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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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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闫岑忻没拧过我。我用外套抱住了他受伤的手,给肖院长打了电话。他让我直接开到医院停车场,他会拨一组人在那儿等我们。闫岑忻很烦躁,因为痛,也因为我。我能做的只能是尽量不激怒他,把车顺利开到闫家资助的私人医院。车刚停稳,肖院长就指挥着担架床过来,闫岑忻没理他们,自顾自的往电梯走。我只得打圆场,跟院长聊受伤的经过,还请他注意人事方面。闫岑忻受伤的事可大可小,最怕被有心人利用去做文章,引起股价波动就麻烦了。我跟院长提点利弊,把自己摆在经验者的位置上,实则有皮无骨,连闫家的皮毛都没学到。肖院长是聪明之人,听一辨三,叫我放心:“——闫总的伤势不重,我让院里最好的外科能手做的缝合,只要注意好稍后的恢复过程,基本不会留疤。人员方面就更请您放心了,我喊的这几位大夫和护士都是亲近的人,断不会露风声的。”
“那就麻烦你。”我看了眼因为麻醉而睡着的闫岑忻,拿过了床头柜上的外套,血已经干了,跟深蓝融为一体。“还请你通知闫家的人过来。”
“这——池先生您——”院长很是犹豫。
“我能做的事都做完了,留在这儿也没用。”我敷衍着,逃出了医院,出租车不敢载我,身上都是血,只好走路回家。
小区外的宵夜摊正红火,我要了两份水饺和一些个卤菜。付钱的时候,老板问我怎么挂彩了,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管不顾的让我长个教训,我笑呵呵的应着,接过了打包好的外卖。老板人好,送我一份麻辣猪血,让我以形补形。“睡觉了吗?”我拨通了柏康昱的电话,决心成为骚扰者。
柏康昱打了个呵欠,懒道:“正要睡了。刚交了稿子准备补眠来着——”
“开门。”
“啊?”
“我在你家门口,想跟你吃饭——”
“我家没吃的。”
“我自带了,你只要开门就行了。”我挂断了电话,门就开了。柏康昱拎过了外卖袋子,问我在哪儿买的,我说小区外的宵夜摊。她就开始夸那家手工水饺做的好,又责备我买少了。“我再跑一趟?”我陶侃的问着,席地坐到茶几前。
“再跑一趟干嘛?就你现在这德行?”柏康昱扔我一件体恤。“把你身上穿的换下来,我晕血。”
我干脆借了柏康昱的浴室洗澡。她吃光了水饺,并没有问我发生的事。“我下个月跟编辑去日本。”她决定了自己的未来,跟往常一样。“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没有。”我已经过了爱好新鲜的年纪。
“你这人真没趣——”
“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点了根烟,用饺子盒做了烟灰缸。
“那只是惯性感慨,没打算提醒你。”柏康昱扬起嘴角,笑容还是少女样。可能接触社会少的人都老得比较慢,她跟原来没多大变化,至少外表上是这样,即便内心已经千疮万孔,一定要维系住表面。跟边飒的婚姻也是这样,两个人明明都清楚已经没有希望了,却执意要结婚。雪上加霜的婚姻,闫岑忻只是最后一根稻草,柏康昱在恨他什么?无能为力的多半只有自己。“怎么了?刚才就一直拿着烟发呆。”柏康昱从后搂住了我,温柔。
“没什么。”我按灭了烟,把带血的衣服扔进了外卖袋子。“还有别的垃圾吗?我一块儿带出去扔了。”
“没了。”柏康昱送我到门口。“谢谢你的宵夜,我可以睡个肚子暖暖的觉了——”
“因为你把我晚饭吃了。”我饿了,因为闫岑忻说饿了。
“所以你可以趁丢垃圾的时候再溜出去买一份水饺,真的很好吃!”柏康昱毫无愧疚感,把我推出了门。“晚安啰!”
“晚安。”我按下了电梯键,按柏康昱说的那样又买了一份水饺。老板已经不记得我了。一两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人,他只记得带血的衣服。我不要衣服,水饺真的好吃。是真的。
到别墅的时候,模特已经比我先到了。卫来打断了模特的问话,朝我走过来:“车钥匙。”他把钥匙放到了我的手里。握住的,比一把钥匙沉重。
我们不再打搅彼此,餐区和工作室都在一间房里,却是两个世界。卫来和模特相处得很好,过于好,接吻或者爱.抚都是自然而然的。我疯狂的码字,把叫.床声当成了舒缓音乐。模特是个漂亮而不做作的女人,玩笑也是蜻蜓点水的。晚餐是三个人一块儿吃的,模特试图对我施展亲切,无奈我对艺术一窍不通。“其实每个人都有艺术天分的,只是施展在了不同的领域。”模特这样说,看向卫来。
“而绝大多数的领域根本就不要求艺术,所以艺术并不是必须的,甚至还有画蛇添足的效果。”卫来并不附和模特,有自己的见解。
“啊啊,你这人!”模特大笑。“靠艺术赚了大钱又反过来贬低艺术。”
“实事求是罢了。你觉得我是靠艺术赚的钱?你错了,我是靠陈越赚的钱。我有一个好经纪人,你最错的一点就是当自由艺术家,‘自由’这玩意儿听着美好,遇到经济和法律压根儿没辙!”卫来并不愿意自己被冠上“艺术家”的称号,在所有的东西被称为艺术之前,都只是东西而已,陈越想办法让东西吸引眼球继而提升价值,东西必须要具有经济价值才有可能跟艺术沾边儿,这是卫来和陈越所达成的共识,所以他们才会合作到现在。他在录音笔里不止一次的提到这一点,我所认识的卫来,并不是只是眼前的卫来。
“这么说我也应该给自己找一个经纪人?”模特笃眉,认真考虑卫来的意见。
“经纪人不是你说找就能找到的,他们首先会评估你的市场潜力,如果认定你是有潜力的,你才有说话的权利。但语言的力量微薄,金钱是绝对衡量标准。”卫来说得兴起,让陈妈开了老白干。“嗯,你要吗——还是不要了,你还要开车。”卫来对我说的话,基本都是自言自语。“你该晓得我并不喜欢波普艺术,但我是做波普起家的,有些时候你得学会顺应潮流,或者反潮流,只有把事情做到极致你才有可能脱颖而出,但并不意味着收到的反馈都是好的,得学会从负面意见里学习知识。”卫来顿了一刻,看向我:“懂吗?学海无涯。”我只好点头。
模特根本没注意到卫来的指向,只是沉溺在他的话里:“我现在活在小集体里,收不到更多的反馈——”
“所以我才讨厌抱团儿!傻兮兮的浸淫在自我制造的假象里,多半都是盲目的自我崇拜——”
“这我就不同意了。”模特微笑,倾过身吻了卫来。“比起自我意识过剩,我至少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我认识你,我们算某种程度的伙伴儿,光是这点就够圈儿里的人羡慕了。”
卫来的严肃突然而至:“我是你炫耀的资本?”
“当然是资本。但你放心,我不会主动炫耀什么,这是我跟你在意识形态上形成的潜协议。这种协议根本不用落实于纸张,我也有我的骄傲。”模特丝毫不在意卫来的情绪。“如果你愿意向我抛出橄榄枝,我倒想成为艺术家的情人,‘情人’的名头可比‘艺术家’有魅力得多。”
“你不会成为我的情人,也不是某种程度的伙伴儿。我请你当模特仅仅是因为你的身材线条好。”卫来抿唇,无限稚气。
模特大笑:“无所谓!至少我还有身条好这个优点!”她干光了杯子里的酒,起身:“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可受不了你生气。”模特对我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我上了一堂免费的艺术讨论课,生不出更多抱怨。
卫来把老白干都喝光了,眼神放光。“喂——”他突然拉住了收拾餐具的我,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耍赖道:“你今天挺镇定的。”
“啊?”我愣了一晌,反应过来。“看过很多史料,搞艺术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性.欲过剩吧,你比较直接,我——”
“你不会硬的吧?因为你是同性恋。”卫来说着,扳过了我,正对。我不知道他想试探什么,无言。“你是闫岑忻的情人?”他的问题连转折都欠奉。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忍不住笑了,被模特感染。
他揪起眉毛研究我的表情,愈发童趣:“我想让你照实回答。”
“想法很好,继续想——”
“你每次都让我‘继续’!继续考虑!继续想!我还得继续说话!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嘲弄我!池旻攸,你很可恶!”卫来发狠的捏住我的胳膊,酒窝愈加的深了。
“我没有嘲弄你,我是真的不懂艺术。”我不懂你。所谓的艺术,所谓的艺术家,还有所谓的情人。我不是闫岑忻的情人,是曾经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