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七章 另一个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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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厉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厉眸却在四下搜索，该死的，小师妹身上有伤，这么短的时间，她能跑到哪里去？！
突然有一种异样的直觉攫住了他的感官，他将将缓下脚步，一道森寒的剑气横越过他面前。他立在当地，一柄墨黑的长剑拦住他的去路。
“任邪！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阴影中缓缓走出脸色阴沉的任邪，幽深的瞳眸里闪着冰冷的怒火，漠然地看着他，手中的墨棣剑斜斜扬起。
然而雷震没有功夫注意他的行动，厉眸只盯着他揽在怀中的女子，那正是昏迷不醒的凌素水。
“我来，带她走。”
冷漠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愤怒，任邪冷冷的目光锁住他的行动，“雷震，别逼我动手。”
“笑话，她是我们的小师妹，怎能由你带走！”
“凌九扬就是这么交待你们的？你们骗她回到此地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勾起她的痛苦，让她更加怨恨你们罢了！为什么没有人为她想想？你们怎么能忍心设下这样的圈套，如此地伤害她？”任邪清冷的声音里掺杂了丝丝心疼和不舍。
雷震悚然，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怎会知道……”
他没有来得及说完，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柄流转幽蓝光芒的短刀落在他脚下，任邪冷漠的看着他，“你走，这把栖月，拿回去给玉若风，你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从今以后，素水和他，再无瓜葛。”
说完，他没有回头，像是料定雷震不会再追上来般，抱起凌素水，转身离开。
“她中的金蚕蛊，只有玉师兄能解。”
雷震的确立在当地，没有追上前去，只是平平的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看着任邪定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所以，把小师妹还给他。”
“素水，告诉我，你相信我么？”
“信，我一直相信你……”
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了啊，那些恍若隔世的曾经……从遇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她看着他温和的眼瞳，清朗的脸庞，从未有过的莫名信任感在她的心底滋生，让她伴着他，走了这样长的一段路。她不曾后悔过，可她没料到的却是，从一开始，她便错了。错的那么彻底，让她赔上一切都难以挽回。她一生里，真心相信依赖过的人，只有他和爹，没想到，到了最后，这两个人，都弃她而去，而且，都是用得这样残忍的方式，一刀刀慢慢凌迟她的心。
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呢？为什么还是没有痛到麻木，痛到让她忘记了，她曾经那么刻骨的依恋。为什么她还是放不开，即使已经身在深渊，仍是无法解脱，那深重铭心的疼痛仍在撕扯着她的心。
为什么当初他要待她那么温柔，待她那么好，他的温柔像是空气般将她包裹着，她却不知道温柔原来也可以是毒药，也能狠狠的将她打入地狱。他待她的好蔓延在她一切的生活，一旦翻转，让她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恨来掩饰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以为她真的可以倚赖他，无论何时他都会伴在她身边，让谎言拆穿的时候她甚至无力承受无法疗伤，血淋淋的伤口裸露着，难以愈合。
如果可以忘记就好了，忘了，把一切都忘了……她用力在心版上抹去那道身影，他却越来越清晰，痛得让她很想哭泣，如果可以不爱，如果可以啊……
有泪滑出眼角，她不抬手，任凭微微咸涩的滋味在口里蔓延。
“你醒了。”
淡淡的声音，亦带着些许她习惯的冷漠，她张开眼，看向床边的男人，冷俊的脸庞微微有些疲惫的神色，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瞳里竟带着些欢喜。那本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暖表情，让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任……邪……？”为什么是他？
她张大眼，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他。
而她，竟在一开始的一霎那，竟抱有小小的希望，以为在她身边的，是那个人……
她在心底苦涩的嘲笑自己，钝重的痛划在心上，她怎能有这样的奢望呢，他要的，她已全部给了他，还附上了她一颗血淋淋的心，可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心，不是啊……她又怎能做梦，以为此刻，他还会陪在她身边……
微带着凉意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唤回她的神志，指尖的薄茧摩擦着她的肌肤，微微有些粗糙的感觉，“你昏迷了两日。”仍是淡淡的语气，她却听出了语气间丝丝的关心。深邃的黑眸锁着她仍然苍白的脸庞，不经意间流露出点点心疼。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是关心，可这个冷漠男子的异常，她却无所适从，凤眸躲开他的注视，只好嗫嚅着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这里，又是哪里？”
墨瞳一暗，他收回手，静静凝视着她，“我来，带你走。”
“带我……走？”她低头轻轻呢喃，走？现在她还能走到哪里？她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她就像是无根的野草，在风中飘摇，曾经以为抓紧了的星点的土壤，都纷纷在风中散落，离她远去，唯余她一人，寂寞的飘摇。
他看着她落寞悲伤的脸庞，深深的瞳眸划过一丝心痛，迅即又用淡漠掩盖过那些许变化，现在的她，已经无法承受这些了罢……他在心底那为她留出的柔软一角，无声的叹息，让心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他一贯的冰冷，却再也无法忍心看她绝望的表情。
他转身，小心端起桌边一碗早已凉透的墨黑药汁，送到她唇边，“素水，把药喝了罢。”
有些熟悉的腥气冲进她的鼻腔，她直觉辨认出这药，便该是她昏迷时一直喝下的苦涩药汁，为什么……任邪也有这种药？
为什么……？难道他也和玉若风他们……？
“为什么你有这种药？”她脸色刹那惨白，仰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眸中是掩不住的慌张，不要啊，千万不要……不要再让她心碎一次了……
任邪墨瞳在她苍白容颜上掠过，她还是在意吧，对那个人的一切，都刻骨铭心的在意，哪怕是这样微小的细节，都会让她想起他，想起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一切……
早该知道的……他垂下眸，淡淡苦笑，“玉若风能找到的药，为何我就一定找不到？”
“不、不是……”泪水不听控制的掉落，她能感受到他的低沉，只是再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心脏就纠结的疼痛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纤手抓紧身上盖着的被，死死绞扭。
他死死盯着她垂下的脸庞，看着透明的泪水在她睫羽上翻滚然后坠落，在泛黄的被上洇开淡淡的水痕，握紧的手掌几乎开始发疼，那个男人究竟在她心里，占了多重的位置？他竟已控制了她的喜怒哀乐……他究竟知不知道，他伤害她有多深？他在她心底划下的那道伤痕，还能不能愈合？
端着药碗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视线忍不住落在那深黑如墨的药汁上，然而，换了自己，又能否为了她，做到这一步呢？
可如今，他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啊……
“素水，先把药喝了，身子要紧。”他弯下腰，低声哄诱。
她几乎是僵硬着身躯，机械的喝下了那碗熟悉的苦涩药汁，他小心地为她抹去唇边残留的药汁，她却恍若不觉，只是感受着那苦涩的滋味，任凭淡淡的腥气在口中扩散，扩散……
“任邪，这里究竟是哪里？”良久，她终于从绝望的海洋里挣扎而出，空气里莫名熟悉的冷冽气息让她打了个寒噤，直觉有些不对。
在一旁收拾碗盘的任邪闻言回头，深深凝视她一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几乎有些恐慌地看着任邪，看着他沉郁的眼，淡漠容颜上那些微的忧伤，单薄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抖颤，“不！不可能！不会是的！”
绝枋山！怎么会是绝枋山？又怎么能是绝枋山？！
他看着她不愿相信的逃避神情，淡淡的阖起眼，不让心底的波涛汹涌那么轻易的暴露在她眼前。
早该想起的，这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这座山的冷冽气息早已浸透进她的骨血，在她呼吸间散发，她又怎么会辨认不出来？
“我说过，你不会想知道的。”他转开头，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平静的挤出这句话。她会想起什么？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绝枋山，是绝枋山，她有些呆滞的凝视着空气，呼吸间听到血液汹涌的奔流声在耳中激动的回响……是啊，只能是绝枋山，空气里缭绕的这种清冷气息，是多少年来，梦魂里纠缠不散的故乡的味道。
“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她淡淡地问，却在下意识间屏住了呼吸。
期待听到什么答案呢？她也不知道了啊……就算是故地重游，这里却已经再也没有让她能够牵挂入心的人了……物是人非，好一个物是人非……
他背脊僵硬一瞬，“因为他们把你带到此地，我只是循迹赶来。”
“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到这里来？”她轻轻呢喃，“为什么，爹会有这样的愿望？”明明她早已被他丢弃，十年来他从不曾找过她，一次也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死在十年前那一役，只有她固执的不肯相信，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寻找爹下落的执念一直是她生活的重心。没想到，再听到爹的消息，竟然是在这里，竟然是从那个人口中，竟然是……爹的遗愿。他竟然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连最后的一点机会，都没有留给她……
他深深凝视着她的眼，望进那迷蒙眸底浮着的刻骨疼痛，终于静静开口，“因为他想见你，无论生死，一直只想见你。”
“骗人！”她终于哭喊出声音来，“骗人！我不信！他根本就把我忘记了！他根本就没有想要见我！他明明活着，还收了徒弟。却从来不曾想起我！他若是想，怎么会抛下我十年不闻不问？！这十年，他知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他竟然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她哭得声嘶力竭，涕泗滂沱。他沉默的看着她，手指在身侧紧攥成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拥入怀中。这一刻放任她流泪，让她痛快哭出来，会不会好些呢？他深深明白，那是骨肉连心的疼痛，无论相隔了多少时空，亲情都是无法轻易斩断的牵绊。
于他，亦是一样的吧……哪怕他自己绝对不会承认。
她哭累了，奔流的泪水渐渐转为抽泣，他立在床畔凝视着她，默默地递上一方巾帕。他能做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了么？
“并不是师傅他不想见你，只是他没有办法见到你。”随着门帘掀动，一道淡漠的嗓音流进室内，喧嚣的风惊动了一室的寂静空气。
任邪倏地转身，冷漠的黑眸瞪着来人，“你来做什么？”
雷震懒懒的弯起唇角，眸中却没有笑意，他扬起手中的包裹，“唐唐让我送来的。”
任邪却已无法顾及他说些什么，慌忙转头看向凌素水，正对上她不可置信的伤痛视线，“怎么会，任邪，你也和他们……”难道他也是一起串通好来骗她的其中一人？她几乎被伤痛打击的遍体鳞伤。
“不是……”他几乎有些慌乱不安，恐慌看到她怨恨的眼神……
“他和我们从来不属一路，我想，若不是为了小师妹你，也永远不可能会成为同路人。”不待任邪开口辩解，雷震已经淡淡的接下话头。“小师妹，你为什么不肯听玉若风自己的解释呢？”
“我听得还不够多么？！”她恨恨的抬头，怒视着他，“听到这一切，不过是你们之间的一场赌局，还不够么？听到自己傻傻的跳进你们的圈套，还不够么？呵，雷震雷副堂主，不要忘了，当初便是你，也曾用我爹的消息来骗我为你卖命。”她是怨啊，怎么能不怨呢。他们这些人，连她仅存的美好回忆都不放过，在她心上刻下那么深那么血淋淋的伤痕，又怎么可能轻易消退。
雷震清俊的脸上终于也浮起愧疚的神情，“不，小师妹，我们并不是想伤害你。相信我，这一切真的是有苦衷的。而且有些事，本不在我们预料之内啊。”
她轻笑出声，“苦衷，什么苦衷？你们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却没有一个人吐露实情。是不是一切都在你们计划之中，在天山遇上玉若尘便是你们安排的第一步？我爹他为什么自己不来看我？他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啊！”
“他不能见到你，是因为林玉堂把和你接触的一切可能隔绝。”雷震直直注视着她的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真诚，“师傅十年来心心念念的只是想见你，若不是因为他失去了武功，他便是硬闯也会闯进夜刹门！”
“你说什么？！”她张大眼，瞪着他的脸庞，“爹他失去武功？！怎么可能？！”雷震玩世不恭的眼神变得深沉肃然，压紧她的心，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不，不可能，我不要听！你走！你走！”她纷乱的摇头，把身体缩紧成一团，不肯再听下去。怎么会，她一身傲骨的爹，那皎皎如月的俊朗男子，怎么可能忍受失去武功的折磨？
雷震还想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言的任邪拦下他，淡淡地道，“你走吧。她不想听，就让她自由。”
雷震看着他沉寂的黑眸里波涛汹涌，知道此刻，再多说亦无用，只得深深叹一口气，“不论如何，这都是她都该知道的。”想起玉若风的情况，他的眉心亦深深打了个结，“你不能一直让她躲在这里……”
“你们伤害了她，便让她逃避一时，也是该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十七章 另一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