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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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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如尘挥了挥衣袖,遮挡住那蓬浮土,见那人飞一般逃去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苦恼鞋袜又浸了一回水,怕是不容易晒干了。
他走到岸上,见那碗口粗的花树拦腰折断,倒在地上,枝头上犹盛开着娇艳的花朵,一些却已经零落在泥土之中,一番践踏之后碾辗成尘了。
“你……你和那个恶人……不是一伙儿的?”这时,身后怯怯地传来一句微弱的女声,燕如尘转身一看,那个姑娘微微地恢复了些生气,眼睛眨了眨,竭力克制住汹涌而出的泪水,战战兢兢地询问。
“嗯。”燕如尘淡然简洁地回答。
“噗通”一声,那个姑娘软软地重新又倒在溪水之中,一直控制住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样滚滚流下,哀声痛哭起来。
燕如尘静静地站在岸上,眉梢间带了些不耐,但是看那姑娘身上的血迹,还是勉强站在那里,等那个姑娘尽情地发泄自己的惊恐和悲痛。
良久,那个姑娘才止住了哭泣,踉踉跄跄地从溪水中爬了起来,走到岸边向着燕如尘跪倒在地上,“恩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燕如尘侧了侧身,见那个姑娘浑身是血,脸上也被鲜血沾污的狰狞可怕,微一思忖,淡淡地开口:“你还有家人吗?
那姑娘哽咽着说:“想必已经被那个恶魔都杀死了!呜呜……”
燕如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额角一阵阵的有些抽搐,知道自己这次是捡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时半会儿怕是摆脱不掉了。“在哪里?你带我过去看看!”
那个姑娘挣扎着站起来,见燕如尘神色冷漠地站在旁边,丝毫没有上前搀扶一下的意思,不禁微微咬了咬唇,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慢慢地拂开纵横交错的树枝,向着山路走去。
走上山路,就看见一个青衣人一动不动地俯卧在路边,身下渗出来的鲜血把身边的黄土都湿透了,一柄长剑深深地插在他身边的土里,剑穗子被鲜血浸透了,兀自向下滴着血。
燕如尘微微俯身,将那个青衣人翻过身来,只见他双眼圆睁,目龇口裂,胸前直到肚腹一道长而深的创口,几乎把整个身子剖成了两半,五脏六腑都洒落了一地,已经气绝多时了。
那个姑娘木然地站在旁边,面前的惨景在这个娇柔的姑娘眼里已经引不起强烈的反应,眼眸里刚刚恢复的些许生气又荡然无存了,半响,她才迟钝地道:“这是我的二哥哥。”
燕如尘略带怜悯地看了看那个姑娘的木讷迟钝,“还有旁人吗?”
那个姑娘闭了闭眼睛,将汹涌而出的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低声道:“还有,他们应该在前面。”
踉踉跄跄的,那姑娘很坚强地往前走去,没多远,有一个人倒在地上,只是他的头颅和身体奇特地扭曲委顿在地上,想必是被重物将全身的骨骼撞击碎了,只是一双眼睛里还大睁着,盛满了恐惧和绝望。
燕如尘想起那个诡秘的年轻人那挟带了雷霆之力的长鞭,嗯,那么面前这个人应该是丧命于长鞭之下了。
再往前,陆陆续续有五六个人气绝身亡,其中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有的倒在路边,有的扑在路上,有的甚至悬挂在树上,死法匪夷所思,手法极是残忍恐怖。
那姑娘已经忘记了恐惧、悲伤,只是趔趄前行,那么多的人,总该有人,哪怕是一个人能够幸存下来吧?
往前再没有可怖的尸体出现,但是路上隐隐约约的有不少血迹,想来前面还有更为可怕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顺着隐约的血迹,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潺潺的水声,转过一片开满了洁白若雪的梨花的梨林,就看见三个人浸泡在溪水之中,除了衣衫随着溪水的流动而上下漂浮,身体俱是一动也不动,远远地也没有看明白是死是活,可是周围的溪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血腥的味道混合在花香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诡秘,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而那殷红的血在洁白的梨花的衬托下,是那样的惊心动魄,触目惊心。
那个姑娘迟钝地前行,没有被这样惨状惊吓到,或许,她已经失去了惊恐的本能了,只剩下被动的承受,被动地忍受。
燕如尘上前一步,踏入溪水中,将三个人一一地仔细查看,当然这三个人早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失血的皮肤被溪水浸泡了,呈现出一种青白色,而且这三个人死前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折磨,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残存着生前的恐惧和痛苦。
“他和你们有仇吗?”燕如尘伸手将死者的眼帘合上,侧头去问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木然地看着家人死不瞑目的凄惨,反而没有了眼泪,仿佛没有听到燕如尘的问话,呆立在水中。
燕如尘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姑娘恐怕一家人都丧命于此,受的刺激太大了,想要问出点什么来恐怕是不可能的。
燕如尘也没有指望这个悲伤过度的姑娘能帮上什么忙,径自找了把血迹斑斑的长剑,将一块松软平坦的地掘开了一个大坑,将这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平整地摆放了进去,扭头问那个一直木然站立在旁边的姑娘:“埋不埋?”
那个姑娘凄然点了点头,眼看着亲近之人一点一点被掩埋在黄土之下,那干涸了泪水又汹涌而出,一种悲怆无助的哭泣声久久盘旋不曾散去。
孟春的午后,微微的燥热中略带了些慵懒,明媚的阳光里荡漾着缕缕的花香,这一切在燕如尘的眼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给他上午那种妩媚明朗的感觉了。
那个姑娘的神色依然呆滞,眼角泪痕未干,她伸手捡起一块木板立在坟前,将手指咬破了,在木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姜门之墓。”
写完了,姑娘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彻底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