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之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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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浩浩苍穹一碧如洗。天际几点浅薄浮云似素色白纱迎风轻舞般飘渺，云随风移，終也渐渐消散。
远处青山黛色被或浓或淡的云烟遮掩缭绕，只隐约可见浅浅一痕轮廓。灵诀山上琪花瑶草尽数笼罩在薄薄白雾中。青竹叶尖上露珠晶莹似珠，滴落水中，泛起圈圈涟漪。
灵诀派乃世间修仙门派中翘楚。世代掌门居住主峰，一生只收两个弟子。
可今日一向安静的灵诀山上却有些热闹。
处处张灯结彩，红布飘扬，大殿内觥筹交错，不少修为高深的人坐于殿两侧，品着醇酒，言笑晏晏，交谈甚欢。
今日乃是灵诀派五年一度祭典大会，不过除了拜祭祖宗，更重要的是收徒以壮门派。
一般而言，掌门的大弟子会断情绝欲、专注仙学兼并心怀苍生，只为渡劫成仙，光耀灵诀。而二弟子会由掌门亲自交于派中种种事务，成为下一代掌门。下一代掌门又收两个弟子，循环复始。
千百年前，灵诀派师祖渡劫成仙，后人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以盼能踏云而去不老不死。可再是追逐，派中成仙之人也堪堪三个罢了。
这一代掌门收了一男一女两个徒儿。大徒儿别莲天资聪颖，修为高深，多次斩杀妖魔，救人于水火之中，受万人爱戴。众人都猜测他恐怕哪天就会成为这灵诀派第四个成仙之人。
而这二徒儿玉相，生为内定下一代掌门。与灵诀派其他翘楚相比虽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想必……咳，也是法力高深，前程不可估量。
世人对仙人总是存着崇拜之心的。
而那时年仅十三的少年，也就是怀着这样一颗崇拜之心，立于灵诀山下，看那云涛之中青山巍峨，紧紧握拳。
“拜师成仙，一定要成功……”
*
作为掌门爱徒，我玉相觉得我的的确确不是块修仙的好材料，也不知道我那师父是在捡到我那日昏了头还是怎的，偏说我天具慧根，必成英才，于是便传我衣钵。岂料我这一修修了十几年年除了身体强壮了些许连根毛都没修出来……
不过为了面子，师父是不会给他人说的。
这日阳光明媚春色寂寂，我心情甚好，便御着我那把同样不成器的剑下山去，准备买上些许桃花酥桂花酥麦芽糖水晶笼包糖裹脆虾回来。按理说我早早便辟谷，但我委实是舍不得世间食物的美妙滋味，倒也甘愿沾染上这凡尘酸甜苦辣。
这日街上依如往常般热闹，我来到一家小店向掌柜的点上几份糕点，寻了个通风位置便坐下了。
岂料没吹上多久的风，便听到楼下一阵喧闹。
“站住！”
“往哪里跑！”
我一边往嘴里塞块桃花酥一边凑出窗外，却发现窗下大街上围了一大群人。
那人群中间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左右臂都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擒住，那手里却还紧紧抓着满是尘土的鸡腿。
一旁穿金带银的贵公子阴测测地望着小乞丐，抬脚便往他肚子踹了一脚。
“你这小偷儿，本公子告诉你，哪怕是我家狗的吃食，你也抢不得！”
那贵公子说着便将乞丐的手狠狠扳开，小乞丐挣扎不过，鸡腿便被夺去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小乞丐乱糟糟沾满尘土的脸上露出一双眸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这贵公子，满身戾气，似是月夜下的孤狼般骇人。
“让你抢！让你抢！这下你来吃啊……”
贵公子自娱自乐似的一边踩着小乞丐一边得意地望着他，而那小乞丐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小乞丐被两边大汉擒住又被踹了几脚，兴许贵公子终觉得无趣，便领着一群护卫走了。
小乞丐被扔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伸出手拿住原处烂成一团的鸡腿，像是怕被人抢一般塞进嘴里低下头迅速吞咽。
周围行人本不多，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去管。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乞丐。
我委实是看不过去了，便将桌子上糕点塞进怀中，拿着剑便下楼去了。
“喂……你没事吧？”
小乞丐抬起头，没有说话，只是如同望着贵公子一般警惕地望着我。一双墨色的眸子如浸在水中的黑玉石，煞是好看。
“这些糕点你要是不建议的话便拿去吧。”
将怀中的油纸裹着的糕点放在他面前，小乞丐依旧没有动，警惕地望着我的一举一动，像是满身竖着刺的刺猬。
我不由得懊恼，大概是我表情太凶神恶煞？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勾唇浅笑道：“你莫要害怕，我乃灵诀派的弟子，不会伤害你的。”
由于众多师兄师姐降妖除魔救死扶伤，本派在外名声一向极好。我这也算沾光了不是？
饶是如此，这小乞丐也没放下警惕交谈一句。
罢。既如此我也不勉强，只好回客栈付了钱便离去。
*
灵诀山一峰上，一碧浅浅水潭清澈见底，几只仙鹤立于潭边，白羽黑翎，头顶一点朱红。不时于寂静中仰头长鸣，声音嘹亮。
潭水边是偌大的宫殿。宫殿似乎是被岁月侵蚀，琉璃瓦上青苔丛生，盖住了原有的金色光泽。沉寂的殿内荒草萋萋，廊柱古旧，朱漆斑驳。
我正御剑正准备回我的小殿，却不料撞见一白衣男子手执墨色木匣伫立于白玉阶上，看着面前这座似是无人居住的破旧的偌大殿宇，紧蹙长眉，扶额喟叹。
这身形……莫非是师兄？
若说我玉相有惧怕之人，那一定是师兄。
想我玉相年幼之时不思进取荒废学习妄顾师父教诲，整日带着一群熊师弟师妹，捅了不少篓子，都是师兄替我求情受罚。
每次受罚后师兄都会望着我，语重心长地摇头道：“师妹，如此下去，何时才能懂事？”
记得一日我烧了师父的藏书阁，被罚关在无音殿一个月。
这无音殿无光无音无物，凡人待过三天便受不住，我在殿中前几日还能自娱自乐，后来便慢慢受不住了。
一日我绝望哭泣之时却发现这殿中连听听回音安慰都不能，更是伤心。
便在我那般伤心之时，师兄出现了。
黑暗中师兄执着一盏青灯缓缓走来，昏黄的灯光里师兄一袭白衣胜雪，一双星眸微弯似天边一钩银月盛满淡淡的笑意。师兄极轻的步伐从我面前踏过，一瞬间竟觉得恍如湖光月色里幽幽绽放的冰昙。风华绝代，步步生莲。
我从未像此时一般觉得师兄那般好看。
恍若一场梦。
“别莲？”
这是我第一次唤师兄的名讳。
“莫怕。”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男子放下手中灯盏，蹲下身来，用那双握剑时极好看的手抹尽我眼角泪水。指腹柔软微凉。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就此指腹微凉的温度生出一些丝丝缕缕，纠缠不清的思绪。
我愣住了。
“师兄，你怎么会来无音殿？”
师兄只是点头轻笑，一歪头墨发便从肩头流泻，有几缕落在我冰冷的手背上，发梢随着师兄一举一动带来酥酥麻麻的痒。然后便一如每次我受罚后一般笑道：“师妹，师兄来带你回家。”
师妹，师兄来带你回家。他那时这般说道。
自此，红尘三千繁华三千纠葛在我还不知晓的时候，将那一殿昏黄的烛光，刻入了经年相思，伴着彼时的懵懂，随着滚滚不息的流年酿得愈发香醇。
直到，我终于知晓在我心底别莲并非师兄。
直到，我终于知晓我只能是他的师妹。
此生都是。
*
“师兄？”
我御着自家懒剑飞到师兄面前。“师兄因何造访纯仪殿？”
师兄却不答，只是看着我的寝殿，一声清喟。
“师妹，多日不见，这纯仪殿如何变成这般模样？”
我看着这朱漆斑驳满是蜘蛛网的寝殿也不由得汗颜。想当初我接手纯仪殿时那个金碧辉煌，可我向来居住在后山，极少回纯仪殿。三年五年的，这殿也便萧条了。
师兄只是叹着摇头。白袍一挥，纯仪殿尘污尽去，光洁如新。
“师兄，你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师兄将手中木匣递给我，我接过打开，见里面一块雕刻着本派风格的图案的白玉佩。
……
果不其然。
“师父又催着我收徒？”
师兄点头道：“师妹，师父说你如今也算是学业有成，应该早早收心断了尘念，为灵诀派未来着想。”
以前在师父殿中的时候，师父便天天催着我收徒日日催着我收徒，唠叨得我对收徒一事愈加厌烦。
我一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委实不喜欢以后跟着个小尾巴，蹙眉问道：“师兄，这是就没有扭转余地么？你知道的……我学业不精，定是会误人子弟的。”
师兄无奈地看着我。“师妹，便是师兄也没法子了。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在过几日祭祖大典上收徒。”
罢。此事看来委实是没有扭转余地了。我谢绝了师兄想带我去师父那里以表心意的好意，独自一人回了我不再萧条的纯仪殿。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初遇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