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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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普陀寺的山路不好走，拜佛请愿的人都从另外修建的云梯上山，云梯也不知是哪个银子多的没处花的信主撒的了，从康熙年间到民国1915年，它直挺挺的，倒让人佩服起它的经年不倒，仿佛承载的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国家。普陀寺在几百级台阶之上，远的很，又近的很。爬山的人抬起头，就能在夜色中看到一点儿星芒，到底给了人希望。她沉默而又疲惫地走着陡滑的山路，每走十步便要磕个响头，这也是祈福的意思，家中有人病苦，便寻这山路上寺中，沿途磕头，直到寺门前，不到寺门不能停。
漆黑的天色沉沉的降了下来。
带着一点雪，一点儿冷。从白天就开始下雪的山路并没有人扫过，僧人们会扫的也只有云梯，他们毕竟不能爬云梯。
妇人背负着小小的婴孩又磕了个响头，额头上已有些青紫，寂静的山路上剩了些喘息的声音，男人心疼道：“别磕了，我们回去再给玲儿找些郎中，总不能因为给女儿祈福把身子弄坏了？”
“萧郎，你知道请再多郎中也没有用。”
男人蹲下来面带苦涩地看着妻子，“我知道，但你宁愿相信神佛也不愿意相信医术是为什么，玲儿身体差，好好调养也就是了，她这么小，现下也是十二月了，你就舍得让她冻着？若冻出毛病，也不是我的事了。”
她铁了心要完成这所谓的祈福：“玲儿生来这样，本来就怪我，我如今只想好好祈福，这种事上你从来都依我。”
“是，我从来都依你。”
到底是拿这小女人没办法了，要祈福便祈福吧，但愿这诚心真能带来一点福祉。男儿尚不能轻易下跪，但劳累妻子，他只能闭上眼，陪她走着这山路。
五百层，磕。五百八十层，磕。六百一十层，磕。七百五十层，磕。八百十九层，妇人撑着雪地歇一歇，没过多久，寺顶的星芒看起来更近了，她脸上露出点喜悦的神色，“萧郎，快了快了，再一百层，玲儿就有救了。”
妇人跪倒在地，他扶住她，柔声问道：“可还撑得住？”
“只要能救玲儿的命，一千级台阶又何妨？”
他第一次见她露出如小女孩般兴奋的神情，自觉心里也明朗起来，不由得想，只要再一点时间，就能爬完，不论什么祈福不祈福，只是把母女俩带回家，他便安心了。这雪夜天寒地冻的，总没有哪个丈夫能放心。
他始终是不信什么祈福的，相信神明能有什么好处，神明会保佑他们吗？偏偏疼在心上的妻子最信这个，他也无可奈何了，到了寺前这惶惶的心也能放下来了。
他就站在离普陀寺一级之隔的台阶上，看着妇人背着婴孩磕完了最后的响头，破晓的钟声一敲，天光乍出，她也虚弱又满足地笑了笑，倒在寺门前冰凉的地上。
普陀寺前有屋檐遮着，小僧又在白天清扫过积雪，所以妇人倒下的时候，倒没有白雪可枕了，这一下只能叫男人吓得不轻，连背上的婴孩也恸哭起来。
便有僧人推门而出。
男人想着现下下山也来不及，于是朝着小僧恭敬道：“打搅师父，小生萧左川，求师父救救我妻女。”
因为萧家三口，倒让寺中人忙活了一会。萧左川过意不去，特地去向主持道谢。普陀寺中的主持名叫元林方丈，萧氏母女二人都被安置在后山厢房中。萧左川是第一次来普陀寺，他一个商人，本来用不着烧香拜佛。
“内人从前常来上香，如今却真的到了寺中，倒是给普陀寺添了不少麻烦。”
“普陀寺冷清了许久，近日却迎来了不少客人，是我们的福分。萧太太只是受了风寒，双膝常跪在雪地上，现在是有点红，可能过几天会生冻疮，半夜爬山，劳心劳力，还带着个小女施主，其实体弱多病在家养着更好，用好汤好药补一补，何苦折煞自己？”
萧左川无奈道：“她信奉神佛，一心想祈福，我劝她也不顶用。”
远远的传来钟声和诵经声。
男人灵机一动：“我现下山下还有生意要去看着，即刻带妻女下山也担心她的身体，若师父不嫌麻烦，我便将妻女暂时留在这里，也好养着他们的身体，山寺中空气清新，每天听着诵经总比山下好，师父放心，香油钱我不会少。”
住持笑了笑，拨了下手心的佛珠：“太太和小姐长住也无妨，何况寺中正有位远道而来的女施主，空了时和小姐讲讲话，小女孩间说一说话，也不会觉得寺中烦闷。”
萧左川心里更满意了，和住持说了一会文绉绉的话，自己也觉得有些厌烦，虽说把太太和萧玲留在这里要搭上不少钱，但这和尚收了好处必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真放心不下，有空了便上山来看看。
心里打好了主意，告别住持之后便去后山瞧瞧生病的母女。
后山之中竹林匆匆，萧左川平常不常见绿色，看见这景色也觉得神清气爽，想着果然自己的眼光不错，没准这里真是一个养身体的好地方。
萧氏还睡着没醒来，另一张床的萧玲却钻出被褥，咬着手指看着墙上挂着的衣裳，有点像结婚的新娘衣裳，会不会是那位远方来客的东西？小女孩看着衣裳不说话，乐呵呵的晃起了脑袋。
萧左川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坐在萧氏床边，又不好叫醒她，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直到她醒过来，妇人面色苍白地笑起来：“我睡了好久是不是？”
他亲昵地用脸颊碰了碰她的手背：“是，我都和住持说了会话了，玲儿也早醒着等着你。”
“她可不是在等我，而是睡不了几个小时就要醒的，小小的女孩就有失眠症实在太奇怪。”
“所以我和住持说好了让你们在这先养着，来这里看到这些竹树林总觉得舒心，如果这里少些什么东西，我就在山下找人带一些治失眠的药和伤寒药。”
萧氏静静地抱住他的腰：“你都决定好了，那我也不能说什么了。家里的生意你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仔细打理，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我看这里也不错，我们娘俩就这么静心待着。等玲儿身体好了，也不用麻烦人家了。”
男人又和妇人说了几句贴心话，便也走了。
到了夜里，萧玲果然因为无法入睡而哭起来，萧氏下床把她抱在怀里诱哄着，等哭声小一点就哼一哼萧玲最喜欢听的儿歌，“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只馒头一块糕，宝宝闭眼睛快困觉，醒了以后吃糕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