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是爱》俞筝影

3、第 3 章

　　庄钰和安方帅哥的破败恋情破天荒地、登堂入室一般地展现为校报头条，那标题相当讽刺：“白马王子VS一个小矮人——决裂进行时”；内容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详细地讲述了庄钰和安方帅哥的食堂对决，居然还给了庄钰因身高问题登上桌子泼汤的场景一个特写。我往哲学系和社会学系的宿舍楼派送报纸时相当战战兢兢，生怕遭遇恐怖袭击事件。还好，中国是礼仪之邦，大家动口不动手，顶多有人喷来一口“擦身唾沫”；还好，最近奇幻相当流行，另外一些懒得动口的都改为“目光杀人”了。
　　送到庄钰她们寝室时，我专门留意了她的表情。她倒像是最轻松的，见了我居然吹了声口哨，说：“傅书，你得逞了啊。”
　　我一脸委屈：“我是无辜的……”
　　庄钰一边欣赏着报纸第一版上她泼汤的英勇形象照，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你会是无辜的？我当天一回头，就看到你在汤台后面，躲躲闪闪地跑掉了。傅书啊，你凭这个新闻，也赚够了好处吧？”
　　我吓了一跳，她居然发现了我？
　　但是我更委屈了：“我……我……虽然在编辑部，但是记者又不是我，编辑更不是我，我只是送报的苦力啊，叫我背这么一个大黑锅，背了一整天了。”
　　庄钰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她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那也不能轻易放过你啊，你充当了导火索角色呢。”
　　我惶惑：“我为什么是导火索……”
　　庄钰说：“因为安方跟我摊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你说的等人是精神折磨那句话，再想想一直都我等他，突然就很不爽，才泼他汤的，所以你正是导火索。”
　　我无奈而窃喜：“冤枉呀……”
　　庄钰嘿嘿笑：“傻人！罚你这个周六去听我辩论，怎么样？”
　　我也嘿嘿笑：“万岁！”

　　真到了传说中的周六，我一颠一颠地蹦达去了。一到赛场，我才发现是院系杯正式比赛，这一场，居然还是社会学系对哲学系。
　　我很失望地发现庄钰坐在反方四辩的位置上，而正方这个席位就坐着安方。
　　安方的表情相当古怪，庄钰则只有严肃。
　　我把自己藏在倒数第二排，盼望庄钰别发现我一脸尴尬相。
　　辩论很突兀地开始了，当双方开始辩论“鲜花是否应该插在牛粪上”时，我的尴尬达到极点。庄钰他们需要坚持鲜花不应接触牛粪的高贵地位，于是我一时有了错觉，仿佛被庄钰泼了一头汤的是我。
　　辩论进行的好似无声，最激烈的自由辩论都没有引起我的兴趣，因为庄钰始终一言不发。
　　“感谢双方辩手的精彩对决，下面，到了总结陈辞阶段。首先，请反方四辩做总结陈辞。”主席的语调一贯那么官方。
　　庄钰“刷”地站起来了，安方脸色一沉，很快恢复正常。
　　庄钰清清嗓子，说：“我认为鲜花应该插在牛粪上，牛粪挺好的，有营养，更健康，干吗不让鲜花插？”
　　场内一时静寂，随后轰然响起阵阵喧哗。
　　“请你注意，这是辩论赛。”安方愣了一下，冷冷对庄钰说。
　　“我很注意了。”庄钰也冷冷道，“我就是认为鲜花应该插在牛粪上，今天你们运气我晦气，我不喜欢这辩题，我没办法违心跟你们辩这么无聊的题目，对不起各位了。”
　　场下的喧哗声更响，我的灵魂突然清醒了。
　　主席的眉头紧皱，记时员仿佛才睡醒一般，忽然高举双手表示剩余时间还有30秒。
　　庄钰看到了，冷笑：“哦，还有时间呀。那你们还要事实证明吗？”她踢开凳子，径直走下观众席。
　　我坐在倒数第二排，远远看到庄钰面无表情，穿越几千道诧异的目光，快步走向我。
　　不祥的预感。
　　庄钰果然走到我面前了，一把把我拉起来，转向全体观众。
　　聚光灯和所有目光骤然射向我的面部，我差点被烫死。
　　然后就听到庄钰说出了让我喷饭吐血并绝望的话：“看！他就是我的牛粪！”
　　静寂。我真希望静寂永恒啊！
　　只可惜静寂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全场暴笑。
　　我看不清庄钰脸上的表情，但我能猜到安方的脸肯定绿了。
　　我自己呢？我的脸算是丢完了啊，但是心里美孜孜的——庄钰给了我如此强悍的表白。我盼了很久的结果，虽然以相当异样的方式来到，但它毕竟是来了。
　　主席宣布结果，正方包揽获胜方和最佳辩手两项大奖，所有的焦点讨论自然就全集中到了反方，尤其是庄钰身上，我当然也跟着焦点了一回。常规奖发完后，主席诡异地笑笑，忽然说：“经评委会一致讨论通过，决定设立一项临时奖项——最直白辩手奖——并颁发给庄钰同学，请庄钰同学上台领奖。”
　　大家热烈欢呼，寻找“最直白辩手”的身影。
　　庄钰已经走了。
　　“庄钰同学，请上台领奖。”主席又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庄钰的影子，就说，“庄钰走啦？那庄钰的牛粪代领一下吧。”
　　哄笑，又见哄笑！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哄笑！
　　哼哼，我傻，我真傻，早该去追庄钰的啊。我一拍脑门，撒腿就跑。再听不见主席的呼唤和倒霉的哄笑，外面已是星辉漫天了。

　　追上庄钰时，她一个人坐在广场塑像前看天空，很安静也很美丽。听到我笨拙的脚步，庄钰没回头，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我就是个看天空哭泣的孩子，看着看着，差点就错过了一生的风景。”
　　我严重寒噤。
　　庄钰不高兴了：“我说得不够诗意吗？你专业点啊，好歹你是学中文的。”
　　我连忙摆手说：“我学中文不打紧，你可千万别学中文啊。”
　　庄钰奇道：“怎么？”
　　我大惊小怪地说：“你学哲学吧，太合适了。”
　　庄钰挑挑眉毛，表示怀疑。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你看，世界著名哲学大师，不是狂人就是疯子，你也差不多了。”
　　“啪！”脑袋痛了一下，我很高兴地发现庄钰的大巴掌威力不减。
　　可是，随后我听到了庄钰艰涩的笑声，夹杂着嘤嘤的哭腔。
　　什么叫惶惶不安，我知道了。
　　庄钰抽噎着地说：“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安方他才是哲学系的，他才是……”
　　我现在一点也没有惶惶不安，我的不安都变成了惊恐。
　　我差点忘记了安方的存在，忘了那个使庄钰悲伤的家伙。或许因为现在我是离她最近的人吧，可是——“别伤心了，他不值得。”我只能这么安慰她。尽管心里有很多想法，但是我不想给她再添料，毕竟难为她，已经把那艰涩的恋爱坚持了那么久。
　　庄钰抬起头，夸张地挥手擦去不多的眼泪：“他的确不值得！我和他认真讲过了，他不听。我也泼了他一头菜汤了，我还伤心什么。我们本来也不是一个风格的。反正傅书你说了的，我更适合当哲学家。安方算什么啊，见鬼去吧。见鬼去吧！我每次不高兴总是你安慰的……”
　　我不由自主拍她的脑袋，轻轻地说：“没事啦，有无敌傅书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庄钰把两个小红眼睛抬起来，眨巴眨巴，问：“你罩得住嘛？”
　　我挺胸抬头，保证：“罩不住谁也得罩住你喽。”
　　话音刚落，庄钰的嘴已然一扁，一声“哇——”从她喉咙里喷薄而出；下一秒，我的胳膊上多了个沉甸甸的头；再下一秒，袖子开始逐渐湿冷——这回庄钰真的是放声大哭了。

　　“哇塞，下这么大雨！”寝室门开，室友哥们一见我就立即狂吼一声。
　　“没下雨。”我垂头丧气地说，想着刚才庄钰大哭特哭胡喊乱闹的情状，“一女的呜呜哇哇哭……”
　　我还没说完，那哥们突然露出饿狼一样的表情：“女……的！！！”
　　我敲他一个栗暴：“你小子没见过女的啊？”
　　他嘿嘿笑答：“我是怕你没见过女的。”
　　我有点气短，除了庄钰，我的确没仔细研究过其他女生。但是我生气，他干吗笑得那么奸诈，好像我干了什么坏事一样。于是我涨着一张大红脸，高声说道：“谁说的，什么样的女的我没见过？”
　　一时间貌似很寂静。那哥们居然没反驳，奇怪。
　　“你也活得太猥琐了吧？”突然传来的清脆声音打破了我的一切幻觉，我不用转头就知道，我身后，一定站着那个身高一米五七，发火惊天动地的女生。
　　她居然跟来了！楼长怎么会放她进来？
　　这回真的糗了，我可不想回头！但是想着想着，我已经回了头。庄钰毫不含糊地喊：“好啊，我千方百计骗楼长说我是校报编辑傅书的搭档，有工作要事找你，才进来的，结果听到这么猥琐的话，你说怎么办啊？说！”她一定非常不满意我那句惊世骇俗的谎话，因为，她根本不管自己还穿着精致的A字裙，只顾支煞着两个胳膊，用跟高12厘米的鞋拼命踩我的脚。
　　唉，踩吧，我穿的是NIKE，怕什么。呜……疼啊！呜……
　　庄钰发泄完毕，挑衅似的望着我，说：“哼，傅书同学，你公然撒谎，你倒霉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出来我撒谎了？她讨厌我了？
　　庄钰看到我被惊吓，嘴角一边缓缓抬起，凝成一个奸诈的笑容：“你倒霉了，我决定，以后你做我的劳工，期限嘛——无期！”
　　我大大松了口气，傻呵呵笑：“挺好的哈挺好的，我等了很久了。”
　　庄钰于是也哈哈笑起来：“还是傻人最可爱。”她笑完了，沉思片刻，又问，“那个……那你生不生气我拿你做第二选择啊？”
　　我仔细想了想，郑重地说：“苦海无边，回头是爱，欢迎你弃暗投明。而且，劳工和老公发音也差不多，我赚了。”
　　庄钰不安的表情顷刻换成气鼓鼓的样子，我决定未雨绸缪一下，选择逃跑。
　　果然，在我抱头逃跑的时候，庄钰也用那双小短腿拼命追赶，一边还举着大巴掌，叫道：“用得什么烂词，我打你这文人！”
　　我边跑边笑边感慨：文人就文人吧，文人傅书在这小半辈子里，也总算做成功了一件大事呢。
　　跑得累了，我一回头，把庄钰抱在怀里，当然，得到了她的大巴掌作为报偿。
　　不管巴掌，我还有宣言要继续：
　　“从今往后，没有烦恼！傅书和庄钰，一起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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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恩，恩，那个辩题是新生杯我们系和考古系的辩题，嘿嘿，拿来恶搞一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