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等待不经年》卿语幽幽

2、给时光一句肯定

　　时针指向六点，方才我接到电话，陆宸半个小时之后回来接我。我站在镜子前，思索着该穿些什么才好。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也没有什么结果。反正就是吃个饭，我随手捡起一件针织衫儿套在身上，搭配紧身牛仔裤，既显形又不老气，应该可以。六点半，陆宸准时出现在门口，看着我这一身打扮，皱了眉头。

　　“不是有半个小时，怎么还没有准备好？”他的口气里已经有些责怪。

　　我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着，“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可以走。”我挽着他的胳膊，却被他扯开。“语宁，你真的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到“语宁”两个字，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他多久没叫我名字了，每天只是用“你、你、你...”来代替。我想此刻我的脸已经白了。“陆宸，我有听你说话。你说今天带我出去吃饭，我想，只是吃个饭而已，不用穿的跟要去参加宴会一样吧。”

　　“那我叫你买身漂亮衣服，你买的衣服呢？”他反问，一句话将我推向谷底。

　　“没买！”我赌气转过脸，径自走回客厅，随手将客厅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水晶球紧紧抱在怀里。这个冰冷的东西，仿佛使我的怒气平息了一些。陆宸换了鞋，口气软了些，“起来，我陪你去买衣服。时间还早，应该还来得及。”

　　我蜷在沙发一角，愤愤看了他一眼，不语。他慢慢坐过来，“是我没说清楚，今晚确实是个宴会。”他端起茶几上的水，一口见底。“我的合作伙伴都想看看我的未婚妻长什么样。”

　　女人就是这样，只要他说两句语气似乎不那么硬的话，我们就会心软。我脸上微微发烫，不是因为听到他说“未婚妻”三个字而心跳，我只是羞愧。原来我耽误他的事了。“你确定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无奈的笑了笑，“你再磨蹭，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样的笑容，我很久没见过了。每天他对着我，除了满脸的疲惫，就是冰冷。当爱情随着时间慢慢被磨平，有的人会选择潇洒的调头离开，有的人会默默的忍耐，总是会想着，总有一天会好。很有趣，我就是那后者。

　　车里，他一丝不苟的看着前方，而我只能着急的补妆。老实说，我实在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会。我很清楚我自己，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什么PARTY女神，统统没我什么事儿。半路上，买了套礼服将就了一下。打从这开始，我就有些后悔，不如白天买了那件鹅黄色的礼服。晚上的这件是暗红的长裙，虽然做工精细，但明显不符合我的气质。就好像婚礼礼服套在了清洁大妈身上。更令我揪心的是，这件衣服的价格居然是白天那件的两倍！

　　陆宸显然看出我有些窘迫，他微凉的手掌抚上我的手背，“没什么，都是平日里的一些伙伴。你不用说什么话，就只管站在我身后就好了。还有，你——很漂亮。”

　　我报之以一笑，虽然这番话里带着明显的安慰成分，可谁叫是他说的呢。其实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当我前脚迈入大厅，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这哪里是什么小宴会？人人衣着华丽，面上带着或深或浅、或虚伪或不屑的微笑。原来这就是上流社会。

　　人人都只看到上流社会的风光八面，可我却在这里面闻到了一些糜烂的气息。我承认，我与这里的气场不和，以至于我一进来就感到浑身不适应。从前用苏苏的话来讲，学艺术的人多少有些清高吧。所以我不想让陆宸养着我，那样会让我心不安、理不得。

　　“陆总好福气，未婚妻这么漂亮。”旁边一个举着酒杯的大肚子男人腆腆走过来，微眯着眼睛打量我。陆宸点头微笑，原本眉目中的疲惫瞬时间消失不见，他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顺势将我往身后一带，对着那胖男人笑道，“宋总，想不到你先到一步，失礼了。”

　　宋总抬眼看了看我，笑道，“你未婚妻倒是蛮漂亮的，介绍介绍。”

　　我打心眼儿里对这样的笑容感到恶心，但无奈，他是陆宸的伙伴，还是要给面子。我微微一笑，迈出一步与陆宸并肩，伸出手笑着说，“你好，宋总久闻大名。我叫秦语宁，陆宸的未婚妻。”

　　宋总微微勾眉，和我握了握手，又回头看着陆宸说，“你这未婚妻，有点儿意思。”说完，便笑着走开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侧眼看了看陆宸，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沉默，这样的不知所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席间，不断有人想要来见识一下我这位未婚妻。我陪着笑，却是疲惫不已。我似乎突然明白，原来这样的日子，比创业时更加让人难挨。

　　旁边的一个看似四十几岁的女人对着我问道，“秦小姐能嫁这么一个这么年轻，就已经可以在互联网世界打下一片天下的优秀男人，不知道是多少人羡慕的呢。”我不知道这妇人是谁，陆宸也去旁边谈生意去了，只好淡淡笑了笑，“是啊，我觉得也很有福气。”

　　“陆先生那么优秀，想必秦小姐也不是凡人。秦小姐是哪所学校毕业的，现在在哪里工作呢？我的女儿，也像你一般大，今年刚从美国留学回来，在康思工作了半年，现在只是一个部门经理，你说这以后怎么办，她自己也不知道愁。”

　　面对她一连串的夸耀与提问，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才短短半年就已经是部门经理，再下去那还得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骨精。这样的女儿，她还不满意，那天上七仙女下来给她当女儿，她应该都觉得亏了。

　　言归正传，我还是想想怎么回答她才好。我资历就那样，我不想骗人，我沉下一口气，缓缓道，“我大学在一家普通的二本院校念的，现在也没有工作。像您女儿，那绝对是人中龙凤，您不用担心。”

　　我想我这番话已极尽真诚，可那妇人听完这番话，只是抬眼看了看我，嘴里念叨着，“这样啊。”说着，就慢慢坐到那边去了。之后，就没再看过我一眼，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她前后态度差异之大，无疑像一只针准确无误刺到了我的痛处。我就这样，遭到她的唾弃了？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我可能，给陆宸丢脸了。

　　我就这样，孤零零的坐在饭桌上。没有人同我讲话，是，我不站在陆宸身边，谁会知道我是谁呢？忽然间大厅上的灯光暗了下来，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他回眼冲我一笑，向我伸出手“If I have the pleasure of a dance with you please first
　　”

　　“Sorry，My fiance over there
　　。”我想了好久，才将我那早已忘得差不多的大学英语捡了起来。我指了指陆宸的方向，告诉他，我未婚夫在那边。

　　“未婚夫会将自己这么漂亮的未婚妻扔在这边？”他不可置信。

　　原来他会说中文，那和我拽什么鸟语？“我未婚夫确实在那边，他在忙。”他痞痞一笑，“那有什么关系，就是真妻子，我也敢请你跳舞。走！”说着，他已经拉紧我的胳膊。真是没见过这么死气霸道得的人，我都说了，我未婚夫还在，他竟然大庭广众之下抓着我不放。

　　“我不去，请你放手。”我已经尽量心平气和，岂料他却越抓越紧。“你放手！”我的声音有些受不住了，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看我们这一对。我气急，不知为何，手已经不受控制，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全场一片寂静，我自己也镇住了，我生平第一次打人，竟然是这么顺利成章，我一点儿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看到众人的小声议论，我才意识到了我都做了什么。这是宴会啊，在这里的都是社会名流，我在做什么。我打了那无礼之徒的耳光，可无疑，也狠狠抽了陆宸一个耳光。陆宸拨开人群，我看到他眼里的焦急。眼睛突然红了，我连连后退摇着手，“对不起...”那句话是冲着陆宸说的，对不起。

　　我也拨开围观的人，慌忙跑出宴会厅，耳边除了宾客那带着攻击性的言语，也有陆宸的疾呼“语宁，语宁——”我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累极了。原来被人看轻，被人调戏却让别人以为错误在你的那种感觉那样难过。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我不知道我何时变得这样脆弱，或许是委屈积压到了一起，最后山洪一般的爆发。

　　汽车在夜色中奔驰，大城市的夜色很美，到处都是霓虹灯，花花绿绿，就好像是这个多种色彩的世界。窗外的凉风打在我的脸上，将我的头发打乱。繁华的都市，我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供我避风的港湾，可为什么我现在又觉得如此孤独？

　　“师傅，调头去T大。”我突然很怀恋大学时光。虽然和陆宸第一次见是在高中时，但事实上他比我高两年。我还在做新生时，他已经要为了黑色六月奋斗了。之后，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交集了。

　　我的成绩一直不算好，勉勉强强也就算是个中等生。三年的痛苦挣扎之后，终于可以揍我自己喜欢的绘画专业。虽然那所院校很一般，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事后回想起来，也许真是上天安排。我大一时，陆宸已经大三，并且已经被保送硕博连读。接下来的课程，应该已经没有他什么事儿了。他的学校在全国排名数一数二，我们两所学校之间，只隔了一条街。平日里，我从来也不和寝室里的朋友们出去玩儿，就出去那么一次，就遇上了他。

　　那时他已经西装革履，在大三的学生中卓尔不凡。那时候，他已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一年多。我天生就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有些孤僻。他可以在人群中谈笑风生，可以开玩笑收放自如。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

　　或许是上天帮助，那天下了一场雨。同寝的女孩子们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唯有我滴酒不沾。那群对面学校的男生，也基本都爬到桌子底下了。全场可以说就剩我和陆宸两个清醒的人了。好家伙，凭我一个人，怎么把这几只醉猫弄回寝。

　　“我帮你把他们送回去。”略微清亮的男声在昏暗的酒吧响起，好像是微凉的秋的一阵清风。他当时的笑容，那种盯着你看，却丝毫没有令人感到压迫的感觉，是我这些年最怀念的。

　　“你也有朋友们，我在想办法，不麻烦你了。”我礼貌客气，看起来平静无比。

　　他皱了皱眉头，似笑非笑的看我，道，“你确定？女孩子这么晚在外面很危险，况且你还有这几个人要照顾。”说着，他已经扶起喝醉了的苏苏，抬腿向门外走，“我有车，方便些。至于这些醉鬼，一会儿我再来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