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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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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到中午才来到了水边。在这丛林的深处,从山崖上俯冲下来的水把这里冲成了一个小潭,顺着小溪慢慢流向山下。充足的水源使这里的植被也生长得比别处更为茂盛,高大而茂密的枝叶阻挡了烈日,提供了绝佳的乘凉之所。
孤舟舒展了身子,闭目倾听大自然的声音:飞落的水声像一群小孩在嬉笑打闹,树枝上偶尔有一两对鸟儿在那欢唱,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彷如恋人间的呢哝耳语……她微微笑了起来,就连宫雲的脚步声也变得格外顺耳了。
走到水边,掬了水喝了几口,把水壶灌满递给早已瘫在地上的宫雲喝了,一边道:“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休息吧!这么热的天也走不了多远,反而消耗体力。这点干粮你先吃着,我刚才看到水里有鱼,你下去洗个澡,顺便抓几条鱼上来。我去捡些柴火,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
清凉而甘甜的山水入口后,宫雲精神了不少,也不接干粮,站起来就把衣服脱了。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从宫家被毁后,天天过着过街老鼠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填饱过肚子了。十多天下来,除了脸还有点婴儿肥外,身上早已经饿得只剩几根骨头。
注意到孤舟看他的身体发呆,不禁坏坏地笑道:“还没入洞房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身体?我是没意见了,你爱哪儿就看吧!本少爷的身体壮实着呢!”说着,还特意摆出了几个姿势炫耀了一番。
宫家虽是汉人,却完全没有汉人那么多繁文缛节,怎么舒服怎么来。这与在他刚出生不久后便迁居到了初羌大有关系。十二年里,宫雲从小就和当地的羌族人一起生活,即便书中写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也照样能把头发剪得只过耳垂,后面留了一撮小长发。宫父宫母在这些事情上也完全是放任态度,也算入乡随俗了。
宫母曾经就问过他,为何独留这一小撮头发不剪。他不以为意地回答,“我这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学孙敬悬梁读书准备的,刺股太残忍,我还没痛呢估计娘就先哭了。”
宫雨芬当时也戏谑道:“是啊!对于你这个罚跪也能身板挺直端端正正地睡着的人来说,悬梁读书实在是太适合你了。”
当然,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有二十多年的孤舟来说,一个大男人赤身裸体站在她面前估计也能脸不红心不跳,更何况只是一个还没发育的小男孩呢!只是看着他身前清晰可见的骨痕时,不辛酸是不可能的。她强行把干粮塞在他嘴里,便到附近去找柴火了。
等到孤舟一手提着一只野鸡一手抱着一捆柴回来时,宫雲穿着黄叔给的宽大的衣服,已经在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身边还有两身已经洗净晒干的衣服。
孤舟不禁微笑起来,在洗澡前就知道把所有的衣服洗好晾干,在这么毒辣的日光下,等他洗完也早就干了,看来他必要的常识还是懂得不少。听到身侧扑水的声音,寻声看去,见石头的另一边挖了个水坑,里面有三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孤舟也不再迟疑,到宫雲睡的下风向找了一个地方开始生火。
宫雲是饿醒的,梦里闻到了香喷喷的烤鸡味儿,醒来时只觉得更加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梦里的香味儿仍旧没有散去。
“醒了,时间刚刚好,快来尝尝我做的烤鸡。”孤舟把火上的烤鸡取下来,吹凉了点,见他仍坐在石头上没动,撕下一只硕大的鸡腿给他。直到热腾腾的鸡腿烫到了手,宫雲才恍悟这并不是做梦。
“不是吃鱼吗?怎么变成烤鸡了?”
宫雲急不可耐地就要开吃,孤舟递给他水壶,笑道:“先喝口水,小心烫着。不用那么急,你要喜欢吃,我明天再去抓只回来,到时我们做叫花鸡吃。我以前都只在书中看过,还不知道做出来的味道如何。”
“我已经有很久没吃到肉了,都快忘了肉的味道了,真好吃!唉……真可惜。”
“可惜什么?”
“以后不能常吃到你做的好吃的了啊!我说过,以后不准你做这些粗活,女孩子就该被好好的宠着。”
说到以后,孤舟顿住了,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小雲,我一直没问过你的事情,只是大概猜测到你家被官府杀害,只有你和你姐活了下来。你姐姐现在被抓做了人质,他们真正想要抓的人是你。但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我知道,让你再次回忆这段惨烈的过去很痛苦,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家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官府,他们又为什么只想抓到你?只有告诉了我真相,我才能确定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能信得过我吗?”
天色渐渐暗了,火光照在宫雲的脸上,干净清秀的容颜上有着不属于一个小孩该有的成熟与坚韧,他开始细嚼慢咽,沉默许久后,才对孤舟微微笑道:“你不该问我信不信任你,如果不信任你,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自从我家四十三口人只留下我和我姐后,我就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也许永远也无法想象,这一个多月里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脸上淡漠而嘲讽的笑容让孤舟微微心痛,却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再难开口了。她移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坐,只为想让他知道,他还有她。
宫雲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给了她一个暖暖的笑容,继续说道:“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而且一想到姐姐还在他们手里,我更加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用功习武,恨自己不能保护家人……好在,你终于出现了。”
“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
“不,你做了现在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看着她疑惑的神色,他笑道:“你第一眼就取得了我的信任。虽然这个看似对我现在的状况没什么实际作用,却至少能让我每天睡个好觉,有充足的精力去思考如何救我姐。”
孤舟听得云里雾里,弯头想了一会儿,“可是你还是没有说他们为何会下这样的毒手啊?”
宫雲这回是真的笑了,绕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把她绕晕。不过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说来也简单,我爹以前在朝为官时得罪了先帝,被贬谪到这北疆之地,并永世不得回京。爹早有归隐之心,所以带着全家人来到这里享太平日子。本来也就这样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有人却不乐意了。”
“前两年皇帝清查国库时,发现了一个漏洞,后来查着查着,那些小人最后把罪嫁祸到了我爹头上,说是十五年前在抄澧王爷的家时有几箱珠宝被我爹私吞了,被偷运到这埋藏了起来。”
“我爹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多年了,以前与京城深交的好友老的老,辞官的辞官,没有几个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那个昏庸的皇帝也不听我爹的解释,直接逼我们交出珠宝。唐葆那狗官素日就嫉妒我爹的好名声,所以这次假公济私血洗了我家。他们在我家挖地三尺也没找到所谓的宝藏和藏宝图,只有我还在外逃亡,他们便断定藏宝图在我身上……你看,多简单?”
“别笑!”孤舟蒙住他的双眼,声音有些梗塞,“别再这样笑了……”她轻轻抱住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很疼,在我面前不需要把自己束缚得那么紧了,你就放任自己一次,大声哭出来吧!没事的,姐会一直陪着你……”
孤舟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小时候妈妈抱着哭泣的自己一样温柔的安慰着,颈侧的衣服渐渐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