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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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试过在水里无法呼吸的感觉吗？你试过让水漫过你的膝盖、肩膀、头发吗？你试过毫无挣扎地让喉咙装满水吗？
我试过，而且不止一次。
在水里，整个身子沉在水里，并且越来越下沉，我不愿挣扎，水不断地从鼻子里涌进去。我不止一次地认为自己死定了，但每一次都死不了。
我睁着眼，双手无意识地漂浮着，及腰的长发像水蛇般缠绕着我的手臂，蓝色的棉裙在水里撑开来，我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像只水母。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要尝试这种死去的感觉，因为我活着更痛苦。
我看到远处有个比我更像水母的人游了过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一点一点朝我靠近。我知道我该闭眼了，我不想看到他眼里的绝望和愤怒。
他的手挎过我的胳膊，抱着我往上游，动作娴熟。他紧紧地抓住我，我能感受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害怕我就这样死掉的恐惧，每一次如是。
我们两个就像久居深海的鱼儿，冲破水层浮到岸上。一股冰冷的空气窜进我的口鼻，让我再次呼吸到这个世界的冷漠。他把我拖到岸上，我倒在微热的沙砾上。
“你疯了！”他急促地呼吸着，双手撑着膝盖俯瞰着我，那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凶狠。
是的，我疯了。因为你，我不得不成了一个疯子，一个十足不要命的疯子。我想逃避，我想挣脱这个世界对我的束缚，所以我一次次地让自己沉没在水底，一次次地在水底哭泣。
殷涑，殷涑。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像罂粟一样的男人，他亲了我，在水里，那是我的初吻。
七年前的秋天，我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推进水池里，那一年我13岁。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看我的眼神，那种厌恶的，终于摆脱了我的眼神，我惊慌的在水里挣扎，我在喊“妈妈”，我的妈妈就站在水池边上笑。没用，开口只会让自己早一秒被淹没。
她走了，她毫无眷恋地走了，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开始相信，这世上不是每个母亲都毫无保留地疼爱自己的孩子，至少，我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推入死亡的边缘，并且毫不犹豫。
随之，殷涑就这样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纵身一跃，是为我。他那双有力的手抓着我的胳膊，让我重新有了呼吸的权利。迷蒙中，他的脸在我眼前慢慢放大，直至他的唇贴着我的唇，为我输送氧气。那一年他20岁。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直以为殷涑就是我的福，因为他收留了我。
他抱着我跳上水池，他开口，如夏日的风。
“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妈妈常带我去的教堂里壁画上的天使，挥动着翅膀带我飞。这种关切的紧张的眼神让我无比安心，像一簇微火，在我的伤口上来回游走，给我温暖。
我没有说话，从他的怀里站起来，想看清楚他的脸。
黑色的头发湿湿的贴着他的脸，那双睫毛极长，瞳孔极美的眼睛，像烈火般炙热地看着我，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微上扬。他双手反撑着地面而坐，修长的双腿随意地靠着。他起身，摸了摸我全湿的脑袋。
“没事了，那我走了。下次小心点，我可不是随时都会出现。”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让人看着也想微笑。他转身走出院子，我一路跟随。
我低头看着他那双白色的球鞋，跟着他走过大片的树荫，走过落叶飘飞的小道，走过人来人往的马路。水一直顺着头发往下滴，初秋的风吹得我瑟瑟发抖，他终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他转身，看着我。我从他眼里看到的是怜悯与疑惑。
“怎么跟来了？”他走向我，靠近我，“回家去吧，天快暗了。”他摸摸我已经被风吹干的头发。
我抬头，用那种极其可怜的目光看着他，用那双冻得发紫的嘴唇开口道：“我没有家了。”
是的，我没有家了，在那个女人狠心将我推下水池的时候，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尽管它也曾是豪华的宅子，也曾是一个幸福的家。她想我死，因为看到我，会让她想起那个曾对她百般好却又抛弃她的男人。她恨他，所以也恨我。
就是这样，我的爸爸抛弃了她，于是她抛弃了我。
“你是，孤儿？”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害怕伤害到我脆弱易碎的心。这就是他，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他就是这样的细心温柔。
我点了点头。我是孤儿。现在，没什么两样。
“那，以后跟着我吧，愿意吗？”他对我微笑着，目光温柔，深邃的眼眸里像是一片化不开的雾。我点点头，冰冷的左手抓住他温暖的手。
“怎么这么凉？”他伸手握住我的双手，放在嘴边呵气。那种被包裹的感觉很奇妙，那种被在乎的感觉很好。
他拉着我走进那栋别墅，从那以后，我成了他的家人。
这是一个富裕家庭，一个事业有成的爸爸，一个美丽温柔的妈妈。他们接受了我，对我视如己出。我有了新名字，殷洛。我觉得我再次拥有了被爱的权利，而这个权利，是殷涑给的。
视线开始变得清晰，阳光从殷涑的发间穿过，照在我的脸上。他一把把我从沙砾上抱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他的脚步好像很沉重，并非我，而是他那颗沉重的不能释怀的心。
“别再做这种事了，我们好好过，好吗？”殷涑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过我的耳朵。他妥协了吗，终于不再假装了吗，假装不爱我，假装我们只是兄妹。
初中三年，殷涑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他在我心里，就是最重要的存在，我知道在他心里也是如此。
我上高中那一年，殷涑23岁。他开始交女朋友，并且带她们到家里过夜。殷涑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爸妈把这个家交给了他，自己另置一套房子搬了出去，为了让他自立。
他带着第一个女朋友回家的时候，是夜里9点，我做完一套试卷他还没回来，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等他。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门被打开。我欣喜地看过去，却看到殷涑搂着一个穿着短裙踩着高跟鞋半醉的女人站在门口。
我愣住了，第一次觉得殷涑不再属于我一个人。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是我不熟悉的意味。他没有说话，扶着那个女人进了房间。他从未这样过，从未带别人回家，从未对我如此冷淡。他面对我的每一刻都是温柔的微笑着的，可是刚才，刚才，他看我的时候没有表情，还有那陌生的目光。
我听到从他房间的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个天使，温柔的天使。
13岁那年，他站在爸妈面前，坚定地要我留下，他握着我的手始终是一个力度，这些年不曾变过。14岁那年，我从楼梯上跌下来，磕破膝盖，他镇定地抱起我坐在沙发上，拿出药箱替我清理伤口，我疼得捏紧了他的胳膊，他不吭一声。15岁那年，我被同学欺负，第二天他送我去学校一路沉默，拉着我的手站在教室门口，震怒地看着那些人，目光凌厉。16岁，16岁，也就是这一年，他开始工作，没有更多的时间和我相处。
他偶尔会加班到夜里，我做完作业就会坐在沙发上看书，等他回来。每次都是等他等到睡着，第二天醒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似乎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他不说，我不说，但是心里都清楚。
看，殷涑是一个多么善良温柔的人，我爱他，就像他爱我一样，这些年未曾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