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和解 ...
-
再看到凌统的时候是几天后，又是出征在即。
他安静地立在江边，长长的黑发被江风吹得凌乱，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提着那柄剑，利剑垂在灰蒙蒙的雾气里，不再寒光袭人，如同乖巧的幼兽。依旧是凄艳的一袭红色，被江水泼湿了，更像是欲凝的血，细长苍白的手指在冷风里冻得微微泛红，轻轻抚过栗色的马鬃。
这光景，只让人错觉——这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眼前这汹涌的江水完全枯竭。
我跨坐在马背上，略侧着脸望着他，狂风有些粗暴地牵动着腰间的铜铃，金属不带感情色彩地碰撞出一串又一串的苍凉，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紫檀木的弓，铮铮地响。
刀与枪强硬地撞击在一起，齐鸣的战鼓，军士的呐喊，被利刃的交锋给劈成凌乱的碎片，抖落了一个战场。魏军几日前吃得一亏，此刻如同报复一般，狂烈地携起一波又一泼攻势。
不知教训！我愤愤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正欲上前。
视野里蓦地充斥了一片血似的红，长长的发梢在眼前扬起，飘动成黑色的弧。我讶异地望着那只示意我不要上前的手，马声嘶鸣，他转过头来默默地望了我一眼，眼神如同寒夜里闪烁的星。战场与厮杀，呐喊与硝烟，情仇与爱恨顷刻化作无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他和一个我，无声地对视。
他深深地喘息，奋力地一抖缰绳，挥剑。
“东吴凌统，参上！”
******************************************************************************
魏将派出乐进来迎，与凌统酣斗五十回合，不分胜败。
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两军交战，毕竟不同于平日。况且今日的他，不知为何显得异常焦躁，仿佛极力地想表现出什么一样，出剑凌厉，却没有平日的稳健。剑与枪纠葛成一团耀目的寒光，晃得人花了眼。
他没有注意到魏军阵营里的暗箭。
暗箭正中坐骑，他连人带马摔在飞扬的尘土里，一时挣扎不起，乐进见他摔倒，纵马提枪，毫不犹豫地刺下，昏黄的沙尘模糊了重叠的身影，生死悬于一线之间。
铮地一声弓弦响，黑色的箭尖利地洞穿弥漫的风沙，电光火石。
乐进应声落马。两边人马各自救回一将的时候，我举着弓的手还未放下。
“水贼！迟早我会取下你的项上人头！！”耳边，又一次回响起那声怒吼。
好啊，我等着你。
所以你在杀了我之前，决不要轻易丢了性命。
凌统被救回阵营，拜谢主公，主公连忙将他扶起：“放箭救你者，甘宁也。”
************************************************************************
很久很久以后，凌统告诉我，就算主公不说，他也知道放箭者是谁。
——吴营上下，除非甘兴霸，没有第二人，能射出那般凌厉的箭。
那你当日怎不问我为何救你？亏我还准备了很拉风的答案想要震你一震。
他挑起了眉，仿佛嗤笑我这问题的无聊。
而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他，那是甘兴霸从戎以来，最快的一支箭。
**************************************************************************
皓月当空，江滔拍岸，月光与潮水连成一片澄澈的白。
我斜倚在江边喝酒的时候，凌统一声不吭地走过来，抱着膝坐在我身边。许久，我俩只是悠闲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月白色的波涛，在薄纱似的光里平静却汹涌地翻滚。
“呐……”
“恩？”
“……”
“喝吗？”我把酒坛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只是剩的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