问出来。
　　我假装想了想说：“嗯。这个额娘不好说啊，到底是喜欢弟弟多呢？还是喜欢我们佛儿多呢？”
　　他有些着急了，样子像极了十四，就扑过来，认真问我：“额娘快说。”
　　我有些想笑，就强忍着笑意，认真看向他说：“刚才额娘还犹豫，现在见我们佛儿这么抱着额娘，额娘很开心，那就是喜欢佛儿多些了。”
　　他开心的咯咯笑，然后撒娇的抱紧我。
　　日子开心到十四第二次出征之前，几个月的府邸生活，十四将我们保护的很好，没有遭受白眼，没有人敢欺负，虽然我是个无名份的额娘，却比那些有名分的更有地位。康熙不可能不知道我有了十四孩子的事情，他是皇帝，虽然看似毫无节制的信任十四，但是有了太子的事情后，他真的很难再相信自己的孩子，特别是那些有了他的器重与权势的，所以十四王府一定有康熙皇帝的眼线。
　　我与十四在府中的生活，一定时时都能传入他的耳中，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提而已，或许我的私生活太复杂，不适合做他爱新觉罗家的儿媳妇吧。他这样也正是合了我的心意，不想和那些女人挤在他们家的族谱上，遭后世各种猜忌和评说，死了都不得安生。
　　那日下朝，十四将我拉在身边坐下说：“我今天求了皇阿玛，让你陪我一起回军营。说是让你继续女扮男装，做我的书童。”我看向他，觉得不可思议，康熙已经宠爱他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连私带女子进军营都默许了，那么他真的是获得了康熙全身心的信任了，会不会历史已经在改变了，会不会最后大清朝的皇帝会是他，十四阿哥。
　　我突然站起，惊恐地想着，那么我还会不会存在，我的孩子，弘佛会不会存在。
　　“怎么了？”他也站了起来。
　　我觉得自己有些夸张了，忙坐下，说：“没什么，怕是皇上知道了弘佛的事情。所以才……”
　　他也放松了神情，安慰我说：“放心吧。皇阿玛没提…….是我没跟皇阿玛说起过，他不知道的。”
　　我在心底问自己，是吗？皇上真的不知道吗？十四是何等的聪明，我都能想到这里有皇上的眼线，他就想不到吗？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想到这里，还是叹气摇了摇头，即使再亲密，他们还是君臣，无法只是父子的。
　　“四月初八出发，也就是五天后。你收拾下行装，给弘佛带些他爱吃的。我现在吩咐下去。”他起身要走。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拦住他说：“这些日子多去看看你皇阿玛，他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带着你的孩子一起去，多陪他会儿。”
　　他冲我笑笑，说：“知道了，这不是每天都去嘛。”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当然，他怎么会明白，这是自己与康熙皇上最后的见面机会了。可是，我不能这样说，尽管我想告诉他，让他尽量和父亲多亲近些日子，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不能，真的不能。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他惊讶地走过来，帮我拭去，柔声地说：“你今天很奇怪，怎么了？”
　　“对不起。”我突然跟他道歉。
　　他更是奇怪，将我一把搂入怀里，拍着我的背，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做你就去做，我什么都不管。”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他难道以为我哭是因为想到了胤祥。这个傻子，这个傻子。我抱着他哭出了声。他也将我抱紧，只是让我哭，不再安慰。
　　我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我说不出具体的日子，只是知道他第二次去了军营以后，就再也没有来得及见自己的阿玛最后一眼，这也成了他日后的一块儿心病，久久挥散不去。若是知道我了解一切，本可以告诉他的，确忍着不说，他会恨我吗？一定会吧？我只是一个女人，他却是他的父亲，他全身心爱护与尊重的人。
　　剩下的几天，等他安排好府中的事宜后我就催促他去陪陪康熙，多跟他聊聊家常，多给他带些他爱吃的东西，晚上亲自给阿玛盖了被子后再回来，否则我就不让他进屋睡。对我的态度，他只是觉得奇怪，但是都听话的照做了，还说把我叮嘱他的话告诉皇上后，皇上很高兴，说我是个孝顺的孩子，让他好好待我，只是绝不提给我名分的事情，这些我也不在意。我是不想给十四太多遗憾才让他如此做的。
　　离别的日子还是来了，我并没有太多的担心胤祥，若是康熙死了，他的好日子也就来了，他会得到雍正的重用，会发挥自己的特长，干出一桩桩脍炙人口的大事，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总理朝政，替他的四哥处理重大政务，权倾朝野。那些他陪四爷做过的事情，我没有陪在旁边，但是他一定也是用了心思对付他的几位兄弟，他虽然仁义，但是帝王之位最怕的就是仁义，他一定不小心用了刀子，划过了别人，而他也可能就是那个雍正皇帝的刀子。胤祥得到器重，总会有原因的，而帝王的原因，总逃不过政治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