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拐事小》小映疯子

8、师伯驾到

　　夏小凉的病好的很慢，浑身软绵绵的不得劲儿，就算想出去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更何况辛夷为了防止他出岔子，索性把书和药都搬到了自己屋里，一边学习一边监督。
　　夏小凉裹成个春卷一步一步地往床沿移动，蹭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大气。辛夷坐在小竹凳上，手里握着本泛黄的医书，左侧的小炉子里黑乎乎的药汁愉快地翻滚着。好不容易才到达目的地的小春卷刚一停下，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连人带被一起滚下去。小凉心有余悸地又往回缩了缩，伸长脑袋朝辛夷那边望，累了就顺势趴下歇会儿，然后再接再厉。
　　辛夷看了会儿书，脖子做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旋转操，两腿笔直地并拢，把书摊开在大腿上，左手握成拳支在左腿上撑着脑袋，右手轻轻捏起一页的书角，白皙的手指如一根水灵的葱白，看得小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辛夷的视线一直胶着在那本字都有些模糊不清的书上，任凭床上的人乌龟一样把头伸伸缩缩地来回折腾。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辛夷扔下手里的书，把还在床边苦苦奋战的小孩抱回床的正中央，警告道：“已经出汗了，现在起不准乱动，否则我就配更苦的药给你吃！”
　　“小懒，你陪我玩儿好不好嘛？”
　　夏小凉柔柔弱弱地看向辛夷，无神的大眼睛尽力地扇呀扇。
　　辛夷恶狠狠地骂道：“你看看自己那风吹就倒的身体，你觉得你还有力气跟我玩儿？嗯？”
　　“可是，可是我现在睡不着嘛，你又不让我下床。”
　　藏在被子里的两根食指对呀对，左脚架在右小腿上挠痒。
　　“夏小凉啊，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你不相信，最好病一个月，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看你下回长不长记性！”
　　“小懒，我错了。”
　　“哼！”
　　训完人的辛小爷大大咧咧地回去继续看书，高傲的小下巴一样，露出一段完美的弧线。
　　病去如抽丝，这句话果然没错。夏小凉在床上足足发酵了一周才终于得到了辛夷下床的允许，赢回自由的小鸟气冲冲地跑到药房里找某个见死不救的师父算账。
　　“哼！”
　　小手掌重重地拍在柜子上，也亏得他手小，能在这乱七八糟的柜子上找出一块空余的地方。
　　糟糕，下手太重，误伤自己了！虽然按在木柜上的手传来一阵麻痛的感觉，小孩儿竭力忍着，气势汹汹地盯着那个从一开始就无视自己的老头。
　　“喂，死老头！”
　　“哟，这不是咱们家病兮兮的小白鸡嘛！”
　　紫苏子仿佛刚刚注意到浑身怒气的小凉，还不忘嘴贱地损几句。
　　说来也怪，小家伙小时候长得挺壮实，可过了三岁以后生长就变得缓慢起来，现在都五岁了还是小不点一个。所以，他不是装没看见他，他是真没看见自己一米多高的宝贝柜子前面还贴着个小肉圆子。
　　但是，就算是被调戏，我们的小凉小盆友也是有底线的，这唯一的一条就是：说他矮者。死！
　　“老头，你有更好的药吧？”
　　“嗯？”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那种治疗伤寒的速效药吧？”
　　“那是当然了，你师父我是谁，你这小感冒，两天我就能给你治好了。”
　　从来没有表扬过他的夏小凉竟然表扬自己了，紫苏子高兴得捂嘴偷笑做娇羞状。
　　“哦。”
　　小凉沉着一张脸，两手背在身后，踢着小短腿沉重的走了。
　　一走出药房夏小凉撒脚丫子就往林子里跑，一声口哨叫来了就奶爸升级为保姆的白虎小重。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条私藏的腌兔肉，在小重面前晃啊晃的，就是不给吃，毫不知情的老虎口水流了小半碗，结果发觉自己费半天劲，不但没解决饥饿问题，还严重丧失了水分。
　　“好了，真乖，自己回去吧！。”
　　小凉赞赏地摸摸老虎的脑袋，把腌肉叼在嘴里，哼着小调捧着自己的战利品优哉游哉地去了厨房。
　　“小懒。”
　　“你手里拿的什么？”辛夷眼尖地发现了小孩手里用树叶做成的容器，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里面装的是透明的粘稠液体。
　　小凉得意地把东西凑到辛夷跟前，咧开嘴道：“这是小重的口水哦。小懒，中午我们吃老头最喜欢的糖醋鱼吧！”
　　辛夷抬手指着灶台上的三个盘子，道：“饭菜我已经做好了，你懂？”
　　“可是人家专门去接了老虎的口水来给师父调味的诶。”
　　“喂喂喂，夏小凉，你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吧？”
　　“可是他都不给我好药，让我在床上躺了七天。”
　　闻言辛夷立刻态度大变，贱兮兮地笑道：“其实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嘿嘿嘿，不错吧！”
　　两个人挤眉弄眼，经过一致协商，决定以珍贵的虎涎为原料，多做一个菜汤。”
　　“诶，徒弟，今天怎么做汤了，日子还没到吧？”
　　“庆祝小凉身体康复。”
　　“对对对，小白鸡也多喝点儿！”
　　不明所以的老头子喝汤喝得一脸沉醉，完全没注意另外两个碗里的汤，一口都没动过。
　　“嘿嘿，老头你喜欢就多喝点，嘿嘿，嘿嘿。”
　　桌下，辛夷用力地踢了小凉一脚，后者才后知后觉地收起一脸奸笑。
　　终于尝到了报复滋味的小凉，吃晚饭就一阵风似的离开了。还在狼吞虎咽的紫苏子口齿不清地问道：“这小子怎么这么高兴，之前还一副要杀人的嘴脸。”
　　辛夷面色如常，回道：“兴许是做了什么坏事儿呢！”
　　“······”
　　“对了师父，你制出来的伤寒特效药之前我不是锁抽屉里了吗，但是那锁太久了，打不开了。”
　　“你说你不给小凉吃就不给吃呗，他那小个子自己也拿不到啊，结果你还非得上个锁，现在好了吧。”
　　“没关系，我帮您砸开。”
　　紫苏子不知道，他刚刚被自己的徒弟算计了一回！
　　这时小陀螺又转了回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师父开始喝第二碗汤。
　　“师父，你知道这个汤为什么这么好喝吗？”
　　“嗝，为什么？”
　　“因为他是老虎的口水做的哟！”
　　“噗！”
　　被喷了一脸人兽混合口水汤的辛夷，终于知道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两个时辰以后，紫苏子站在大药柜面前，辛夷双手下垂，敛眉颔首，灰头土脸地立在一侧。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用怒气凌迟辛夷，眼睛看着被砸掉了半块木板的34号小抽屉，以及被无辜殃及的33、32、35、36号小抽屉上凶猛狰狞的划痕。写着编号的药材名称的白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剪影，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的木屑，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空气中还飘散着呛人的浮尘。
　　紫苏子一口银牙嚼得咔咔作响，辛夷低头讨好道：”师父，要不，我帮您给修好？”
　　“哼，修好！你会伐树吗？你会木工吗？你知道小抽屉要做多大吗？”
　　摇头，摇头，还是摇头。
　　老头子脸上深深浅浅的纹路倏地浮现出来，慢腾腾地蹲到地上在一片积尘里画圈圈。
　　辛夷看着老头弱智的行为，特别害怕自己把他给气傻了。一个正常的师父就够难养的了，一个傻了的师父估计能接把他给憋死。
　　但是其实他自己也很无辜的，好不好。要不是老头只剩下了那把摸一下都能掉一层铁锈的锁，他怎么还做出这种事情来。
　　辛夷天人奋战了半天，正欲上前安慰一下紫苏子，结果那厢的人已经奸猾地笑了，长长的白胡子在微风中凌乱着。
　　“正好屋顶有点儿漏水，不如叫师兄过来一起给修修，反正这些东西都是他的杰作，再没有人比他更熟的了。”某人笑得谄媚，完全没注意到一旁想辛夷看着他这张老脸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师父？”
　　“诶，好久没有东西要修，差点把师兄给忘了，到时候绝对不能承认啊。”某人持续自言自语中。
　　“师父？”
　　“嗯？”
　　“师伯要来吗？”
　　紫苏子高兴地点点头，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小火苗。
　　可是师父，你都五十多了，你确定师伯他老人家还能爬到屋顶上帮你解决漏水的问题吗？万一他砍树的时候把腰给闪了，或者手给震脱臼了怎么办？那我是不是又要多养一个吃白饭的人？
　　不过这些，罪魁祸首只能在心里碎碎念，打破了老头子的希望，他立马就得倒霉，相比起来，他还是想多活几天。
　　九天之后，师伯终于在万众期盼中到来了，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过姑娘什么的，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第一次见到苍耳子的辛夷和夏小凉惊恐地发现，他们的师伯竟然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不对，是正当壮年，的男人！
　　“师师师师师伯，好。你背着师父吃了什么返老还童的祖传秘方吗？”
　　小凉嘴皮子哆嗦了半天，终于抖出一句人话来。
　　“要是有这种药，师父就算用手抠，也得从师伯嘴里抠一半下来，所以师伯你一定是练了‘颠倒黑白回溯青春滋阴壮阳防老还童大法’！”
　　“······”辛夷你真的需要当着这么漂亮的女娃娃面前破坏我形象吗？紫苏子如是想。
　　“······”这两个小孩看着挺机灵，大脑却似乎不太正常，果然以紫苏子的智力养孩子还是太难为他了呀！苍耳子如是想。
　　“爹爹，爹爹，我们能不能坐坐呀，小苓腿都站不动了啦。”
　　拽着苍耳子一脚的女孩嗲嗲地一开口，就瞬间成了发光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师师师师师兄，这是，你的，女儿？”紫苏子听见了自己下巴脱臼的声音。
　　苍耳子不负众望地微笑着点点头，慈爱地揉了揉女孩儿的头发。
　　“师兄啊，说起来你也四十几了吧，这算是老来子？”
　　什么？师伯竟然只有四十多岁？由于信息量太庞大而一时无法消化的脱线二人组，恨不得一道雷下来劈死自己算了。
　　“这是辛夷吧，都长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师伯。”苍耳子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整个人也特别魁梧，完全不似紫苏子的人干模样，反倒有几分江湖侠士的味道。不过江湖侠士装模作样地卖萌撒娇，还真是让人消受不起呀。
　　“师伯，我和小懒可想可想可想来看你了，可是师父他不让我们下山。”小凉抓住时机立刻叛逃敌营。
　　“这个小娃娃是？”
　　“师伯，我是小凉，我不是师父养大的，是小懒把我养大的哦。”
　　“小凉是吧，你的大名叫什么？”
　　“半夏。”
　　“我就说嘛，你们师父这种性格，当年要不是那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养小孩子！一个辛夷就够他头疼的了，要是再养一个，就算他想，他的智力也不允许。”
　　“······”
　　“······”
　　“······”
　　“爹爹。”
　　“哦，好，爹爹带小苓去休息。”
　　小凉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这个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小姑娘身上，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女人，但是他就知道这个叫茯苓的一定就是小懒口中所说的女人。小懒说要找女人生小娃娃，难得就是她？
　　小凉这小脑袋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很靠谱，于是乎还没把板凳坐热的茯苓就已经被人不待见了。
　　自己建造的屋子就是熟悉，尽管好十几年没有来过了，苍耳子还是跟进了自己家似的。
　　看着眼前的屋子，苍耳子一阵感慨用上心头，喝了一口水，悠悠道：“转眼都十一年过去了，师弟竟然还能想起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嘿嘿，师兄说的什么话，我可从来没忘记过你啊。”
　　“想当年师父出游时，我才十二岁，师弟你已经二十有二了。虽然你进师门较晚，但天生悟性极高，那时候医术就已经超过我了。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师父走后我仗着自己是师兄，就豪气云天地包揽了一切杂务，现在想来，师弟你那时一定在偷笑吧。
　　“没有，没有，我一直都很感激师兄你的养育之情的。”
　　“虽然你有之前就有虐待儿童的嫌疑，但我还是在你的逼迫之下跑到深山老林里给你建了个栖身之所，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还真是伟大呀！”
　　这才是你要说的重点吧！
　　所以传说中无私奉献的师伯，其实是被逼无奈的吗？辛夷的人生观咵咵咵地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