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芙茗》言午过过

1、不再回想

　　第一次遇见灰色是在离我外婆家很远的草地里。那天我追一只风筝跑了很远，到一大片草地的时候，我看见一只秋千就不再追了。然后，我看见了秋千后面的女孩。她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长长地，上面还有一只蝴蝶发卡，像真的一样，很漂亮。我问她。你是天使吗？

　　她摇摇头说不是，我叫灰色。

　　之后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和灰色讲话，灰色也一定会在那里等我。

　　沐沐，灰色说，我很喜欢芙茗，芙茗也很喜欢我哦！我听得很羡慕，痴痴地望着天。

　　灰色……真好，有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人，我从小到大朋友都没有呢。

　　为什么？

　　因为外婆说妈妈不要我了，所以我要一辈子和外婆在一起，不可以和别人交朋友的。

　　一辈子？

　　嗯……我不知道一辈子多久，大概……很久很久吧。

　　灰色突然很不高兴的样子，她说一辈子不长，一点都不长，所以我要一辈子和芙茗在一起。

　　你认识芙茗很久了吗？我突然对芙茗感兴趣起来，我很想认识他。嗯嗯，我很小的时候就和芙茗在一起了。说到芙茗，灰色又露出高兴地表情，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芙茗。

　　芙茗……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常常这样想，有一天我对灰色说我想见见他。灰色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芙茗只喜欢我，他不喜欢你，他不会见你的。

　　他会躺在我腿上晒太阳，但他绝对不会躺在你腿上晒太阳。灰色很得意的样子，我嫉妒起来，嘴上却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见就不见。

　　可是我和灰色的唯一话题就是芙茗。每天，灰色都会不厌其烦的跟我讲关于她和芙茗的事。我想听又不想听，一方面，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芙茗，另一方面，我又讨厌和芙茗走那么近只是灰色的专利。

　　我就这样矛盾着，直到有一天，我等到很晚也没能等到灰色。我意识到了没有灰色我是多么的孤独，我绕着草丛，一遍一遍地喊着：灰色，灰色，你在哪里？我不跟你抢芙茗了，你出来啊……

　　我喊了很久也没有人回答我，我只有先回家，可是……我记得这个草地离外婆家很远啊，为什么今天我只走一会儿就到了？房间里的摆设都和原来一样，白色的床单，蓝色的枕头，蓝色的墙壁，可是床头柜上没有外婆买给我的糖，她知道我喜欢吃的，她每天都会买给我吃的，可今天没有……

　　我突然意识到我很多天没见到外婆了，是很多很多天，多到我也不记得有多少天，好像是……见到灰色那天，从那天开始我就没见过外婆了。

　　我害怕起来，大叫外婆，外婆，可是没有人回答，我叫了很久，有一个女人走进房间，手里拿着一只针筒，之后，我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醒了，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我很想灰色，所以我又去了那片草地，灰色还是没来，我就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后来我想，也许我应该去找她，所以我凭印象走向她回家的方向，我从来没走那么远过，绕了很久，我看见一幢小木屋。

　　我叫，灰色，你在里面吗？

　　灰色没有出来，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她很伤心的样子。我走到她旁边，你看到灰色了吗？没有，女人摇摇头，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

　　有！我觉得她在否认灰色的存在，她就叫灰色！女人不再同我争辩，她走进屋里，我拉住她，你真的没看见她吗？没有没有，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女儿死了，我什么也看不见！女人尖叫着。

　　那……芙茗呢？你看见芙茗了吗？我怯怯地问。你怎么知道芙茗？女人很吃惊地表情。你认识芙茗吗？太好了！芙茗一定知道灰色在哪里。我很高兴她认识芙茗，那样我就可以找到灰色了，而且在此之前我可以见芙茗。

　　你在说什么？芙茗是我女儿的猫。我像被当头敲了一棒，天呐，芙茗……居然是一只猫！女人像是怕我不相信她的话，又掏出一张照片，我看见照片上的灰色抱着一只猫。

　　这是……灰色和芙茗。我呢喃出声。我女儿叫沐沐，不叫灰色。女人收起照片走了。

　　沐沐，明明是我的名字呀。我的头忽然很痛。然后我转身回家，和上次一样，我只走一会儿就到了。到家之后，我躺在床上发呆，想着灰色和芙茗。

　　一个女人走进来，她就是上次拿针筒的那个，我记得。我问，你是谁？我是护士长。怪怪的名字。我嘟囔了一句。

　　你看见灰色和芙茗了吗？我问护士长。灰色我看到了，芙茗是谁啊？芙茗是……我回忆着灰色的妈妈的话，芙茗是一只猫。

　　也是一只猫啊，不过我没看到芙茗喔。护士长搬了张椅子坐到我旁边。也是？还有其它猫吗？没有了，我们这疯……我们这院里就一只猫，本来是不让养的，可院长为你破了例。沐沐，你看院长对你多好啊，居然同意你养着灰色。

　　什么？我听不懂。

　　灰色是你的猫啊，难道你连灰色都不记得了？护士长看起来很着急地样子。怎么会这样？芙茗是猫，灰色也是猫，那我呢？我是猫吗？

　　护士长，给我一面镜子。好的。护士长递给我一块小镜子，透过镜子，我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灰色！那是灰色的脸！我迷茫起来。这时，一个女人走进来，跟护士长说了几句话，护士长出去了，那个女人留在了我房里。

　　我记得她，她是灰色的妈妈。我问她：你是不是有一个女儿叫灰色？我女儿叫沐沐，不叫灰色。我心里一惊，女人的神情和我上一次遇到她说这句话时一模一样。沐沐，你不记得妈妈了吗？你……是我妈妈？我试探的问着。对对对，我是你妈妈。不是不是，我摇头，你是灰色的妈妈。女人叹着气，离开了。

　　她忘记关门了，所以我偷偷跑了出去。在走廊上，我看见一个女孩穿着和灰色一样的粉蓝色裙子。我喊，灰色，灰色。女孩转过头，却不是灰色。我问她，你为什么穿着灰色的衣服？女孩很奇怪地说，我的衣服不是灰色的啊。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你妈妈是谁？看她穿着和灰色一样的衣服，我就和她多说了几句话。我妈妈是这里的护士长，你呢？怎么会在这里？你妈妈也在这里工作吗？女孩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我只有一个一个回答。你妈妈在楼下，我叫沐沐，我住这里，我没有妈妈。女孩很害怕的样子，慌忙跑下了楼。我走上楼，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我就偷偷躲在门后面听着。女人说沐沐能不能恢复了？一个男人说这不好说，虽然已经把她的病房布置得和她外婆家一样，但难保有一天她会发现。

　　我很奇怪，难道那不是外婆家吗？我继续听下去。女人抽泣起来，都怪我，不该丢下沐沐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现在我妈不在了，沐沐又这个样子，我……那女人的妈妈……是我外婆吧？外婆不在了？去哪里了呢？我想着这些问题，继续向楼上走去，可是上了楼梯后，那里有一道铁门，我用力拉着，铁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使劲往外一拉，门就被我拉开了，我走上顶楼，转身关上了铁门，那活扣也被我系上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往下看，觉得自己好像飞到了天上一样，站在云里。这时有一只灰色的猫爬到我脚边，很亲昵的蹭蹭我。我把它抱起来，问它：你是芙茗吗？它喵喵地叫着。那，你是灰色吗？它还是喵喵地叫着。我急了，你到底是谁？！

　　沐沐，快下来，那儿危险！那个女人和护士长在门外喊叫着。我抱着猫，问她们这是谁，护士长说这是灰色。我哭了，你骗人！这不是灰色，灰色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是人，她不是猫！芙茗才是猫。我不再理会那两个女人的尖叫声，对那只猫说：芙茗，你不是很喜欢灰色吗？你去找她啊，把她给我找过来。我把它凌空放着，然后松开了手。

　　沐沐——喵呜——

　　两声怪叫重叠在一起，我看见那只灰色的猫直直地坠了下去，然后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芙茗怎么不去找灰色呢？我呢喃着，那我去好了。我伸出一只脚，然后迈出另一只脚。和刚才那只猫一样追了下去。就在那短短几秒——

　　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孩，她穿着粉蓝色的连衣裙，头发长长地，上面还有一只蝴蝶发卡像真的一样，很漂亮，我问她，你是天使吗？

　　她摇摇头说不是，我叫灰色。