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三章 迷雾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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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落了他们一身的淡淡星辉逐渐暗淡下去，几抹暗色云朵不知何时在空中出现，慢慢的飘动着聚拢。寂静的大地上也浮起一阵几乎看不见的薄雾，无声息地悄悄扩散开来。
唐惊天静静叹口气，终于抬头望向唐唐，目光中竟有了丝沉重的况味，“唐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所做的一切，爷爷他，知道么？”
唐唐忽然失去笑容，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不，爷爷不知道……我也绝不可能让爷爷知道！大哥，你万不可让爷爷知道这件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未待唐惊天回答，任邪突然面色一沉，猱身上前，擒住唐唐手臂，“唐姑娘，失礼了！”
“任邪，你做什么？！”唐惊天皱起眉，出手阻截，“无论如何，唐唐都是我唐门的人，有什么话，也轮不到你出头……”一句话没有说完，语尾已然变为颤音，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唐唐，像是从未认识过她一样，身体慢慢颓下，“唐唐，你……！”
“檀雾。”任邪淡淡地替他说出真相，“的确是唐门最好的迷香。”
唐唐虽然手臂受制，仍是微微的笑开来，雾气已经越来越浓郁，盘旋的烟白缭绕着她的躯体，让她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缥缈的意味。
“任公子，你真的很聪明。”她轻轻叹一口气，“夜色这般朦胧，你能看到我弹甲的细微动作实在不易。服下碧灵丹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可你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着。”她仰脸看着咫尺之外的任邪，看他冷静的脸上渐渐出现动摇的表情，“你也应当感觉到了吧……”她的声音柔软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碧灵丹确实能解唐门的檀雾，可是，解不了唐唐的檀雾呵……”
任邪用力地盯着唐唐的脸，直到她淡淡的笑容隐没在雾气后，他早已发觉自己竟再没有什么力气能够移动，她的叹息声慢慢地遥远起来，“任公子，还记得金蚕蛊么……金蚕寄居在蛊人的血脉中，随血气运行而行，蛊人自然也有一切中蛊的症状，但凭药力便可压下，蛊人还会因血气的增旺而功力大进……金蚕就像被饲养的狼，除非有特殊的变故，是不会反噬寄主的……”
该死的，竟在檀雾里掺了萏舫香，她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任邪再也支持不住，头脑沉重地不再运转，身子直直向地面倒去……
小小的身影缓缓地向昏迷不醒的唐惊天走去，逸出菱唇的叹息带着些许哭腔，“大哥，委屈你了，但这真的是有理由的，有我，不得不为的理由。大哥，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啊……”
她费力地把他们两人颀长的身躯移到屋里，和昏迷的其他唐门门人置于一处。
“六个时辰，六个时辰就好。”她喃喃地念着，释出了红涟散，“六个时辰以后，你们就会清醒了……”她最后凝视了唐惊天一眼，转头阖上门离开，娇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飘荡的白色雾气中。
第二日，青城山的飞鸽传书抵达鄢城，唐门幺女，唐唐，失踪。
暗色的厚重云块不知何时已开始在天边堆积，慢慢地掩去并不明晰的星光，狭窄的山道陷入近乎全然漆黑的境地，掠过耳边的风凌厉起来。玉若风焦急地皱起眉头，俊美脸庞上满是惶急之情，该死，看这样子，恐怕很快就要下雨了！他淋些雨不打紧，可素水现在这么虚弱，能受得住寒气么……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扶靠在自己身上，迅速褪下长衫裹上她单薄的躯体，却在探手入怀时摸到了自己颈上一直悬着的丝涤，触手生温的暖玉让他突然心头一动，陌生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暖玉，似乎也伴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呵……他轻轻叹息，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摒弃开来，只是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躯体，感受她愈来愈微弱的鼻息，心中暗暗祈愿雨晚些落下，一边慌乱地寻找着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
云朵层层聚集起来，沉重的黑暗抹去所有期盼，暴雨如期而至，如泻如瀑地从天顶倾泻下来。雨滴击打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浅的坑洼，道旁的参天大树在大雨的冲刷中摇晃着枝叶，如织的雨帘横贯天地间。他□□的黑马虽然神骏，却也挡不住这般猛烈的雨势，兼之陷身泥泞，蹄下开始踉跄起来。
他伸手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大雨几乎遮去他的视线，虽然他努力的撑起衣衫想为凌素水遮去些雨水，却沮丧的知道他所做的几乎是徒劳，雨势太大了……该死，他狠狠握拳，掌心里肆意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之前那叫唐唐的女孩不是说走几里路便有小村庄，便能找到借宿的人家么。可，究竟这该死的村庄是在哪里？
倾流如注的雨水从他的额发上四散滚落，几缕长发落在他脸庞上，更添几分落魄的气息。
见她唇色在冷雨浸下愈发苍白，他心一横，拔出怀中匕首轻刺马股，骏马吃痛，径直狂奔起来。
他伏低身子，将她单薄的躯体拢到身下，虽无大用，至少也可为她挡去些雨水罢……他的心在颠簸的马背上忐忑，此时四周一片昏暗，他已无法辨路，只好信马由缰，他也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上苍。
只要让他，能够保护素水就好……
云愈积愈厚，彼此挨擦间隙磨出隆隆声响，阴暗的天空中划出道道白光，刹那照亮空旷四野。
黑暗褪去的霎那，他终于看清他们身在何处，狂奔的骏马已然出了山腹的谷道，奔跑在一片广阔原野上，触目所及均是及膝长草。他忽然张大眼睛，远处似乎有幢幢阴影，看似是人家的住屋！
他的手心因激动而微微发起抖来，若是有人烟，若是有人烟……他俯首看着怀中的凌素水，那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庞，在冰冷雨水的冲刷下几看不到血色，紧闭的眼帘下浮着青黑的阴影，他的心狠狠地揪痛起来。他再不犹豫，策马朝那边狂奔。
即使没有人烟，只要有个容身之处就可以了啊，他实在不忍，看着素水这样受折磨……
横越天空的灼光把四下瞬间耀亮，又瞬间灰暗。
耳旁呼唤般的风声呼啸着，雨点忽然变得更大，豆粒般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生的疼，他只是俯身将她搂得更紧，胯下骏马虽在泥泞中跌撞，却像通有灵性似地，向着远处隐约的黑影踉跄行去。
雨势太大，近前他才看出那片黑影的模糊轮廓，心瞬时被无尽失望填满。虽然看似是一些残破的房屋，可并无丝毫灯火，恐怕早已无人居住了……
可现如今，现如今，他们已无退路。
他驱马向前，□□的马却突然开始不安地踟蹰，只在原地来回，无论怎样驱赶也不肯向前。他叹口气，小心地抱着凌素水下马，举步向未知的黑影走去。
天际突然一声惊雷，接连几道白光贯下，照亮了四周环境，他锁紧眉头，无奈叹息，果然如他所料，这里并无人烟，只是几栋倾颓的草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他四面张望一下，走向一间看似最为牢靠的茅屋。
屋门吱呀几声，在他的推动下轰然倒下，惊起一地尘埃四散飞扬。他无奈地看看自己空着的手掌，不明白是自己的力气突然变得骇人地大，还是说这屋子实在年久失修。
站在门口望进去，只觉得屋子不大，仅有些简单的桌椅，经过时扬起的尘灰显出这屋子至少已有年许时光无人居住。随着他的脚步入内，一道湿漉漉的水渍也被带入屋中，和地上的尘土相混合，化成一滩污浊，伴着他的行踪缓缓流动起来。他无心顾及发梢滴落的水珠，只是游目四顾，想寻个能让凌素水歇息下的地方。少时，他终于在旁边的小屋里发现一张敝旧的木制大床，床头还悬着帘幔，一边的矮几上还有烛台等什物。他轻轻呼口气，扑鼻的灰尘四处飞舞，让他微微呛咳起来。
倚靠的温暖传来的轻轻震动，让她游离的魂魄慢慢聚拢，只是身体中喧嚣的疼痛，让她又一次把神志沉到深深的意识底层。
他探手入怀，小心摸出一个油纸包，他略略松了一口气，还好，火绒还没有被雨打湿。他轻轻摩擦火石，一朵微小的淡黄火焰倏地腾起，在灰暗的墙上拉出摇晃的影子。
他微微地调整她在怀里的位置，伸手掸落帘幔上的灰尘，解下长衫抹去床褥上的灰尘，将她单薄的身躯小心地放在床上。
她的衣裳几乎都已湿透，贴在她的肌肤上，昏黄烛光下显出异样的苍白，他不禁又一次探上她的呼吸，直到感到指尖暖暖地气息才定下心来。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她毕露的玲珑曲线，他不由地脸上一热，转开头不敢再看。
他回身取来一条矮凳，静静守在床前。虽然暂时安顿下她，他却无法放下心，大雨里他不知道马走了多远，是否足以安全避开追杀她的人，亦不知她受了什么伤，这样昏迷不醒又该如何是好……
他支颐沉思，直到感到脊背升起一阵寒气，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然全身湿透，屋中阴寒，湿衣里冷冷的水气侵体，犹如针砭般的疼痛。
可他们这么惶急地出逃，换洗的衣衫又怎么会带在身边，他无奈，只得褪下外衣裤，寻一处挂起。担忧的目光转回床上，这寒气他身体无恙都抵受不了，她身子这么单薄，已然受了伤，若再被寒气侵入，只怕……然她现在这般模样，难道要他为她除去外衫……
他面色一红，俊朗的脸庞不豫起来。
无论如何，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掌心，却被她的冰冷体温吓到，她指尖在他手心里微微寒颤着，像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她朝他的方向瑟缩了些。看着她脆弱的模样，他蹙起眉心，犹疑片刻还是坐上床畔，轻轻将她的身躯搂入怀中，潮湿的冷意丝丝渗入他肌肤，让他亦不自禁地打个寒战。
她这样定会受凉的，他真切有了这个认知。再顾不得什么礼法，他轻轻将她冰冷的外衫脱下，烛火下才看到，鹅黄色的衣衫上沾着星星点点暗红色的血迹，虽在雨水冲刷下模糊了边缘，却仍是触目惊心。
这，该是谁的血呢？他忍不住手上加劲，将她抱紧，在心底一万次地痛恨自己的没用，甚至连保护心爱女子的能力，都没有……
他，想要找回能够保护她的能力啊……
脑海中蓦然浮起那道清甜的声音，回响在昏黄的灯火里，有如魔魅般纠缠不休，在他的心底一层层地荡起涟漪。
“别忘了，你现在没有运刀的内力。”
支离的片断在记忆里漂浮，让他的头，又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三章 迷雾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