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与恋人代理》银月源

3、第二章

　　二医科大附中
　　夕阳斜照，临近市郊的综合疗养医院一群白色的建筑被染成淡金色。
　　时逢初春，地上的雪还未化干净，一片一片空荡荡的灰褐色的树冠迎向苍蓝的天空。惠佳露觉得如果它们有表情的话，一定是那种高举旗帜决不服输的表情。幼稚而且滑稽。
　　她穿着淡蓝色小翻领衬衣，外面套了件藏蓝色鸡心领纯毛背心，深红色的斜纹布领带垂到肚脐的位置；下面是短短的褐色格子呢绒百褶裙，就跟日本漫画里的制服一样漂亮。这身漂亮的行头是实验中学的冬季制服。很多女生考实验中学大概就是为了这身衣服，但她不是。初三毕业时毅然决然地填了实验中学高中部，是冲着那儿的教学质量和藏书量比得上五天大学的图书馆去的。
　　一身漂亮制服的惠佳露无聊地倚在窗台上，从六楼的高度望下去，就看见了本章一、二自然段出现的那些景色。
　　“冬季的五天市真是萧索啊……”有意无意地打起官腔感叹了一句，伸了个无限慵懒的懒腰，右手顺着流畅的弧线滑过去，拿起了窗台上放着的正圆柱形玻璃杯——洗的很干净，杯身上还贴着“华都玻璃器材”的椭圆小标签——装了半杯饮水机里烧开后放温的纯净水。
　　这种杯子一定是跟药瓶啦试管啦量杯之类玻璃做的东西一起买来的。惠佳露暗暗思衬。
　　“醒了？”病房的门开了，田舜桐甩着湿湿的手走了进来。
　　“啊。”惠佳露淡淡地回答，不忘吞下一口水。
　　“什么时候回家？”
　　“不回了。”
　　“啊？”
　　“现在弄成这样，回去了你怎么给我妈交代？”
　　“交代什么？”
　　“我被学校开了的事，她还不知道吧。”
　　“那又不是什么坏事，照实说不就行了？”
　　“不说。”
　　“为什么？”
　　“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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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胳膊拧不过大腿，管家拗不过小姐。
　　田舜桐乖乖地趴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摁一下喇叭，“嘟——”的一声吓跑了水泥路面上几只头对头不知在啄什么的麻雀。
　　惠佳露悠闲地坐在后排右边的座位，就着自然光看《君主论》的小册子。
　　“还是回家吧……”舜桐有些心虚地征求小姐的意见。其实交代的话他早就想好了，不怕夫人生气。只是任性的小佳无论如何也不想回家。
　　她坚持觉得当失学儿童是件丢人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舜桐只能感叹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
　　“呐，田管家……”
　　“啥？”
　　“要不然……办好转学的事再回吧，这样好交代一些。”
　　“转学？”
　　“实验中学不要我，不代表别的学校不要吧？”
　　“你是说……”
　　“实验中学不缺好学生，所以不稀罕我的成绩。但是声名平平的学校就很看中升学率和名牌率。”
　　“名牌率？”
　　“就是高考学生中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数除以考生总数乘以百分之百。”
　　“哦……”
　　麻烦来了。舜桐很想知道这个惠家小姐的头脑结构。
　　而且，她看的书怎么都不像这个年龄段该看的。
　　“不管哪所学校，有的上总比没有强吧……”
　　“是没错。不过……要转去哪里啊？有地图吗？”
　　“这附近就有一所来着……”
　　“附近？”
　　“可能是医大的附中，就在旁边。”惠佳露指了一个方向。
　　“好，去看看。”舜桐不由得拍手称快，不用到处找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而且，如果谈拢的话，惠小姐治病也方便多了。
　　“如果谈拢的话，我治病也比较方便。”
　　……果然。这孩子还是挺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的。
　　舜桐慢慢地开着车子滑行过去，一转弯，看见“五天市医科大学附属高中”的牌子，嘴角向两边咧开了。
　　医大附中真是个很小的学校。三个年级一共十六个班，地广人稀，教师人数不及实验中学的十分之一。楼房有些年头了，但是很干净很整洁，一派医校的严谨作风。
　　惠佳露穿上及膝的长风衣，遮住那身抢眼的制服，以免打击医大附中学生的自信心。殊不知那件看起来很名贵实际上也很名贵的羊绒风衣更加打击此校学生的自信心。

　　这里跟那里有个共性，就是校长都是秃顶。
　　谈判结果：谈不拢——就怪了。校长一迭声地欢迎，让惠佳露同学明天先来上课，调档案的事和别的手续由他们办。末了还将两人领到班主任处。
　　班主任从一堆装着奇异色彩的药水的瓶瓶罐罐中抬起头来，扶了扶鼻梁上的宽黑框眼镜，问了句废话：“是新转来的啊？”然后又捏起一条PH试纸埋首于试验中：“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孙建国老师。”校长温和慈爱的声音。
　　“幸会，幸会……”舜桐微笑着伸出手去。
　　孙老师友好地站起来和他握手。
　　“你住得远吗？”出楼门的时候，孙老师好心地问了惠佳露一句，尔后看到停在旁边的黑色保时捷，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有些尴尬地笑笑。
　　惠佳露轻轻点点头。
　　“如果嫌麻烦的话，可以申请住宿的。”老师认真地提醒。
　　“嗯，我会考虑的。”小佳风清云淡地微笑。
　　小佳和老师对视一笑，然后跟着舜桐往车子方向继续走。
　　“明天一定来上课啊！”车子发动时，老师招手微笑叮嘱了一句废话。

　　“妈妈——”小佳回到家，推门，撒娇般大喊一声，扑倒在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惠家老板娘身上，左蹭右蹭，缠住不放。
　　“哟哟哟……宝贝……怎么了？”老板娘大为诧异，吃力地撑直身子，承受那块49KG的心头肉。
　　“一天没见太想念了啊……”小佳眨眨眼睛，继续撒娇。
　　“真乖……宝贝女儿，来亲一个～”然后是“啵”一声。舜桐开心地看着自己的前任上司和现任上司上演这出近似于不伦之恋的戏码。
　　“妈妈最好了，我最喜欢妈妈了～”小佳异常甜腻的声音显得十分异常，却一点都听不出来硬着头皮的矫柔造作。
　　“嗯……乖……”老板娘将宝贝女儿一抱，放在腿上坐着，然后开始最温柔的审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两个字：开、心！”小佳突然加快语速：“上午上了4节课然后田管家带我吃了一顿特别好吃的饭接着去医院挂了点滴然后兜了一圈风顺便换了个学校。”
　　“嗯，嗯。”老板娘边听边点头：“好，好呢，晚饭吃了没有？”
　　“啊，没有呢。饿了，真的饿了。”稍嫌夸张的神情。
　　“想你也该饿了。”老板娘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进饭厅，看妈妈给你做了什么！”
　　舜桐殷勤地打开饭厅的推拉门时，小佳偷偷朝他做了个V字手势。
　　什么东西胜利了？
　　舜桐吃力地回想了一遍，发现答案：小佳加快语速说的那句话的最后7个字。
　　转学的事就这样交代完毕了。舜桐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角。
　　那天晚饭吃得很爽快，一桌三人两女一男，怎么算都是舜桐占了便宜。
　　小佳的妈妈虽年近40，看上去仍像20多岁，是舜桐有生之年见过的外表与实际年龄差距最大的女人。小佳还真不愧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像得那叫一个可怕，是舜桐有生之年见过的与母亲长得最像的女人。
　　再晚一点，一家之主回来了。换衣服，洗澡，吃过小灶，钻进卧室再不出来了。低调得跟工程师似的。
　　其实舜桐不知道，小佳的爸爸本来就是工程师出身的，后来他哥死了，被逼得没办法才继承家业的。秉性难移这句话在此男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妈妈也钻进卧室再不出来。两口子不知是在打情骂俏还是各忙各的，一呆就是两个小时。
　　此段时间小佳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电脑做着奇怪的事情。
　　请注意，是“对着电脑”，而不是“对电脑”。
　　夜深人静，小佳在卧室里写奇怪的程序。一杯透明纯净看起来没有一点杂质的水静静地放在电脑右侧。
　　夜深人静，妈妈突然从卧室冲了出来，在客厅里大声叫嚣着“小佳不对啊你今天回来以后对我说的第五句话的最后7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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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小佳支起手肘，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摆了个稳定的三角结构撑住额头：“怎么解释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