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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封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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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看好这个!」红底白菱纹的小包袱在他高举的手中摇晃,红艳一如东方不败。
「这里头有你全数所得与所失。」动听的声音说完,那团红云抛向天际,拖曳彗星般的红拂。
梦中他感到屈辱无比,却全然无力。而东方不败的笑容纯真友善,不掺一丝恶意。「快去追。」他笑着说,笑得灿烂,笑得令顾长风恐惧。
不知恍惚了多久,顾长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气昏了。昏倒自是昏过,气昏倒是平生头一遭。「怕和十四道封穴之事难脱关系。」他心想,但也无意将气昏全归究於封穴之害,毕竟他能走能动。
又闭目养神了会,开始反思:「这东方不败是可恶至极,但顾长风你比他先气昏代表你的定力还不如一个疯子。有什麽比未战先昏更教敌人额手称庆的呢?看来东方不败在修养生息後变狡猾了,以後面对他需加倍小心。」
重伤时偶能听见他暗自啜泣,现在倒是日日弹他的圆琵琶吊嗓子,看来雪千寻之死他将近平复。
思忖片刻他起身,这一坐起可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一个身影山石般无声无息地坐在他身前,双眼直射寒光,面色有如严霜。这荒山野岭中只有两个人,那冰冷的双眼必然属於东方不败,然而它们在顾长风眼中如此陌生。一种不曾见过的杀气伴随他的目光逼来,没有威胁,没有警告,甚至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杀意。
顾长风并不害怕,他已不畏死,何况他清楚东方不败有话要说,否则早杀了他。正好,要死也先弄清楚这回发什麽癫。
「又怎麽了?」他不耐地问。
「你曾自解封穴?」东方不败的声音亦如霜雪。
「解穴的是你。」他被问得丈二金刚。
「我解的没错,可是你曾试图自解。无信小人!」
顾长风有些明白了,东方不败言谈中常透露痛恶他人欺骗。现在不知何故,认为自己曾试过解开那十四道封穴。那封穴之事是当初一见他庐山真面目的代价,自解的确可称失信,似是他认定自己受欺,进而杀意陡生。
婉言解释无疑是保命之道,然自解已系无中生有,那句无信小人更是激恼了顾长风。他要杀便杀,不可汚蔑。「我既与你约定就死,便不会失信,自解封穴那等事不曾做过。」他不曾做过,连想都没想过。
「无信小人?哼!当初是谁答应我不再杀人?」他质问。本也不想翻旧帐,可谁让东方不败面不改色地背信弃诺,又杀气腾腾地质疑骂着无信小人。
「少废话!你的穴道经历连番开阖,竟敢说未曾自解?」
「我......。」顾长风立马想起水师营的事,当时他和田啓云相互抢攻要穴。原委几欲脱口而出,然而,那样子活像怕了东方不败,於是话到口边,又硬生生地吞回腹内。
他知道自己在拿性命开玩笑,就是好好解释东方不败也未必会信,却不在乎。黑木崖一会东方不败後的种种经历,使现在的顾长风宁可玩命,也不愿看似乞命。
「怪哉?你不是我,又怎知道我的穴道经过连番开阖?」
「运气天枢至气户,走少阳至云门。」东方不败冷漠地说。
「这是为何?」顾长风问,可回答他的只有背光的脸庞上熠熠生光的双目。
命令般的口吻丶利剑般的眼神再次激恼了顾长风,他想抗拒,但此时不从却又活像心虚。「好吧,我且当照你的话做能证明我没有说谎。」
他盘坐,依言运功。被俘後履逃不遂的顾长风曾因实在无事可做,做过例行的内功修练。然每每一提气,内息中便似混入万千细针,难以言喻的不适之感游走全身。虽说不痛不痒,却也又痛又痒。
此时亦然,他明知此状定和十四道封穴之事有关,但既不愿向东方不败求助,便只能搁置不理。现下一提功,自身真气好似化作极细的骨刺由内向外滋长,却只能硬起头皮,依言运气。
「再至中府,又至章门。」
依言而行,至中府时不适之感倍增,至章门时已显得十分难耐。
「运气周身,滙於商曲,归於四海。」
再依言,聚气於商曲时忽然情况好转,至四海时几无不适之状。「是不是好多啦?」东方不败阴沉地问。
「看来他要证明他对我此身变化了若指掌。」顾长风分神想,东方不败又指示数次,皆依言而行,渐渐再无不适,且周身舒畅。
「你十四道生死大穴通闭在我,有没有被动过手脚,我岂会不知?现下是否周身舒畅,百汇有股热流?」
顾长风也只能点头。「我并未说出此症,难不成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我内息变化?」若如是,当真高深莫测。
「现在走少阴,气沉丹田。」
顾长风照做,便在运气至丹田的一瞬间,猛然升起的剧痛自下腹传偏全身!
「啊!.......。」出乎意料的痛楚使顾长风泄出一声惨嚎,嚎声未止,他便硬锁住喉咙。疼痛彷佛便要绞肠粹骨,他全力自制,不愿哭叫,不知不觉间已倒地抽搐,意识不清。这样痛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背上被人踢了几下,疼痛随即稍减。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双手正紧紧摀嘴。
「蠢蛋......。」东方不败的声音如飞雪飘落。
『的确!顾长风你是天下第一大蠢蛋,经此人连番恶待,居然傻傻照着他的话做。』他心愁。比起身体的痛苦,毫无戒心的依言而行更令顾长风愤怒,愤怒自己忘了东方不败没来由的恶意,愤怒自己又被他一点小惠小甜头摆弄。「往後誓不再信他口中半字!」顾长风在心底暗自立誓。
「封穴若未曾被动过手脚,气聚丹田後你便不会趴在地上打滚。你,还有什麽话说?」随着冰冷的质问,顾长风感觉到後心被一脚踩往,呼吸滞碍。
「无话想说,要杀便杀。」说罢,後心的压力陡增,带出他骨节的咯咯哀鸣。
「你承认背信弃诺了?」
「我没.....认什麽....我是懒得说!」他也真的烦了,便在此了结吧,死在山上也和死在海上相去无几,都死於东方不败。他眼前浮现燃烧的战船,和东方不败离去的身影。
他感到那把自己独自留在战场上的人移开了重压。此举意料之中,一脚踩碎背脊对东方不败而言太无味。
又一次,东方不败提起自己的前襟。顾长风有些勉强的睁开眼睛,他不愿意看来像闭目待死。
和他目光相对的眼睛依然晶亮摄人,却流转哀愁。
「好,那你也走吧。」语调冰冷且惨淡。
就在致命一掌袭来的一发间,顾长风道:「慢着。」
东方不败是慢了,那掌暂备一旁,评量着顾长风缓缓吐出的实情。「我没.......去碰过我的穴道,........是旁人碰了。那人也不是为了治我,而是想要杀我。」断续说完,他闭上眼睛。东方不败眼中的刀霜剑雪,或熊熊怒火,他可以傲然对峙,威武不屈。可东方不败眼中的悲伤他不忍看,也难以无视此人悲伤竟自死去。
此时顾长风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再无法承重,嘶的一声碎裂,他在黑暗中摔落岩地。
良久,带些黯然的声音飘来:「为何不早说?为什麽拿命来赌气?」
顾长风没睁开眼睛,但他知道东方不败坐在他身旁。他没有回答,他自己都不懂,如何答人?
「你是不是想死?」东方不败幽幽道。
顾长风不知道,黑暗中只闻他间喉咙深处一声无意义的声响,随後是东方不败徐徐轻叹:「顾长风,你,不知所谓。」
是的,顾长风同意。
死亦无畏,却不敢看他眼中一丝悲凉;恨到宁死不愿多做解释,一对上他哀伤的眼神却立刻丢盔卸甲。
不知所谓。
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